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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少年宗师

“???”

司徒少华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大人,那丁太初自幼便是儒家弟子,此乃天府文坛众所周知之事。他参与乡试所作几篇文章,也是儒家论调,下官岂敢在这种事情上面开玩笑。”

黑袍老者怔了怔,怀疑自己搞错了人。

他确认地问道:“那小子长什么模样,有何特征?”

“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俊朗,气度豪迈,颇有游侠儿风范,不过身子骨弱了点,常爱穿一袭天青书生衫。”

司徒少华对丁太初的了解实在惊人,简直如数家珍:“说来此子倒也有几分大人您的风采,腰间常悬一只酒葫芦,赶路时也爱喝两口。”

回想起镜花水月破碎前,那个青衣少年和腰间的黑葫芦,黑袍老者心里有数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接着说,从血魔君远遁江南说起。”

“话说血魔君逃逸后,丁太初也跟着南下,一路从北到南,追杀六千里。”

“他在江南搜索一年多,与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岐山私交甚笃。二人联手杀到南海,灭了血魔君的老相好南海鬼姬,也斩灭了血魔君。”

“却不曾想那魔头,练成了《血魔分身》秘术,被斩灭的,只是一具化身。”

“那魔头本体,早已远遁东海,又精通一套《血影遁术》,逃命本事乃是一绝。醉银剑顺藤摸瓜,一个月前来了东海,七日前追查到了血魔君下落。”

“在临海城外十里坡,双方大战一场。”

“那丁太初还是年轻了,未料到血魔君又找了帮手,乃是祸乱临海城的鬼蝶郎君,一明一暗,打了个少年郎一个措手不及。”

“此事有临海城镇邪司千总袁泽亲眼目睹,那日丁太初力战血魔君和鬼蝶郎君,先用《银剑诗》对敌,而后动用了他压箱底的《正气歌》,声势十分惊人。”

“那一战丁太初重伤垂死,幸亏当地镇邪司众人赶到,联手围攻之下,惊退血魔君和鬼蝶郎君,将那少年郎带回去医治。”

“说来也怪,临海城镇邪司分部四名医官,都说那小子无药可救。”

“可是三日之前,两条腿迈进了鬼门关的醉银剑,莫名其妙痊愈了。”

司徒少华懂得揣摩上意,知道黑袍老者想听细节,说得很详细。

黑袍老者神色一懔:“四名医官皆断定他必死无疑,他还能活过来?”

司徒少华答道:“没错,此事透着蹊跷,有人说他回光返照,也有人说他福大命大,属下还在调查中。”

黑袍老者若有所思,换了个话题:“儒家圣人多,那小子是儒家哪位圣人门徒?”

司徒少华答道:“丁太初以霸圣门徒自居,他所著文章,颇有霸圣之风,调侃人性本恶,主张王霸一统,坚信人定胜天。”

“霸圣门徒?”黑袍老者表情有点古怪。

“没错,他中举那篇文章,名为《一统天下论》。着实文采飞扬,措辞相当狂妄,说真正的一统天下,要威加海内,纵横四海。”

“言外之意,暗讽朝廷未能征服四海。当时西川的主考官曾在镇邪司任职八年,那位大人深知沿海邪魔祸乱之苦,对此子十分赏识,特点了他乡试头名。”

黑袍老者听完,掏出腰间的朱红葫芦喝了一口。

也不知老人在想着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你看人一向很准,这小子你怎么看?”

司徒少华说道:“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砰!

黑袍老者一拍桌子:“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说人话。”

司徒少华哆嗦了一下:“这位丁举人,北上入京游历三千里,又横跨南北六千里,后辗转至东海,行程不下万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子胸中已有沟壑,虽未能金榜题名入仕途,将来成就怕是不低。”

黑袍老者笑了笑:“过慧早夭,你不怕他英年早逝?”

司徒少华答道:“吉人自有天相,命中必有贵人。掌令大人刚从海外归来,便如此关注他,想来是他命里的贵人。”

“你这马屁,倒是拍得不露痕迹。”

黑袍老者笑容瞬间消失:“拍得很好,下次别拍了……给我来点干货!”

司徒少华只得交出干货:“并非属下看好他,实在是乔都尉对他青眼有加。乔都尉是何等眼力,她看中的男子,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小子居然跟乔家丫头有一手?”黑袍老者露出了猥琐的表情。

“按辈分来算,乔都尉算是丁太初的嫂子。”司徒少华答道。

“嫂子和小叔子的故事?”

黑袍老者当场就来劲了:“展开说说!”

司徒少华就知道掌令大人好这一口,硬着头皮说道:“乔都尉当年在天府镇邪司,已坐到了五品千总位置,早与那丁家老大丁太常定下婚约。”

“本是郎才女貌的大好姻缘,奈何造化弄人。三年前,丁太常陪弟弟赴京赶考之时,对乔都尉许下承诺:等他弟弟金榜题名,心中再无牵挂,便娶佳人过门。”

“谁知道丁太常这一去,英年早逝。”

“当时那丁二郎无颜面对未来嫂子,沉浸在悲痛中,未把兄长身故之事告知老家。还是北海镇邪司的同僚,通过万里飞鹰,传讯至西川。”

“乔都尉得知消息,立刻赶去北海,与丁太初大吵一架,一见面就打了丁太初几个耳光,骂他连信也不写一封回家,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在追杀血魔君这件事上,叔嫂间也产生了分歧,当时丁太初执意留在北海,而乔都尉则认为那魔头有古怪,两年前便来了东海。”

“乔都尉尚未过门便守了寡,立誓终生不再嫁人,人送外号黑寡妇。”

“她把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懑,都发泄在了那些邪魔外道身上。”

“后来的事情,大人也知道了,乔都尉一口飞剑威震临海城,她那副都尉之职还是大人您亲自提拔的。”

“一个月前,丁太初来临海城之后,叔嫂间关系有所缓和。七日前丁太初重伤垂死,本在海外执行任务的乔都尉,连夜赶回,在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

“三日前,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死而复生的丁太初,不肯接受医官救治,执意要搬去客栈,与乔都尉撇清关系。”

听到这里,黑袍老者打岔道:“为何要撇清关系?”

“按理说叔嫂联手报仇,力气往一处使,本是一件好事。偏偏那丁二郎苏醒之后,好像不认得乔都尉,双方关系比当年还要紧张。”

“据医官推测,丁二郎头部受到震荡,忘记了很多事情,连自家嫂子也不认得。”

“此事也有过先例,有些人受到重大打击之后,潜意识里把最难以承受的一段记忆,封印起来了。丁太初心中一直自责,若非他执意赴京赶考,大哥也不会因此身亡,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也因此无法面对大哥的未婚妻。”

“要说乔都尉,恐怕是丁太初在这个世界最难面对之人。下官有个不成熟的猜想,那死而复生的醉银剑,把他最难以承受的记忆抹去了,也顺带着忘记了乔都尉是谁。”

司徒少华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分析得头头是道。

“乔丫头是什么反应?”黑袍老者问道。

“说来也是一物降一物,临海城镇邪司上上下下,谁不怕乔都尉。唯独在丁二郎面前,乔都尉那霸道作风不管用,她也拿丁太初没办法,吩咐千总袁泽帮忙照看着,昨日上午她又跑去海外追杀血魔君去了。”司徒少华答道。

“好了,你下去吧。”

黑袍老者听完八卦就无情,下了逐客令。

司徒少华反而如蒙大赦,逃命似的跑了。

……

坐在书房里,黑袍老者陷入了沉思。

脑海中反复闪过那震碎镜花水月的恐怖眼神,黑袍老者连着哆嗦了几次。

“霸圣门徒?文气如此风骚,绝非霸圣一脉。”

“儒家各派系,就没有他这种野路子。”

“今夜倒是开了眼界,那小子明明是个文人,却不在诸子百家之内。”

“莫非是三日前死而复生,生死之间参悟了天机,另辟蹊径有所斩获?”

“此子小小年纪,竟已自成一脉?”

“若真如此,当可称得上少年宗师!”

老人打开朱红酒葫芦痛饮,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忽然,黑袍老者浑身一震:“文气可以以假乱真,那书灵却做不得假,少说也是半圣,难不成他开辟出了恩师所追求的那条文道新路?”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事关重大,还是交给恩师来定夺。”

说完老人摊开信纸,提笔写了一封长信。

写完之后,黑袍老者身上涌动着磅礴浩瀚的文气,嘴里念念有词:“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封长信化作一抹流光,飞到了数千里外的泰山之巅。

……

泰山,五岳之首,封禅之地。

一抹流光从天而降,在泰山某座山峰之巅,久久盘旋不散。

山顶上一尊石头塑造的雕像,突然动了。

那雕像是一名雄壮威武的武士,身体动弹之时,闪烁着玄奥灵光。

书灵!

稍有眼力的文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尊品级相当之高的书灵!

石头武士猛地一蹦几丈高,伸手抓住了那抹流光。

夜风中,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石敢当,你又调皮了。”

“嘿嘿。”

被称为石敢当的石头武士憨笑着,屁颠屁颠地跑到山巅一座木屋里,双手把流光化作的书信递了过去:“主公,你徒弟来信了。”

端坐木屋里的男人,比他徒弟要年轻得多,是个徐爹半老的中年大叔。

“有点意思。”

大叔看完那封长信,露出了连男人都会被他迷住的笑容:“石敢当,收拾一下,多准备一点煎饼卷大葱,我们去一趟东海。”

石敢当不愧为高阶书灵,有着堪比大活人的情绪和思维,闻言激动得像个热血少年:“太好了,主公终于要出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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