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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机而动

凯瑟琳年迈的脸庞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看上去极为平易近人。

“你想尝尝它的味道吗”

但唐诘一听见她轻柔甜美的违和嗓音,便轻易地从她惊人的感染力抽脱而出。

“不必了,”他重新为斗篷的系带打绳结,熟练地模仿着她的口吻,“这应该是您的救命药吧,我怎能夺您所好”

夺您所好。

这个词用在这儿实在太仁慈,又太荒谬。

唐诘漫不经心地想着。

用一个人的性命去交换另一个人的生命,能量从一个人的身体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体,在另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体内的魔力又将会重归自然。

物质不断改变、循环,但是改变的却只是性质,而不是其中的质量。

用安朵莉切的死亡去交换凯瑟琳的延续,是值得的吗

他不知道。

凯瑟琳为了自己的存活做了太多的准备,这准备在他来到这世界之前就存在,却又没有任何人阻止她残害其他人,这是为什么呢

别说是因为塔位于空间缝隙没人能找到。

凯瑟琳之前状态还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离开塔去收集物资,更何况,她还在这段时间里杀了不少魔兽,去城市里劫掠了不少人类,难道异世界就没一个人发现异常吗

唐诘不认为这世界的人都是蠢货。

阿纳托利对于陌生人会时刻监控着情绪反应,乔治威尔逊一言不合就敢在大庭广众下聚众伤人,背后没有强大势力的纵容允许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纳托利的行为模式隐藏着奥利维亚的影响,乔治威尔逊呢毫无疑问,是赫拉克勒王国,这个在传说中,与巫师势不两立,受到光明神眷顾的王国。

炼金学派会不知道王室和巫师们的联盟吗

这听上去实在可笑。

真实存在的神明也会受到蒙蔽

唐诘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人类内部的问题。

虽然炼金术士们受到光明神眷顾已经是一种共识,但听上去更像是一种给自己刻意贴金的行为。

所有人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的背后,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唐诘的目标只是逃离塔,最好能通过阿纳托利的信任得到龙岛的庇护,其他的事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探究凯瑟琳的行为为什么被默许,炼金学派、巫师的议会以及人类王国之间的纠缠和瓜葛,更是和他完全没关系。

哪怕他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件事仍然会发生。

一个外来者为什么要掺和进异世界的破事里

他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去寻找自己穿越的线索,试试看还能不能回去。

希望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让他还能赶得上高考,最好能把异世界附带的记忆能力也带回去。

毕竟,在穿越前,只差三天就要去考场了,如果成绩无故下降,唐诘甚至找不出合理的借口面对父母和老师。

收回思绪,凯瑟琳已经将药粉研磨成小薄片,丢进了嘴里,逐渐恢复年轻的面孔抬着头,在不远处望他,温柔地问

“你在想什么”

唐诘眨了下眼睛。

“在想怎么回家。”他平静地说,“但是没什么头绪,只是空想。”

没有网络的日子实在难熬。

在穿越前他就戒网半年了,想着三天后考试结束就能迎来人生里最漫长的暑假,结果一朝穿越,别说联网,连原本世界的亲人、朋友和老师都联系不上。

想想看,在现代社会,自己身上怎么可能发生无故囚禁这种事哪怕真的不幸遇害,父母和老师也会报警,努力把自己救出去。

而现在

他还得自己想办法去联络势力博取救援,甚至为了得到救援而帮人拖延时间。

况且,自己得到救援后,真的能够被公正对待吗

自己的处境实在尴尬。

也许杀死安朵莉切是一个不太公正的选择,对方并不想死,可自己却要剥夺她的生命,但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还是请她去死更好。

假如自己放过安朵莉切,死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倘若自己有反抗凯瑟琳的实力

唐诘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妄想。

毫无意义。

想象脱离现实的情景对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帮助,只是浪费时间。

果然,还是要先把面前的问题解决掉,在安全的情况下再筹备万全地计划。

很快了,再坚持一会儿。

虽然阿纳托利至今还没传来动手的信号,不过,唐诘还是决定相信对方,毕竟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对方也选择了相信自己。

虽然阿纳托利交付信任的原因,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但他的善意给了自己切实的好处,唐诘又怎么能用背叛报答他的期望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不是赫德的后代,也许会很失望吧但是自己又没办法把不知道在哪儿,甚至不知道有没有遇害的赫德给人找出来就为了解释一个误会。

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不如就忽略掉这个问题,等赫德真正出现在他眼前再去解决。

“我也很希望找到你的家乡,可目前线索太少了。”

凯瑟琳似真似假地叹气,吞咽完最后一枚药片,好似承受着难耐的高温般,伸手扯开自己的领口,细密的汗珠不断渗透出脖颈的皮肤,唇色不正常地嫣红,眼神的焦距逐渐模糊。

这是阿尔忒的影响、还是觉醒药剂的正常反应

唐诘犹豫着要不要动手,见凯瑟琳半靠着沙发,长发散漫地垂在肩头,像是极困倦般,脑袋不住地向下点,又猛地惊醒,却在醒后的一瞬间又迷失了意识。

似乎是个好机会。

蹑手蹑脚地靠近后,却见她忽的向侧面的沙发扶手上一靠,正面朝上露出了脸,眉关紧锁,牙齿仿佛冷极了,不住地打颤,可身体仍然在流汗,皮肤泛红,呼吸滚烫。

唐诘取出钢笔,向里面灌注更多的魔力,扫视她的身体,考虑到该从何处下手,不到一秒,答案便浮现在眼前。

心脏。

巫师的心脏是绝对的致命处,它是将魔力通过血液循环系统运输到身体各处的主要器官。

当情绪激烈起伏时产生的压力,会让心脏自发地压榨身体的机能生出魔力,因此同样是人体魔力的发源地。

失去心脏等于身体无法再自发地生出魔力,同时也无法将原本流通在血液里的魔力传输到身体各处。

没有人会在有机会攻击巫师的心脏的情况下,选择攻击巫师的大脑,毕竟谁也不知道巫师的魔力能不能把被攻击的大脑修复。

可当他正想下手,突的又心中一跳。

上次自己打算动手的时候,不也这样吗只看见她表面虚弱,却连她掌握着控制俘虏的手段都不知道,直接攻击上去,结果不如人意。

他们实力相差太大,倘若想要得手,就必须要乘着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

钢笔在手心里打了个转,倏尔又收回袖口,反手藏在手腕下边。

“老师”唐诘原打算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却碍于情绪功能受限,语调竟毫无起伏般,平铺直述下,听不出半分关切的意思,“凯瑟琳女士,您有什么不适吗”

静待两秒过去,三十秒过去,凯瑟琳没有回答,可身体痉挛的幅度在逐渐下降,要动手就只能趁这时候尽快了。

他拔下笔盖,将笔尖调转个方向,藏在掌心里,用大拇指固定住,向她伸出手。

笔尖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身体,却见对方颈间红光一闪,还来不及写下魔文,无形的屏障升起,笔尖在上方划出一道宛如音叉在玻璃上刮磨的粗粝声响。

凯瑟琳还没醒转,双眼欲开还闭,半撑着身子倚靠在沙发上,怀疑地看向他“你在做什么”

唐诘一看见她睁开眼睛,当即将钢笔藏入袖中,面对她不出所料的问题,平静答到“您服用药剂后似乎很痛苦。”

“这是当然的。”她尚还打不起精神来应付他,只能敷衍道,“你若是无事,便自己离开吧。”

他刚想反驳,可她眼神立刻扫了过来,冷冽道“还是说,你很想帮我试药”

沉默片刻。

“您确定您独自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关系吗”唐诘状似关心地问。

凯瑟琳挑高了眉“你今天很不正常啊”

“哪里,我只是深刻反省过,”他一脸平静,似乎极为坦然地说,“失去您的庇佑我很难独自活下去罢了。”

她抽出魔杖,轻巧对准地板一点,纵横交错的魔力纹路透过地毯放出钴蓝色的光芒,只听咔嚓一声,墙角的书架挪开,地板上出现了一道小门。

“其实这间屋子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只是你当时拒绝了。”凯瑟琳装模作样地叹气,额头上还在因为痛苦而不住地流汗,嗓音轻缓柔和,“所以,我只好将享用这个房间的机会交给我亲爱的安娜了,你不介意吧”

她又开始胡乱叫人名字了。

唐诘想不明白这样的行为究竟有何意义,尤其是在她明显能够清晰记得每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却还要为这些本就有名字的人赋予自己强加的名字去称呼。

视线转向侧边的房间,他又收回视线,向她俯首道

“当然。”

能够近距离观察,当然远比离开后再找机会去窥探她的动向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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