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5妹回家
“爹,今天,我和德润去坝里收粮。”
“你又不打算去石矿了?”
“不去,过几天,等晓絮病好了再去。”
“你不是带竹娃去看医生了吗?咋又要耽搁,不上工挣钱?”
“爹,今天正好德润也回到家,有她在,我们可以先去坝里割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出去挣钱。我临时决定这样的,德润也回来的正是时候。”
德润昨天早上,从四姐家回来。刚踏进门槛,就听见侄女生病的消息。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大哥此去会不会白跑一趟。因为医院里的两位医生这个礼拜天可能都不在。
她知道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一些事。在想:这丫头,以前不生病,这次病来的真不是时候。
在她的记忆力,侄女虽然顽皮,但生下来就好养,很少生病。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哥太爱他的女儿晓絮。为了女儿,叫他做什么事,都愿意,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
他其实知道吴美丽又嫁人了。
媒婆们的嘴是最关不住风的,又能说会道,可以把死人说活,也能把活人讲到死。
原来的张媒婆,现在恨死了吴美丽。逢人就说‘吴美丽不是个东西’。与先前称她‘是个知世的好姑娘’,完全不一回事了。
张媒婆想好人做到底。自打知道,吴美丽在娘家那边嫁人,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就又给李德明说了几处亲。但每一次都没什么结果,还没见面,就被李德明直接拒绝了。理由简单:女儿还小,暂不考虑婚事。
“自己结婚与女儿有什么关系?”张媒婆不解其意,总也好心地这样劝说一句。
李文早认为,是儿子找了个借口,在故意搪塞张媒婆。虽然他不晓得,儿媳妇自那天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但她做事太绝情,会冰冷了多情人的心。
李文早毕竟是过来人,闯荡过江湖。风月之事如雾里看花,美就美在终隔一层。
他希望儿子不被情所困,振作起来。如果能早早地忘记过去,再顺利地娶一个老婆回来就更好了。所以,他暗地里也总是留有一手,叫晓絮的奶奶送给张媒婆些小礼物。
他的意思,张媒婆了然于心。
德润理解大哥。他一时间还走不出大嫂不在身边的伤感。心怀落寞。别看他表面上做的很好,像是拿的起放的下,什么也不在乎。心里对大嫂和小英母女还依然思念,常牵挂。
问世间情为何物?唯美了忧伤,乱了落愁。
只希望好男儿不止步于儿女私情。
德润在想:这一次,晓絮生病,大哥一定心疼得跟挖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虽然小孩子生病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但是,如果有人亲身体验,会懂得大哥对他女儿的那份感情。父女情深,相依为命。一位慈爱的父亲是拿命在爱他的儿女们。
乡里医生不在,女儿急等着看病,别说是到乡里跑一趟,就是再有这样几倍的路程,他也要赶去,直到碰见医生,看了病为止。
昨日大半夜里,德润听见有人推门的咯吱声,就知道,是大哥和侄女从外面回来的声音。她在床上一直睁着眼,刚刚回家,觉得新鲜,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等到大哥和晓絮回来,那时也才开始入睡。
李德润是个不甘寂寞的女子。
她性格外向,大大咧咧,大姑娘家,喜欢满世界逛,所以她知道外面发生的许多事。
譬如,何医生这两天都不在医院里上班。因为他有事回了趟老家,就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起码得需要三天。
可这事儿,她已经来不及告诉大哥。她回来时,他背着侄女前脚刚走。
今年,大部分时间,德润都住在四姐家。四姐的身体弱,常生病,虽然距离娘家,她是最近的一个,却很少回来过一次。
何医生说她是医院的常客。所以对她也很关心。
上一次看病,离开时,他说如果想要他看病,让她等三天多的时间。
趣说四姐是医院的常客,一点也不假。她每次去看病,还没进医院的门,医生就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得的什么病,什么时间点来过。
有健康的身体才是幸福,没事谁想生病呀?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
德润在的时候,每次都由她陪着姐去看医生。四姐生的是妇科病,所以,她不想姐夫陪着。有时候,德润住在其他地方,她会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爱着她的姐夫也要一起跟去,却只能在后面跟着,不能靠近。等看完了病,才夫妻双双把家还。
看她们夫妻恩爱,也让旁边人羡慕。那眼神里的甜笑,绝不是秀出来的。痛苦里含着甜味。
小时候,四姐没少疼她,德润也十分听四姐的话。两姐妹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德润趁着离家近,就抽空回到山上的家,看看家里的粮食收了没?
她也关心成天快乐的像“小公主”一样的侄女。已好些时间不见面,是否又长大了,个子长高了多少?
等过几天再下山,陪四姐去医院。没想到,一回来就遇上侄女生病的事。
德润也知道老屋今年不太平。那些挤破头皮,住进老屋的人,正为青石坝晒场烦恼,明里暗里的斗。丑事传千里。谁要是想打听老屋的那些坏消息,不费吹灰之力。
还有万医生要替他老父亲办寿的事,李德润也知道。因为,老爷爷的生日刚好是礼拜天,万医生不值班。这事,上个礼拜她就知道了。那天她正好陪四姐去医院看病,无意之中听到的。
李德润最小,四位姐姐都很宠她。
去年,除夕的一场大雪,把她挡在了回家难的千里之外。
她在二姐家过的新年。二姐的婆家最远,那里的人讲话叽里呱啦,她听不懂,也不习惯。
今年她从二姐家,赶到了四姐家。
她好像不是这李家寨的人,一年到头也难看见她的影子。常年辗转在几位姐姐家。给她们带娃,陪她们闹嗑,姐妹情深,谁都不舍得她走。她成了几家人的香饽儿。
李德润快满二十岁了,还没有婆家。前来提亲的人不少,她一个也瞧不上。她还不想过早就嫁人,不想成为别人的新娘。虽然她已经不年轻了。
自由惯了的女人不习惯家的约束。怕被男人管着,爱着,没了自由;怕没了女人的快乐。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让德润抗拒婚姻。本来和她相处很好的大嫂,突然之间就不辞而别,是她至今也想不明白的事。
虽然她一直在外面转,聚散离合的事见得多了。可大哥和吴美丽的分开,让她对婚姻望而却步。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像四姐那样,把自己泡在蜜灌里。
一纸婚书好苍白。相守十年,说散就散。婚姻就是一张纸,禁不起拉扯,稍稍试力,一撕两断。
大嫂嫁进来将近十年了,她居然能够不管不顾,撇下丈夫和女儿,撒手走人。
听说,她又找到了新家,男人有一分不错的工作,就带着晓英立刻一起住了过去。
有了丈夫如何,不等于就有了家;有了工作又如何?不等于有了未来;有了婚姻有怎样?不等于有了爱情。不怀念旧情,等于不尽人情。哪里才是女人的安身之所?
虽说山里条件不好,但人总是要有感情的,再怎样也不能做的过分,恩断义绝。
李德润实在不愿评价大嫂,毕竟自己也是一个待嫁的女人。她只是替大哥感到不值,枉费了感情和青春。知今日,何必当初。
侄女生病了。她还没有得过这样严重的病。好在,大哥昨天找到了看病的医生。不然,他也不会半夜里安心地赶回来,他是想让家里的人也都放心。
刚才,德润听见大哥在对爹说,今天要去坝里收稻。想起去坝里的路好远,就赶忙拿出些玉米粉,准备做几块饼带着,下山当干粮。
她从竹娃房间走过,想看看她好些了没?
“奇怪,丫头跑哪去了?”她用手摸了摸被窝,感觉里面还是暖暖的。
“小姑,我在这儿呢!”晓絮在被窝的另一头,朝她挥挥小手,马上又把手缩了进去。
原来小丫头陪奶奶睡,半夜里觉得热,钻到了床的另一边,凉快。迷迷糊糊听到小姑的声音,还以为在梦里,似梦非梦地叫了一声。
晓絮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好久没见的姑姑在和她嬉戏。刚好梦醒,真的听见了姑姑叫她的声音。
“竹娃,你感觉好些了吗?今天就不要去上学了,先在家养好身体。”德润一边给侄女盖被子,一边说到。
“不行,我全好了,我要去上学。”晓絮突然从被窝里钻出头来,大声朝姑姑叫着。
“丫头片子,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听话,总喜欢逞强。”
“姑,不上学,老师会批评的,我可不想刚上学,就被点名批评。我喜欢何老师,她说话的声音像妈妈那样好听。”
德润听侄女又提起她妈妈,笑着说到:“就知道想妈妈,是不是已经忘记姑姑了?”
晓絮神气活现起来,开始撒娇:“哎呀!姑姑,刚才,就在梦里梦到你,在玉米地里追着我,我们在玩捉迷藏呢!”
“嗯,好吧,看在你还想着我的份上,允许你今天去上学,去见妈妈一样的老师。”
“姑姑,我妈妈还会回来吗?她真的是不要我了吗?”
德润见晓絮一直提到她的妈妈,得想办法安慰她。
孩子的心更脆弱。虽然她们不知道太多关于大人们的事。幼小的心灵经不起现实的打击。没有人舍得让它受到伤害,任何一种小小刺激都是残酷的。
“妈妈会回来的,妈妈都爱像你一样乖的女儿,所以,你要学乖,妈妈才会早点回来。”
“嗯,我一定会乖。”
过了一会,晓絮又问:
“如果我还生着病,今天不能去上学了,老师是不是很生气,会批评生病的学生吗?”
“不会,老师最讲道理,还会关心学生的身体。”
“嗯,但是我好了,能去上学了。”
“你还是别去上学,不然,老师会担心你的身体。”
“不,我就要去。”
李德明按李医生叮嘱的方法,把中药熬好,先冷了一会,然后端到女儿床边,轻轻说到:
“起来吧,晓絮,别赖在被窝里,想上学,就先把药喝了。”
小孩子不会装病。只要看看精神气,就知道她健康无碍了。
昨天,李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又让她吃了西药片,见效快。晓絮的身体明显好了许多。
半夜里,李德明就起来熬好了中药。刚才只是在热了一遍。
“爸爸,我怕苦,不想喝。”
“不喝也行啊,姑姑不是说了吗,今天,你不要去学校去了,呆在家里,陪爷爷和奶奶。我和你姑姑也好去坝里割稻子。”
“不,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我要喝药。”
李德明朝女儿微笑着,伸手把被子团在晓絮身体上。给她喂完药液,叫她先躺一会,然后再起床。又去拿些东西,准备动身。
今年,他不想麻烦其他几位妹妹,不再请她们回来帮忙。必竟各自也都有忙不完的家事。
在威武雄壮的李家寨山上,有成片的玉米地。每年秋天,玉米地里也满是丰收的喜悦。
李家寨山上,很久以前是一望无际的参天树林。不知何时,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一次次地开荒,伐木,垦地,如今,千疮百孔。
但是,在它上面又呈现了另一番繁荣景象。
一排排亭亭玉立的玉米株,挺立在大山坡上,远远望去,气势如虹,像整装待发的威武士兵。黄宝石般的玉米粒镶嵌在结实的玉米杆上。金黄色的棒槌,漫山遍野,阳光下,闪闪发亮,把李家寨大山打扮得富丽堂皇。
“哥,我昨天回家的时候,看见好多上山来的人,他们都开始摘自己家的胖玉米了。我们家什么时候掰玉米?”德润在问。
“嗯,我知道,今天我们去收稻子,明天收玉米,我把活都安排好了。”
“就我们两人去坝里割稻吗?不叫几个姐帮忙了吗?”
“就我们两人,不能总是指望她们。”
“嗯,听你的。”
李德润拿起锅铲,从锅里铲起五块玉米馍,放进一个小口袋里,又把其余几个装在灶台旁边的瓷盘里。看还剩下一些粉,她想再做几个,又想去看晓絮醒来没有,挽起衣袖就向里屋走去。
李德明看灶台上有热饼,一只手抓起一个,一只手赶忙朝德润摇摇手,示意她别过去。
德润懂哥的意思,他是怕惊醒了熟睡中的晓絮,不想让女儿也跟去坝里,安静躺着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