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战胜职业
面对黑棋的强手,顾墨白再三考虑后,觉得还是要防跨断。但在此之前,他也发现一招巧手,可以先刺黑棋一下。由于黑棋下不出双的棋形,这里除了委屈地接住,只能贴住反击。可他已经横并了一手,这里再贴,棋形就产生了重复,而且因为这里的断点,再跨断白棋就失去了威力。
为了保证并这手棋是先手,陈五昌只好忍耐地粘。有了这一下便宜,白棋也就妥协地补了。这下便宜让黑棋失去一只后手眼,这对后来的作战产生了重大影响。
局部黑棋把白棋的空压缩到了二路,逆转了实地差距。可黑棋毕竟没活,白棋在追击中趁势击穿了下方白空,双方你追我赶,基本保持着均势。
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大半个棋盘都已定型,双方开始进入了官子。
陈五昌正想在边路打拔一子,胡润溪突然咳嗽了两声。陈五昌立刻停手,瞄了胡润溪一眼,重新思考起来。
他突然看出由于黑棋眼位不全,一旦白棋追究黑棋的联络,黑棋将不得不后手做活,白棋可以先手刮掉七目,而边路打拔是后手十目。抢对方的先手官子叫做逆收,逆收的价值要比原本的价值翻倍,所以黑棋逆收中央七目相当于十四目,比边路打拔要大四目!这种关键时刻,四目棋可差不起。
陈五昌立刻改变应手,先把中央的毛病补掉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作弊!顾墨白还没说话,石俊先不干了,他指着胡润溪说:“你提醒他下棋,这是作弊!”
胡润溪说:“我咳嗽两声就是作弊了?你们下棋可真霸道,连咳嗽都不让。”
旁观众人哈哈大笑。石俊涨红了脸,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顾墨白看他们的默契程度,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事,只能自己知道,说出来哪有人会承认?他拉了拉石俊的衣角说:“算了吧,棋还早,胜负尚有一争。”石俊也只好作罢。
此时局面如何呢?由于双方互破大空,实地都不多,剩下的官子也很零碎。白棋布局时下出的二路护角成为了基本空,这里的实地在二十目以上。黑棋块数多出两块,要还两子棋头,总体算来,是黑棋好一两目的样子。但白棋握有先手,这个先手价值也很大。
大官子还有两个,如果双方各走一个,根本拉不回局面。顾墨白这里早已想好了手段,他在黑棋坚实的星位角里点了一手三三。这里是不可能活棋的,但利用黑棋吃棋的功夫,白棋先手收掉了这里的大官子。虽然价值贬值了,但后手变成先手,这个区别就大了。白棋再将黑棋想要打拔的一子接回,两个大官子等于抢到了一个半。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等发觉时已经没有了应手,只好眼睁睁被白棋便宜。
剩下的小官子就没什么难度了。最终,白棋胜一子。
这个结果让人难以置信。陈五昌的发挥已经十分出色了,中盘战中扳回了后手的劣势,可顾墨白在官子中滴水不漏,几乎没犯任何错误,这才能赢下本局。
其实,顾墨白的官子在现代棋手里也只是平平,可技术的进步使大家对目数的认识更为深刻。得益于此,他才能在官子中占得先机。
陈五昌十分不甘,又反复数了两遍,才确信输棋。
顾墨白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局棋虽然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但却如争棋一般,有着决斗的意味。倘若下输,一定会被对方当成话柄。
大家知道顾墨白涨棋了,但没想到他连职业棋士都能赢。最意外的是石俊,他和顾墨白朝夕相处,却从没对局过,对他棋力的提高竟一无所知。
胡润溪冷冷地说了一声“废物”,又招呼身边一个人说:“小龙,你去跟他下。”
石俊嚷道:“刚下完一局,怎么还下?你这不是占人便宜吗?”
胡润溪说:“占什么便宜?师兄指导他下棋,这是关心。又不是争棋,下输下赢有什么关系?”
“胡说,你们就是想趁墨白下累了,白捡一盘!”
胡润溪恼了,大步跨到石俊身边,拿扇子戳着他的脑袋,大声说:“你再说一遍?我们几个职业棋士,跟他一个没品的棋手争输赢,有意义吗?要是不乐意,你来下怎么样?”
石俊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顾墨白说:“别动手,我跟你们下!”
胡润溪大笑道:“哈哈,这才对嘛。”
石俊说:“墨白,你别上当。他们就是想激你。”
胡润溪扇子都还没放下,听石俊这么说,立即一扇子敲了下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顾墨白赶紧起身拦住了他,说:“你们这么欺负人,根本不是指导。我不下了,石俊,咱们走。”
可胡润溪他们怎么肯?就在一团混乱之际,突然从门口进来一人,喊道:“顾墨白,顾墨白!师父叫你!”
这声喊让几个人都停了手。胡润溪愣了愣,说:“哼,今天算你便宜,改天咱们再算账。走!”几个人一哄而散。
顾墨白问:“师父找我什么事啊?”
来人道:“我也不知道,他说让你去隐秀庵找他。”
顾墨白虽然在晨讲中见过谢春霖几次,却从没私下说过话。这次点名让他去,不知何意,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石俊说:“没事,你就去吧。你跟师父挺熟的。”这事还要别人提醒,倒也好笑。
不知何时起,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顾墨白穿过月亮门,从内庭前的游廊走到东院,又从东院的侧门出去,上了一个小山坡。隐秀庵就在这个小坡上。庵前种着一片三色槿,正是开花的时候,在雨中显得楚楚动人。
顾墨白走到檐下,侧身向庵门微微鞠躬道:“师父,顾墨白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进来。”
顾墨白拉开庵门,看到庵中有三人。正中间坐的是谢春霖,右边是霍九思,左边是个不认识的年轻棋手。顾墨白赶紧跪下,先给师父师叔请安。
谢春霖说:“墨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安棋院的陈淳九品。上次你随你师叔去西安棋院给梁院长拜寿,陈九品是来回访的。”
顾墨白赶紧又向陈淳施礼道:“陈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陈淳还礼道:“不知顾贤弟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不妨事了。”
“之前霍老前辈千里来访,令家师感动不已。又听说顾贤弟路上出了意外,好生放心不下,这才派晚辈前来致谢,顺便打听一下顾贤弟的状况。见到贤弟无恙,家师也该放心了。”
“竟劳动梁院长为我担心,真是罪过得很。”
谢春霖笑道:“梁院长也太多礼了,之前已经赠了我墨宝,怎么又派了陈师侄回访?你这一路想必来得不易,就别急着回去了。不如在我们这里住段日子,指导指导我们道场的后进弟子们,陈师侄意下如何啊?”
“家师也嘱咐我,既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回。谢院长如此吩咐,陈淳敢不从命?”
“甚好甚好。”谢春霖又指着顾墨白说:“这是我们道场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入门很早,可棋艺毫无进益。今天机会难得,请陈师侄和我这弟子下盘指导棋如何?”
“不知顾贤弟是什么棋品?”
谢春霖说:“尚无品级。”
“那让先下如何?”
“正该如此。”
顾墨白什么都还没说,就被安排了这么一盘棋。师父师叔都在场,这盘棋明显是要考察自己的棋力,他顿时感到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