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怀璧
对魔尊，李新叶已经不仅仅是悚然了。
池迟表面上是对她好，可那仅仅是因为池迟依旧是当她叶汝，若是换做旁人……
李新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却也听过魔尊早就凶名在外多年。
“你，你不许伤害我师弟。”李新叶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担忧在发抖，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就在第一字之后就刻意提高了音量来压下那无法自控的惧意。
“你在命令本尊？”池迟彻底冷下了脸，话语间已经不是平辈交谈的语气了，她已自称本尊，那便是要以魔界之主的身份，来对待李新叶了。
命令吗？
当然是不敢的，李新叶刚也是情急之下昏了头。
就是这样，就算池迟刚才说了让她要走就走，一切随意，可若她真的违逆池迟心里想要她做出的决定，堂堂的魔尊大人，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人妥协。
“我没有命令你，”就算真的有软肋，李新叶可以温柔以对，却决不能低声下气的祈求池迟，因为叶汝待她，一直是怀柔与施威并存，从来未曾屈居人之下过。
现在这情况，李新叶自当是如此才行。
重走了刚才离开的路，来到池迟身边。她仍是叫魔尊的名字，“池迟。”
果然见魔尊脸色稍缓了点，只是也不作声，等着李新叶亲口说出她到底要如何做。
李新叶强打起精神来，脸上勉力做出欢欢喜喜的表情：“之前对你所说，全是任性之言，我真正的决定是，不管你阻拦与否，我都不走了。”
她知道池迟真正想听到什么——我不走了，我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
池迟曾对叶汝许诺：无论发生任何事，池迟都会永远陪着叶汝，永远也不会离开。
那时池迟初化人型，口吐人言，对叶汝说的第一句话，便情深至此，所以在叶汝久寻不得自己的爱人时，又多在世间停留了好多年。只是为了池迟一片赤诚之心，才留了好多年。
李新叶知道这些往事，也理解叶汝的选择，却独独不可以感同身受。
那是叶汝，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叶汝！
她的爱，她的情，独独属于她一人就好。
在心里与叶汝道别之时，李新叶就已经决定，这世间不会有人，也不要有人像她，这样才好，才是最好。
这执念来的快，却在心里牢牢扎了根。冥冥中，好像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遂了那女子的愿。
“你莫要难过。”这声音是池迟的。她捧起李新叶的脸，眉头微蹙，难得显出几分无措来，“我不是非要拿身份压你，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错。你有什么心里话对我说，能应允的我都答应，可你不能逼我让我放你走，明明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我怎么能放你走？”
这一番话下来，再硬的心都要软上几分了。
可这一番话池迟也不是对她说的啊。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李新叶却是忍不住黯然的，这短短一会儿，就感觉心里是又急又痛，半腔心血都要熬成了灰。
罢了罢了，横竖走不了。何苦要这么自己为难自己？
李新叶终于还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脑海中想起了在这种时候，叶汝该是怎么对池迟的，便有样学样的照做了。
她揉揉池迟的发，轻柔唤道：“我的好池迟，没让你放我走，只是有时候，你也太过黏人了些。”
池迟一直不错眼的看着李新叶，等她说完，才勾唇笑了笑，只是刚才那副温顺表象随着这一笑，却突然一变成了淡淡的讽刺：“你这不是装的挺像的吗？李新叶。”
装？
这个字实在是刺耳的很，却正是精准的往李新叶的心口扔刀子，于是呆在原处，霎时间羞愧难当！
池迟分明是在戏弄她。只略施小计，就让她推翻了先前与叶汝不是一人的结论，让她自己破了自己所立的规矩，让她主动去当做一个替身。
李新叶的心里防线破的实在是太过轻易，只三言两语，便溃不成军。
池迟犹显得不满足，她拨开李新叶的手，自己理了理刚才被揉乱的头发，然后呵呵笑道：“你既然开始，那便保持住了，若是哄得本尊高兴了，你师弟安全无虞，或许还会准你们相见。可你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忤逆本尊……”
池迟眼中狠戾尽显，就是一点也未留情了：“不止是连清光，所有与你有关的人，本尊一个也不会留。”
脑中轰的一声，惊悸未消，更添绝望，李新叶悲声质问道：“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池迟反问自身，竟是开怀大笑，只是那笑声难掩苍凉，“你口口声声自称李新叶，而非叶汝，难道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吗？要怪，就怪你是李新叶而非叶汝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话可是确确实实在此刻应了验。
李新叶再没什么话可说，她在此时已经明白，千年的时光是很长的，长到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叶汝的池迟是千年前的池迟，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魔界的魔尊。
记忆中的那个在逢山上与叶汝相依为命的魔物，或许在叶汝离开时就已经被改变了。
叶汝的记忆，池迟的记忆，这些剩下来的东西，盛在两具不同的躯壳里发酵。留给李新叶的是束缚，留给魔尊的是执念。一个拼了命的想摆脱，一个发了疯的想留住。弄成如今这个局面，也不知该怪谁，也并不能怪得了谁。
物是人非，不外乎如此。
可怜！
远方夜幕沉沉，零星几颗，预示着夜晚已经来临，李新叶晃晃脑袋，苏醒在今日，决策在今日，以为总算是得到了自由，却反而被套了层枷锁，且这桎梏是越来越牢，越来越紧……紧得让人喘不上气，紧得让人活不下去……
救命！
救我……
李新叶眼角余光捕捉到空中满月，她暗自心想：今日本该是个好日子，可今夜却不好。
今夜不好，偏偏又在神游之时，听见有人远远的唤了一声。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