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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碎难愈

再次出现在唐诘面前的凯瑟琳完全是女性青春期才有的年轻外貌。

鲜亮蓬松的红发、白皙干净的皮肤、青翠如泉的双眸,她现在的身量比他高上约1、2厘米左右的样子,和初次见面时的她相比,又矮了十公分。

她的外表年龄正在逐渐缩小,这是觉醒药剂发生了作用的表现。

看来,阿尔忒的魔力,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虽然曾经生活的世界带来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通过一眼就能看见的神情和装扮去观察和分析,但是经过水牢的洗刷后,他对魔力的感知上升到了更敏感的地步。

唐诘撑着书桌向后退,力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力竭后的头痛感仍然一阵阵袭来,加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的气息,身体难以维持重心。

倘若说从前的凯瑟琳魔力赋予了她深沉暴烈的气质,那么现在,保留了强势的攻击性的同时,深沉变得轻灵透彻,暴烈感化作了跃动的火焰,给人一种变化无端的莫测感。

唐诘在强压下缓了两秒,守住自己的心神,竭力克制对方的魔力贴着自己皮肤,仿佛时刻要攻击的危险感。

凯瑟琳出乎意料的沉默,让他意识到,她在等一个解释。

这有点好笑,不,应该说是奇怪才是。

为什么她会需要自己的解释吗

这几乎到足以他感到惊奇的程度了。

唐诘从不认为自己和她的关系是平等的,她对他就像是对待一件有用的工具,耐心有余,体贴不足。

她所在意的是什么呢

是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在如今,她已经成功喝下觉醒药剂,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还有什么必要询问他

她完全可以直接喂吐真剂。

但既然她没这么做,那么,说明她有所顾虑,或者说,她还有什么别的期望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没能彻底如愿,哪怕用上吐真剂也毫无效果。

是了。

电光火石间,初见的一幕浮现在唐诘的脑海。

他抓住了那一瞬间的灵感。

“你在好奇,巨龙是如何从封印里逃出来的吗”

他的声带尚且还有些不能完全控制的颤抖,语气听上去既紧张又恐惧,但是话语里的内容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凯瑟琳挑了下眉,讥讽般说“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是你破开了封印,把他放出来”

魔力像是蛇缠在他的身上。

唐诘不由拧起眉。

诚然,这可能只是在检测他的情绪,或是别的什么魔法的必要程序,但是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生命的危机感还是让他心情差到极点。

“当然。”

唐诘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音色,近乎斩钉截铁地说,越是难以掌控局面,他必须表现得越是笃定。

话音一转,轻嘲道

“这还要多谢您倘若不是您选择将我击落到塔底的牢房里,我怎么能顺利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掌握着数之不竭的魔文”

他刻意模糊了自己和阿纳托利的见面时间,让两人的关系淡化成纯粹的利益交易。

凯瑟琳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情绪,不如说,既然她找上门,那么自己和阿纳托利的相识恐怕早已经过确凿的证实。

但是她仍然挑了下眉,似是惋惜地说

“你来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一边说,一边抓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是为了强化两人岌岌可危的亲密感,还是为了防止他使用不明用处的魔文。

唐诘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由于皮肤接触,对方体内骨骼接连不断的脆响也通过介质传递到他的耳中。

觉醒药剂还没完全生效。

他这一刻不免产生了怀疑对拖延时间这一决定的怀疑。

炼金学派需要更多时间去破解结界,凯瑟琳无疑同样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药效,

假如让凯瑟琳完全消化了魔药,他们的优势瞬间会转变为劣势,她对塔的掌控会让救援的难度急剧增加。

要么强行打断凯瑟琳对魔药的消化,要么争夺塔的控制权。

前者意味着直接对上恢复中的凯瑟琳,后者意味着要用自己匮乏的知识去破解陌生领域的难题。

要怎么做

烦躁感叫唐诘不禁磨了下牙。

“您在我面前使用了魔文,不下两次。”他把自己的烦躁用对凯瑟琳的不信任进行掩饰,“可是您却没告诉我那是什么,反倒是叫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

唐诘垂下眼睫,喉中溢出一声轻笑。

“您是真的想要教导我,还是想在自己不便行动的时候找个助手,又或者”

他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尾音微微上扬,近乎讽刺道

“只是看中了我有着丰富的魔文储备却不自知好在利用结束后,再将我随便打发”

“你真的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吗”

凯瑟琳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仿佛对心爱的学生没有来由的质疑格外痛心。

唐诘不敢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表情。

欺骗和诱导从来是凯瑟琳的拿手好戏。

正在他思考如何应付对方的时候,胸前的鳞片忽地一烫

救援已至。

唐诘不由心底松了口气,但是又心知,现在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

越是关键的节点,他越是应该保持警惕。

凯瑟琳在监控着塔里的情况吗她会注意到结界被攻破吗炼金学派的救援能够顺利进行吗

“您明知我一直想要回家,明知我和您的老师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您却什么也没告诉我。”他平静地凝视她,“您教了我许多,您确实对我十分真诚,我相信您对我保持着基本的善意。”

“但是”

现在,必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快了、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黎明就要到来了。

唐诘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忍痛揭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声音颤抖道

“您为什么唯独要阻止我接触您的老师的线索呢”

他趁机扰乱凯瑟琳的思绪。

据他所知,凯瑟琳最看重的有两件事,一是她的老师,二是成神的机会。

“倘若不是早接触了魔文,我甚至不会意识到,您所说的神秘诡谲的文字,指的就是我所用的文字。”

“可它们看上去并不一致”

他语速极快地打断她的反驳。

“将我所使用的文字溯回千年,就能得到您和您的老师使用的魔文,”唐诘扯开一个笑,“您最初不是怀疑这点,才放弃杀死我吗”

他的神情,好似在嘲弄曾经自己的天真。

凯瑟琳垂眸看他,眸光盈盈,似是藏着说不尽的愁绪。

“可是,”她哀切道,“连我都找不到老师的线索,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凯瑟琳伸手抚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慰一只小猫或小狗。

“你只要安心学习就够了。”

“你说的学习,就是指,去替你杀人吗”唐诘不无讽刺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

凯瑟琳难以理解他的思维,清透如泉水的绿眸温柔而静谧地凝视着她,口吻耐心而平和。

“对于我们这类善于精神感知的巫师来说,魔兽的思维太过单纯直接,知性充沛的人类才是最好的实验和教学的材料,你之后会学习的大部分魔法都会和人类相关,为什么要纠结于人类的身份呢”

唐诘知道自己没办法与她和解,永远不可能。

两人完全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相彼此眺望,凯瑟琳希望把他拉向自己,而他所能做的却只有躲避。

他不愿意失去过去的自己。

正是因为如今的自己找不到家乡的方向,所以他才要更努力去挽留它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的痕迹无论是人格还是记忆,这些锚定他的,让他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崩溃的事物,是他仅有的东西。

“你杀死安朵莉切的时候,也没有犹豫,不是吗”

“那不一样。”唐诘平淡地回答。

巫师和普通人,怎能相提并论

他没有把自己的理由说出,但是凯瑟琳明显对他的思维有着十足的了解,于是平静地回望以他。

“如果你否认巫师和普通人不是同一种生物,”她轻柔地说,“那不也是在否定你自己吗”

他同样使用着巫师的能力,甚至正是凭借着这来历不明的馈赠,才从屡次获得了逃生的机会

唐诘如何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现在的人格就像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唐诘没法把自己当成纯粹的巫师,也没法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他不认同自己作为异世界人的身份,可他又无望于回到原来的世界。

唐诘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他只能抓住执念,让自己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看见希望,才有可能在未来找到回家的方向。

只要思考近在咫尺的事情就好了,不要考虑更长远的东西。

除了自我安慰,他什么也做不到。

凯瑟琳想要动摇自己的意志。

她一直是这个打算,也一直在这样做。

唐诘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如此迂回的行事路线,以她一贯的行为准则,哪怕自己的精神早和身体进行了剥离,但通过吐真剂的效果看,她完全能够用药剂达到类似的目的。

龙鳞附加的静心术正在像是粘合剂般不断修复他脆弱易碎的精神。

“凯瑟琳女士。”他平静地问,“您执着于找到您的老师,究竟是为什么呢”

要拖延更长时间。

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更多关于赫德,或者说,关于穿越的情报。

凯瑟琳一定知道更关键的信息,这条信息与塔息息相关,而她,正掌控着塔。

自己该怎样从她的口中挖掘出想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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