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醉银剑
临海城八十里外的小岛上，站着一名不修边幅的半百老者，腰悬一个朱红酒葫芦，身上穿着一套面料相当不凡的黑袍。
老者走到海边，身上黑袍无风自动，迸发出强悍至极的文气。
在那磅礴文气加持下，他口中念念有词：“浮生若梦，镜花水月。”
匪夷所思的奇景出现了，沙滩边缘那十丈范围的海面，出现了动态画面！
画面中，出现了临海城杨柳巷。
将八十里外黑巷子中的青衣少年、金甲虚影，还有被一棍子敲得灰飞烟灭的小香玉，栩栩如生地映照下来了。
突然，那金甲虚影一回头，狠狠瞪了黑袍老者一眼。
相隔八十里远，那一眼直接瞪到了老者心坎里。
哗啦！
海面上的画面，轰然破碎，掀起一道巨浪。
浪头从天而降，把黑袍老者淋成了落汤鸡。
噗！
黑袍老者一屁股跌坐在沙滩上，喷出一口鲜血。
老人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只一个眼神，震得他血气翻涌，灵魂战栗。
更恐怖的是，他感受到了睥睨天下的眼神，却没看见对方的眼睛。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遥远的杨柳巷传来，压制得老者喘不过气来。
口吐鲜血的黑袍老者，连抱怨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当场跪在地上抱拳一礼：“前辈恕罪，晚辈无心之失，还望见谅。”
就这样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话，无形的压迫感，突然间消失了。
黑袍老者如释重负，连忙站了起来。
他取出一粒疗伤丹药吞入口中，身上再次文气涌动，口中念诵着一首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海外小岛上，凭空出现了一叶轻舟。
老人站在轻舟之中，划船不用桨，原地飞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幕，充分证明了文道为什么能够执掌天道。
眨眼之间，一叶轻舟飞出百里之外，比仙道飞行法宝还要快。
……
海天城，东海省首府。
这座老百姓口中的省城，和内陆地区那些繁华的大城市不同，夜间异常冷清，老百姓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
城北有个气派的衙门，门口一对狴犴，镇压邪魔。
大门口悬挂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镇邪司。
镇邪司堪称文昌皇朝最特殊的一个部门，不问出身，只看水平，以能力论英雄。
这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地方，吸引了天下奇人异士，里面的成员有文人，有武者，有和尚，有道士，有妖族，还有女人。
如此另类的部门，有历史原因。
文昌皇朝号称一统天下，其实统一的是陆地，并不包括海洋。
偏偏在这个世界，陆地只占了三成面积，海洋却占了七成。
昔年太祖皇帝问鼎天下之时，把前朝供奉的那些修行宗派剿灭了七七八八，却也有一两成的漏网之鱼，逃亡到了海外。
久而久之，那些流亡之人有个统称：海外修士。
海外修士绝大多数是文道以外的修行者，其中包括魔道和鬼道。
没有永恒不朽的王朝，从五十年前开始，文昌国连出两个昏君，民心动荡不安，沉寂二百多年的魔道和鬼道，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这些邪魔外道不敢去内陆腹地，常年在沿海一带作乱，稍有风吹草动立刻远遁海外。
如今的文昌国，形成了两极分化的局面：内陆地区，
歌舞升平；沿海城市，群魔乱舞。
文昌百省之中，东海省是被祸害得最严重的一个辖区，省内八府、二十七县、上百个村镇，隔三差五就有魔物鬼怪跳出来作乱。
镇邪司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海外邪魔外道，只要没有前科，愿意驱邪除害，便可加入镇邪司建功立业。
这天晚上，一叶轻舟从几百里外的大海上飞来，飘落在镇邪司大院里。
当黑袍老者落地，那轻舟化作一阵光点消失无踪。
“参见掌令大人。”
镇邪司值夜的众人，连忙毕恭毕敬行礼。
黑袍老者随手点了一人：“去把司徒少华叫过来。”
……
书房内，黑袍老者刚坐下喝了口茶，敲门声响起。
走进来的男子，不惑之年，气度不凡，目光深邃，蓄着八字胡，给人一种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即时感。
他叫司徒少华，东海镇邪司玄字门主办。
镇邪司分为天地玄黄四门，每个部门各司其职，玄字门的主要业务是收集情报，还有安插卧底之类的隐秘任务。
司徒少华不像镇邪司其他人那样惧怕黑袍老者，一见面就自来熟：“大人此番亲征蓬莱岛，可曾斩杀了那老魔头？”
“少废话，我两个月没回来了，有事问你。”黑袍老者骂了一句，进入了正题：“来往东海的生面孔都归你管，最近可有外来的文道新秀去了临海城？”
“的确有一人。”司徒少华记忆力超群，对答如流：“那人名叫丁太初，原是西川省、都江府、风铃县人士。”
“你确定是风铃县？”黑袍老者反应过激，似乎对那个地名格外敏感。
司徒少华暗暗心惊，从未见过黑袍老者如此大惊小怪。
他也不敢多问，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千真万确，那风铃县，离青城山不远。丁太初在风铃县土生土长，十岁便有神童美名，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五岁参加乡试，乃是天府乡试头名解元。”
“那他为何不参加会试，又为何来了东海？”黑袍老者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大人要听简略的，还是听详细的？”
“坐下，慢慢说。”黑袍老者表明了态度。
司徒少华心里有数了，坐在书桌对面，开始了长篇大论。
“丁太初又唤作丁二郎，他有一同胞兄长，名为丁太常。”
“那丁太常乃武道剑客，手段不凡，已是五境修为。”
“兄弟俩一文一武，在蜀中名气不小。”
“三年前，丁太初中举之时，恰逢大比之年。少年得志，要去京中参加会试。丁太常不放心弟弟一人赴京赶考，便亲自陪同。”
“兄弟二人跋涉三千里，途经北海之时，遇到邪魔作乱。据北海镇邪司同僚发来的消息，当地有一魔头，号称血魔君，在海边小渔村为非作歹，将七七四十九位渔民抽干了鲜血，修炼魔道邪术。”
“丁家兄弟恰好撞了个正着，兄弟二人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那血魔君大战上百回合。”
“那一战极为惨烈，丁太常燃烧全身武道气血，使出一招玉石俱焚的绝技，以命换命，当场身亡。”
“血魔君也不好过，他本是六境魔头，硬生生被打落了一个境界，修为跌落到五境，身负重伤，夺路而逃。”
“丁家老二丁太初，立誓为兄报仇，从此无心科举，满世界追杀血魔君。”
“此子自幼体弱多病，从前滴酒不沾，自从其兄身亡，整日里借酒浇愁，无酒不欢。他在北海剿灭不少低等邪魔，对敌时醉醺醺地吟诵《银剑诗》，一柄银剑杀敌于十步之外，颇有蜀山剑仙风范，人送外号醉银剑。”
“那醉银剑是个狠人，在北海搜索半年有余，竟找到了血魔君下落。凭一首浩然正气加持的《正气歌》，以四境力战五境，打得血魔君逃离老巢，远遁江南找一个姘头求救。”
“……等等！”
黑袍老者听到这里，打了个岔：“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啊，什么时候学会偷奸耍滑的？那小子哪来的浩然正气，又如何能发挥《正气歌》之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