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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宁远青与宁氏有一子一女,男孩叫序秋,在宁湘进宫那年出生今年八岁,女孩叫知雅还不到五岁。

兄长和嫂子将他们教养得很好,知书达理,聪慧可爱。

先见着宁湘,两人很好奇,不过半日就熟悉起来,姑姑长姑姑短的拉着她玩耍。

她早不是十二三岁的姑娘,精力早不如幼时充沛,折腾一会儿便累得直喘气。

知雅娇滴滴地仰起头“姑姑,你是大人也会觉得累吗哥哥说他每日早起上书塾比大人更累。”

“是吗”宁湘忍俊不禁,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旁的序秋红着脸,小声嘀咕∶“妹妹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方氏从厨房出来,温声说∶“湘湘,外边冷,快进来”

厨房里支了个火炉,小锅里奶白的汤汁还在沸腾,宁湘捂着冰凉的耳朵坐在小凳上。

“外头那样冷,你别和他们俩玩。”方氏从锅里打了一碗羊乳,“咱们自家羊下的奶,我加了糖,不腥。”

“谢谢大嫂”宁湘捧在掌心里暖手,宁母抱着柴火从外进来,见她冻得通红的脸便是一阵数落。

"多大人了还是不知爱惜身子,跟小时候一样冰天雪地也不嫌冷"

“我穿得厚,不冷。”宁湘在小凳儿上缩着身子,没敢说自己如今不怕冷,是因为有孕的缘故。

江州比京城冷,雪积三寸而不化,宁湘多穿了一件小袄就觉得暖和了,加之今日回家太过激动,在这里炉子前坐着,都觉得浑身滚烫。

好在她穿得衣裳足够多,宁母尚未看出什么。

夜里吃了饭,宁母在屋子里铺床,宁湘吃着从序秋知雅那里拿开的零嘴,囫囵不清地说“娘,晚上我要和你睡”

宁母看着她莹润的双眼,不禁笑“行”

等忙完回来,宁湘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宁母轻手轻脚帮她掖好被子,正要吹灯,宁湘揉揉惺忪的眼,声音沙哑∶"娘,忙什么呢,快睡下吧。”

宁母重新抱了床被子“你自己盖,夜里别着凉了。”

宁湘乖巧应了,等母亲躺下来便往她怀里钻“娘,我可真想您呐”

宁母摸摸她圆润的肩头,温柔颔首“娘也是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谁知你好端端回来了,我今日见你第一眼还觉得眼花看错了。”

宁湘咧嘴笑“在娘记忆里,我还是小孩子吧”

宁母说是啊“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就要舍了爹娘进宫去,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伺候那些金贵的主子”

“那您可小瞧我了,我这么聪明,许多东西一学就会,太妃娘娘和善,时不时还有赏赐,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她运气算好,进宫时就派去伺候太妃。

老太妃们都是寡居之人,历经沧桑受尽荣宠,没有那些争宠吃醋的手段,平买淡淡颐养天年。

宁湘在这样的氛围中长大,心性坚韧而纯善,在勾心斗角的皇宫中尚能独善其身。

后来到昭阳宫伺候元嫔,虽然不时受陶嬷嬷磋磨,但也不曾受过多少苦。

直到后来,太子被废,宫中大乱

宁湘絮絮叨叨说到这儿,忽然噤了声,宁母疑惑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后来发生的事她没勇气说出口,对宁父宁母这样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小百姓,那些事太过匪夷所思,也难以接受。

宁湘在被褥里摸着小腹,沉思了片刻,斟酌问出口∶“娘,您希不希望我嫁人啊”

“你进宫前才十二三岁,我和你爹尚未考虑,后来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又不在我们身边,如今好容易回来,娘自然还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

宁湘撇撇嘴叹气,她眼下这样子可不适合嫁人。

她想和宁母实话实说,又怕吓着她,索性闭了嘴。

说起这个,宁母倒是来了精神∶“你哥哥年轻,倒是认识不少邻村的人,改明儿叫他留心着”

湘湘如今正是双十年华,比十五六岁嫁人的女子是要迟了些,但好女不愁嫁,她女儿是十里八乡最出挑的姑娘。

前些年她给宁湘卜过卦,卦上说她有大富大贵之相。宁母深信不疑,觉得宁湘将来必成大器。

看宁母一脸认真,宁湘大惊∶“娘,您不会说真的吧”

"你的人生大事,还能作假不成择日不如撞日,我明日就让你大哥去问问。"

宁湘哭笑不得。

她方才就不该提嫁人。

这下骑虎难下了,可怎么是好

宁母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夜里母女俩说了半夜话,一大早便去吩咐宁远青办事。

宁湘嗜睡,困得不行,如今不比早起伺候主子,自在地赖在被窝里。

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觉得小腹一紧,脏腑像是被牵扯住,滑动了一下又没了反应。

这异样的反应让宁湘赫然睁大眼,迟疑把手放在肚子上,明显感觉到里面起伏不停的动静。

力度不算大,却能让她清晰认知到,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像是回应她的触摸,那起伏的动静从左边跑到右边,轻轻一顶,连掌心也感受到了这轻微的震动。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宁湘懵懵的望着自己的肚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出宫回家赶了几日路,每耽搁一天,肚子就长大一些。

若是这样只穿中衣看着,孕相已经很明显了。

她在宫里想方设法都没能打掉这个孩子,回家路上时想过就在哪里药铺里抓一副药吃了,便能永绝后患。

可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宣明繁来。

想起他醉酒之后,抚上她小腹的手掌。

他知道她怀孕了。

她不知宣明繁是何时得知真相,也不知他是多强大的忍耐力,一直没有戳穿她。

他肯定记恨自己哐骗他、欺瞒他。

费尽心机让他还俗,还有了孩子,指不定多生气想要问她的罪。

她觉得他应该不喜欢她留下他的孩子。

但那些御膳房精心准备的膳食,一一进了她的嘴里。

他不喜荤食,却叫她侍膳,美其名曰是赏她吃的。

宁湘大快朵颐,没觉得有任何问题,此时一想,原来宣明繁早就知道她怀孕了。

他隐忍不发,若是没有季翩然那杯酒,醉意上头,只怕也不会说破她的秘密。

宁湘想起他俯身亲她时,残留在唇齿间的气息,实在让人忍不住地心颤。

她承认自己迷乱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间,敲门声响后,她慌乱地咬了他一口,落荒而逃。

美色误人。

男色也如此。

宁湘幽幽叹气,唾弃自己没出息。

宁母在门外唤她,宁湘连忙穿好衣裳,打开房门,扑来一脸风雪。

用过饭,宁母带她出门消食,走了几步,便遇上秀婶儿和几个妇人在说话。

看到宁湘纷纷凑上来,惊讶极了。

“果然是宁湘啊,你真的回来了”

“湘湘怎么回来了,多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一个伯娘追问“宫女不是进了宫就出不来了吗”

宁湘笑容不变,温声说∶“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放了近千宫人归家。”

旁边立刻有人问“我们家小莲怎么没回来”

小莲是当年和她一同进宫的宫女,只是进宫后就分去不同的地方,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

“是我伺候的主子仁慈,特意向皇上求了个人情,才能回来。”

那人不禁失望“那你比小莲运气好。”

宁湘只能安慰“日后大赦天下小莲总还有机会的。”

“什么时候能大赦天下”

宁湘想了想,说“新帝即位、册立储君、或者打了胜仗都有可能大赦,皆看皇上的心思了。”

众人好奇起来,秀婢儿忍不住道“那皇上这人好相处吗脾气是不是特别暴躁,动不动杀人"

宁湘无语凝噎“这倒不会,皇上宽容大度,并不会随意杀人。”

许是宫里的事对她们来说太遥远太新鲜,仿佛打听什么趣事一般追着宁湘问。

宁湘闲来无事,也就时不时说上几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她口中的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森严肃穆。

宫人循规蹈矩,垂首而过。

负责洒扫的宫人在总管的怒喝声中清扫着积雪,务必保证主子们出行不受影响。

狭长的宫道上,尚未清扫干净,便有一双金丝线绣的皂靴踩过,往上是一角竹青色的祥云暗纹衣袍,纤长白净的手垂在身侧,腕间金刚菩提佛珠泛着温润的暗光。

尤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才道∶“静贤长公主之子后日弥月之喜,请帖已经送了两次,请您赏脸去一去。”

静贤长公主是先帝容妃之女,下嫁勇定侯世子,月前诞下麟儿。

宣明繁步履从容,闻言淡声道“送上贺礼即可。”

尤礼笑容一僵“端王殿下的意思,是宫外景致好,请您一同去散散心。”

宣明繁脚下微顿,侧目瞥他一眼∶“他这么说的”

尤礼硬着头皮点头“是,殿下不是觉得您近来心情不太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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