第40章 第40章
攀古催逼灵力,只见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左臂,以仅剩的血肉祭灵,快速地剥皮去肉,刚还完好的柔荑,如被老鼠啃过一般,骨上带皮,布满血色。
“你”启鳌斩妖除怪几百年,什么惨烈的场景没见过,但眼前这一幕令他心颤。
启鳌终于确定,攀古是真想要致珠言于死路,她们被困在白灵体内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发生了什么,珠言都不能有事。
启鳌目光由急痛重新变得坚毅,一手拉出珠言,另一只手与那五根血骨相触,骨相摧枯拉朽般地碎了。
“生”攀古暗喝一声,手骨重新长出,这次不见血色,只唯森森白骨,她毫不放弃再次去抓。
启鳌再次毁之,攀古“再生。”
阵外,薛祝肝胆俱裂,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十灵正身阵,阵主以身、以灵、以念祭法,决不可以被外力打扰,否则一个不慎,十灵尽碎。别说合一了,只会落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可启鳌老贼不仅不护阵,还敢以身入阵,甚至伤害阵主。
薛祝有与之拼命的决心,但老贼在阵中,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骂都不敢,怕更加惊扰到师父。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都要呕出血来。
启鳌被攀古不休地纠缠,竟一时不能脱身。正在此时,大祟抓住机会,聚集全力再一次打算破阵。
攀古两者选其一,终于不再坚持,转而全力对付大祟。启鳌抓着珠言正待出阵,就见薛祝目眦欲裂,提剑待之。
启鳌原想放下珠言后,就去给攀古护阵,可以现在的形势看,他把珠言放出阵外,以她被攀古伤后的情况看,不能在薛祝面前自保。
启鳌只得临时改变策略,把珠言依旧留在了阵中,并令她道“祭出正灵,在此自保。”
危机重重中,珠言未多言,依令而行。
启鳌一人出阵,刚出去,就被薛祝袭击,对方怒道“老贼,去死”
神魔同灭千年后,启鳌从天道中孕出以来,他听过不少骂,但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骂过。
自是不爱听,但他没有时间与薛祝纠缠,一剑斩向对方,薛祝扑在地上伤得不轻,可他还是爬了起来,继续攻击,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劲头。
“与你师父一样,看不清形势,一昧纠缠,最后伤的还是自己。蠢货,再来搅局,谁与你师父护阵。”
说着又是一剑,这次也不知是因他说要给攀古护阵,还是被打的太重,薛祝真的爬不起来了。
他仰躺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他的本命剑。缓慢地把头朝向阵内,死死盯着阵主之位,有泪顺眼角流下。薛祝想,一辈子没尝试过落泪,在今日为了两个人,他尝了两次,是苦涩的。
启鳌一秒都没有再耽搁,盘坐在地,从他的五识中散发出浑厚的灵力,护在了十灵正身阵的周围,修补了南四方向出现的裂缝。
攀古感受到破绽消失,遂祭尽全灵,欲一鼓作气灭掉大祟的另一灵,得已彻底诛邪。
邪祟的“忽忽”声,由震耳欲聋到吵闹异常,再到渐渐杂乱,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攀古虽闭着目,但五识六感告诉她,大祟的黑灵识即将消灭。
但,这可是大邪,会如此顺利吗,如果真这样顺利下去,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顺利地十灵合一
“忽忽”声终于没了,忽然的寂静,静地让人心茫。
攀古收回目意、心意、灵意,渐渐睁开了眼睛。
不见灰白祟物,也不见白灵体的,只有如巨大风筝、黑色幕布状一物飘在眼前。只差一步了,只要把这黑物在阵中绞杀,大祟可除。
此时,攀古不用再使意念,她目光如矩,目标只有一个。潜下心来调动其他九灵,打算一击即中,如果成功了,十灵也可同时归一,所有危机也就都解除了。
阵外的启鳌也知此时是关键时刻,他的灵力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地向阵法四周叠罗,哪怕大祟有机会出阵,也出不了他用灵力铸造的“铜墙铁壁”。
大祟的威力越来越弱,几乎到了感受不到危险的程度,还在阵中的珠言,护灵圈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她醒了过来。
珠言快速地弄清了眼前的情况,师父在为攀古上仙护阵,而除祟也到了最后一击的关键时刻。
一切好像都很顺利,若是让攀古十灵合一成功,就该跟她算后账,继续杀她了。
珠言见攀古的九灵都聚到了她身边,她以一只好手及一只枯手,掌心向上,从九个灵体的里奔出的星星点点,聚在了上面。
快成了,这怎么可以
珠言反手朝向自己,一阵掌波悄然地冲向自己,紧接着她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喷出了一口血,动静弄得极大。
攀古分了心,这不能怪她,刚在大祟白灵体内,珠言可是要害她的。她不是被启鳌救出去了吗怎么还在阵中
祭灵是需要灵体在识别到灵主面临大危机时,才会成功的法术,十灵正身的大祭也不例外,所以,当攀古对珠言起了极强的戒心后,十灵不稳,不能再全力以赴地对付大祟。
而大祟也并未乖乖就擒,它一再示弱,弱到只剩一片的情况下,就是含着极深的报复之心,打着拉阵主一起灭亡的主意,它在出世的第一天,一口活人气息都没有吸到的情况下,就被灭掉,要再等一百二十年,大祟如何心甘,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本想着舍得一身剐也要反扑的大祟,现在抓住阵主分心九灵不稳的机会,朝仇敌扑了过来。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攀古目光一凛,就知道邪物不会如此简单,她早有准备。九灵强行被她向体内归入,与此同时,十灵聚在一起所产生的巨大灵力,被攀古会部用来对付了大祟。
大祟也用了全力,向攀古扑来。
阵外的启鳌无法把灵力打入阵内,而在攀古强行合一后,他无法进入阵内。他只得在外大喊“珠言出来”
两力相冲,“忽”大祟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惊叫,攀古攻击的同时,回手捏诀,阵门闭上了,差一步就逃出去的珠言,被挡了回来。
大祟满意地任自己灭在十灵正身阵中,因为,阵主为了对付它,不得不舍弃全身而退的机会,就这样吧,一起死吧,至少一百二十年后,它还能集天地灵气再来一次,而对方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就不可知了。
灭掉大祟的最后一道仙法使出,攀古自知躲不过,坦然地接受了来自大邪物的反击,同时还拉上珠言与她同受了大祟的攻击。
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后,这次是真的安静了。
阴沉的天空露了晴,河流汩汩声入耳,攀古依然盘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的消亡,同归于尽的打法,大祟虽灭,但她也付出了代价。
最后一根完好的天火柱碎的比前面三根更惨不忍睹,天灵根骨这回连抗议都没有发出,就由淡红色变成了黑色,她们还来不及道别,她的本命法器就由寂灭变成了圆寂。
攀古看向珠言,见她在她师父怀里,受伤虽不轻,灵识却还在。
这样她都不死攀古笑了,纵观全局,珠言真是天道在身,好运连连,是她身上有大运,还是天道有意为之。但攀古想问一句,只是灭个大祟而已,就要用个上仙来填吗。
灵兰山,不,整个三界也只有四位上仙,如今少了一位,这可是坠仙啊。天道,你这笔买卖是不是算亏了。
启鳌以内力及丹药暂时保住了重伤的珠言,然后他把她放下,朝攀古走来。
四大上仙,虽不是他亲手创造,但也是在他的见证与呵护下,孕育而出的离神位最近的仙人,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坠仙降临。
启鳌站在攀古面前,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宁可坠仙也要对珠言除之后快,你明明可以不用管她,全力对付大祟,那样的话,我有把握可以在最后时刻保你十灵合一。”
攀古冷了脸,她道“如你所说,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要杀她,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启鳌,我对你很失望。”
她只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才叫他“启鳌”,最近就算是在私下里也不叫了,乍一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启鳌一楞,明明叫着他的名字,却透着无尽的冷淡与疏离,还夹杂着一丝轻蔑与责备,启鳌还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有些事可以慢慢说,但她这一身伤,不可再等。
启鳌蹲下,没等他提出查看伤情的要求,攀古主动交待道“碎了三根天火柱,天灵根骨失衡变色,寂灭了。
她这次并不是有意瞒着启鳌,但珠言这事一出,攀古不信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本命宝器已圆寂的事。坠仙是瞒不住的,但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再无修炼回来的可能,她怕有心人会在此时对她的弟子不利。
启鳌面目有些哀凄,“怎会坏成这样”
攀古环顾四周“阿七呢”
“师父,”寻音而望,攀古见薛祝捂着胸口,以剑柱地,艰难地向她而来。
“你怎么了”她一急,一口血吐了出来,启鳌见状,忙道“他没事,我有手下留情。”
“你打的”攀古问。
启鳌“他要杀我。”
“你徒弟也要杀我,而且是在冲出大祟灵识体的时候。我出不来事小,灭祟的事她都敢用来徇私,此辈留不得。”
攀古话音刚落,四周异动又起,他们警觉地一探,放下心来,是灵兰山各众到了。
除了束心宫,其他三个门派的上仙都到了,身后还跟着他们不少的弟子。
厚尚领头“尊上,你们没事太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离你们并不远,却一步都前进不了,有禁制一直在阻着我们靠近。”
启鳌“有人祭出了十灵正身阵。”
“啊”众人哗然,同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过不来了,竟是有人用了这霸道的阵法。
三位上仙这时才看清盘坐在地上之人的情况,攀古左臂光着,手已成白骨状,整个手臂也好不到哪去,像是被野兽啃咬殆尽,丢弃的废骨。
以上仙的眼力,此伤只能是亲灵环才能造成,是被亲灵环化作的兽类撕咬后,没有及时救治的后果。
眼见攀古此刻的惨状,结合刚才心中敲响的警钟,明示着有坠仙降临,难道说,坠仙就是就是攀古
那么祭出十灵正身的也是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她祭出霸道决绝的此阵,最终没能九死一生,十灵归一,落得个坠仙的结局。
仙尊大声道“先回去,该治伤的治伤,然后再说其它事。”
攀古听毕言道“我无事,治与不治都是这个样子,正好大家都在,有些事一并说了才好,不用再召集众人一次。”
启鳌拧眉,看了眼她手臂后,道“可以,但你要先疗伤,胳膊是真不想要了。”
当然想要,哪怕坠仙了,哪怕尽失天火柱,天灵根骨圆寂了,她也想在死的那天,全身全影地上路。当然比起这个,在她覆灭之前,攀古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珠言恶有恶报,以后不能再祸害灵兰山。
启鳌见她沉默,知道是不反对自己给她疗伤,亲灵环本就是他的法器,所以刚才在阵中,他才敢摧折她的手骨,但她一次次地重生出新的与他对抗,着实是惊到他,刺到他了。
启鳌小心地医治着攀古,力度与时间掌握的刚刚好,不会因为生皮,。肉的过程太快,而让她太疼。
一会儿功夫,攀古的左臂恢复如初,她张开手指,跪坐一旁的薛祝用手触了一下,放了些心下来。
攀古手掌手心翻过来看了看,然后撑地,慢慢站起身来,缓了缓才开始说“各位,我与游鳌宫的珠言一同落入大祟白灵体内,在告知她,我闭灵时不可强行唤醒的情况,在带她出来的过程中,她把一滴妖血滴入我被亲灵环所伤的肩膀上,这也是我为什么只被亲灵环咬了一口,就见白骨的原因,妖血加速了伤口的进化。”
“这,”三位上仙对听到的事情,太过震惊,一时无语。
珠言可是仙尊的爱徒,刚刚进阶的得意弟子,她理应明白大祟当前不可儿戏,怎可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危及自己的安全吗。
这样想着,开始拿眼寻人,就见游鳌宫的弟子们,早已发现了他们的小师妹,此时,正护着她疗伤呢。
这事他们不好发表意见,只得都看向仙尊。
没等仙尊开口,游鳌宫的其他弟子,有人说道“攀古上仙所说的妖血,我小师妹怎会有她可是凡胎修灵,已进阶到天冲的高阶弟子,哪来的妖血”
薛祝气愤地道“在大祟出世之前,她设计杀了我徒弟文茵与狐妖,我逼她说真话时,把剑上狐妖的血弄到了她身上。想是那时,她私藏起来的吧。”
这番话说出来,听的人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又牵扯进狐妖与束心宫徒孙来。
“你一直在说,是珠言害了你徒弟,可有证据”仙尊终于开口。
薛祝一滞,他就是知道,但也确实没有实在的证据,“他们死得蹊跷,待她醒来,自要详问。”
“不论文茵之事,在大祟体内,珠言对我所做之事,仙尊是不信我所说吗”
启鳌“人现在还在晕着,至少要等她醒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启鳌走到珠言身边,弟子们纷纷给他让出位子,启鳌探了下珠言的灵识后说“她伤得很重,被阵中大祟最后的杀招波及,现在也问不出什么,待她伤好后,作为她的师父一定会查明事情原委,不知这样可否,攀古上仙”
珠言伤得有多重,攀古心中最清楚,本来就是想把她按在阵中弄死她的,不料,她命真大。
攀古“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冲仙尊说完,她面向众人,“束心宫弟子可有人在”
此起彼伏,有人答她,攀古点头“去通知所有师兄弟,明日全部上灵兰山,我有话要说。”
交待完这句,攀古发现,她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她怎么回去。
她现在跟个普通凡人唯一的区别,不再是仙体灵力,而是她快要死了。这样一个快要死了的凡人,想要回灵兰山交待后事,除了一步步走着去,没了别的办法。
自攀古从大成境中孕出,她就天生拥有天灵根骨,拥有仙体、仙法,从来都是她主动不想御行,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动地不能御行。
啊,让谁带她回去呢,薛祝是不能指望了,他也受了伤,就算还能御行,也不可能带的了她。
攀古目前没有看到功礼与明祖,还没赶到吗要不她再等等。
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对视过去,发现是厚尚。攀古眼睛一亮,向他挪蹭了过去。
厚尚确实是一直在看着攀古,坠仙啊,他心中欷歔不已,怎么能在仙尊也在的情况下出现这样惨烈的事情。
是他想错了仙尊吗,他那徒弟在阵中、在攀古有意杀之的情况下,都能被仙尊保护的好好的,而攀古上仙却伤的那样重,难道在仙尊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那徒弟
就见攀古笔直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挠了挠头,样子有点呆,厚尚忽起怜惜之心。坠仙后,她该如何在灵兰山自处,重新修炼说的简单,其过程之艰险,光想一想就令人心惊。
她忽然看向了自己,咦她在高兴什么,往常她看到他,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笑眯眯地朝他走了过来,就听攀古对他说“厚尚上仙,忙吗”
厚尚被问得一楞,如实回答“不忙。”
攀古“不忙的话,能不能送我回去”
厚尚刚要表示不解,忽想到她已坠仙的事实,心里难受了一下,哑了下嗓子正要答应下来,就听启鳌仙尊在叫他“厚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