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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会客

几名属下上来,将郁飞琼拖入了车内。他眉头紧锁,昏迷中看起来也是那么痛苦,不一会儿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来,看到对面车壁上摇摇晃晃半倚着打盹的少女时,不由地揉了揉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原本火辣辣的肩膀和刺痛的五脏六腑已经不再有异样的感觉,他运了会功,流焰的血已被另一股旗鼓相当的力量所压下,失去了对他的所有影响。

车轮轧到石块,颠簸了一下,惊醒了丁若羽。她直起身,望向郁飞琼,对他笑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在沐火府上时,离泓没有告诉她郁飞琼为何会遭到流焰的毒手,也叫她不要说出是自己控制了他体内的毒血。这两人积怨已深,纵使对其有恩,亦难保证对方不会多想。

“巫教的人化解了你体内的毒,不用再去担心。”她将离泓笼统地说成了巫教的人。

郁飞琼没有怀疑,摊开手掌,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丁若羽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凑过去一看,并无异常,只是头一次发现他是断掌。

她虽不懂看相,却知道有这种手纹的人,不光执着,而且命硬。

“巧儿,你能教我巫术么?”他一开始对这些世人口中的旁门左道颇为忌惮,以为凭着一己之力习好功法剑术便足够应对巫教的高手,谁知一些简易的术法就能让他栽跟头。

丁若羽想了想,按照经文上的内容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合上眼,心中默念出探查对方灵识的咒语。她看不到,此刻自己的指尖发出了柔和的金光,流转环绕,没入郁飞琼前额,与他的神识融为一体。

缩回手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对方的瞳孔由血红转变为深黑。

“你感觉如何?”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她立即问道。

“好像多出来一股气息。”郁飞琼神色如常道。

丁若羽宽下心,将基础的入门法诀念给他听。

火护法府中练功房内,离泓嘴边突然溢出血来,“砰”的一声将木椅扶手捏个粉碎。

“蠢小孩,竟擅自给他开神识,坏我大事!”

他按着心口,面色刷白,跌跌撞撞抢到架子旁,翻出只瓷瓶,将其内十几枚丹药全数吞下。

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就不该给他们独处的机会。

雪国的诏书下来了,薛瞳成功挤走大皇子,在老皇帝弥留之际得到了太子之位。

薛睦在雪国国都照夜城困了十几日,恪守礼法,浑身不自在,只待老皇帝驾崩后立刻重返江湖。

深宫之中充满算计,凭他的头脑不知会死多少次。

又是半个月,薛瞳上位,他与岁寒再度带着贡品前往炎国,拜会同样刚刚即位不久的燕祀。

车队大张旗鼓,一路畅通无阻,直入烈火城。皇宫大殿之中,白披风和红斗篷分列两侧,显得极为整齐。

薛睦虽是皇子,实则自幼拜师学艺去了,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怕开口出乱子,索性闭了嘴一切听岁寒指示。

大殿一侧,离泓看着王侯装扮改头换面的薛睦,犹在心里感慨人靠衣装,那边岁寒就已然道出此次出使的目的。

西炎国与雪国雄踞西北已久,两处毗邻,本应互相照应。然两地之主心怀异志,时有交锋。他们此番前来,便是领了新皇旨意,希望能保百年之内两国交好。

这套说辞是说给史官与世人听的,实则早在燕祀图谋夺位之时,他们几个就已策划好了。

天坑之下,天龙封印解除,看出炎国十来日后接连几天的大雨,并将其告知离泓,他的计划终于可以施行。

巫皇流焰突然之间练功接连受挫,从离泓处得知修聚雷塔得以重新凝聚法力,借用魔器以控制施法不受阻碍,便召集大批工匠开工筑塔。他法力不足之事,亦被故意说漏给了皇帝的探子听。

当时姜国与邺国战事吃紧,炎国皇帝燕龙行暗中派兵相助。姜国守边大将周厉随时带着的宠妾华夫人亦是一员猛将,虽出身红莲殿看似流焰的人,实际上早已被燕龙行收买,对东邺步步紧逼亦是得了老皇帝的授意后对周厉吹枕边风的结果。

周厉胜仗不断,得了大量的好处,将一队由密罗调制出的药人“鬼侍卫”以及操纵术送给华夫人防身。

之后,华夫人暗度陈仓,将这群鬼侍卫又偷渡到炎国献给了燕龙行。老皇帝拥有了这批高深莫测的鬼兵,也有了铲除巫皇的决心与信心。但是他不知道,暗探将他的不轨之心也告知了流焰,两方表面风和日丽,实则已开始针锋相对。

如今大国师府里,住着的人换为了姜成桦。早前离泓特意安排他暴露行踪,落入厚土手中,将消息散进宫里,引皇帝招出鬼侍卫营救,以表现出日后对姜国的结盟之意,却不料土护法府上守备森严,药人无法突入只得作罢。

苏织得令带着无眠与南宫忆夜探巫皇行宫,提前收到密报的厚土自然设好了各种机关等候,并不知是调虎离山。

另一边,离泓送出姜成桦,与历练归来的无眠等人重逢,燕龙行也得知了聚雷塔砖瓦内的玄机,派出探子暗中损毁。他放出鬼侍卫,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周厉提供给华夫人的操纵术需要法力支撑。这批鬼侍卫失去控制,只能停了药锁在仓库之中。

无奈之下,燕龙行命华夫人一并送来的摄魂师在人群中制造傀儡,扰乱聚雷塔建成。

摄魂师的傀儡及不上药人的威力,身上的毒性却不小,轻轻松松药死了数名巫医。眼见巫教的人就要搜来,燕龙行派人断了摄魂师双手、割了舌头,却偏偏留他一条命来暗中挑衅巫教。

流焰与皇帝的梁子越结越大。

这个时候,离泓带着丁若羽去了煜国,避开他们的争斗。几日间,巫教传来无数封信件,他却一点都没有理会。

随着舆论的不停发酵,朝廷与巫教一战在所难免。

这时,燕祀暗中召集的兵马,也已悄无声息驻扎在城外,来应对烈火城内朝廷的兵力。巫教那边巫师虽多,却早已分成势利相当的两部分。大多数教徒保持中立,只等着按四大护法最终的结局来站位。而最最顶端的巫皇流焰,碰上了同他一样棘手甚至比他更强上些许的岁寒。

“答应你的条件是……帮我除掉流焰。”当日酒楼中,丁若羽和薛瞳回去后,离泓给他出了个题。

想要薛瞳上位,首先得让他自己在巫教中站得最稳。

“我为何要答应你这魔族妖孽?”岁寒可不是轻易给人拿捏的。

离泓笑着敬了他一杯酒道:“你不想当我妹夫了?”

闻言,岁寒动容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眼前之人竟会说出这句话来。回想这些年他们除了交手就是争斗,从未好好说过话,静下心一想,离泓的性子确实同那人差不多。

从头到尾,离泓一次都未对他动过真格。

“你若真的是浮舟,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岁寒也笑道,看向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温度。

西炎国事毕,他们又聚在一起共同谋划上了雪国的大事。

薛睦与岁寒等一行人住进了装潢华丽的驿馆,燕祀派了侍卫,也招来一批巫教弟子来保护他们。

陈岚在小客栈时接到沐火消息,当晚已回了死士营,丁若羽已然在黑曜殿内等她。半个月后,她又接到单独的任务,说是要藏在寻常巫教弟子中,贴身保卫来自雪国的使者。

她身披事先备好的红斗篷,提前来到皇城驿馆外等候。傍晚时分,西方落霞满天,映红了馆外往来行人的脸,映照在一队十来骑愈行愈近的风尘来客身上,似镀了层迷眼晃目的碎金。

想必来的定是那些使者了。陈岚眯起眼睛,瞧见那队人马中当前领路的是重伤初愈已经恢复行动的弱水护法。与她并辔而行的是位肩披雪白披风、一身墨绿长袍、发束玉冠的年轻男子。

驿馆正门前两三丈处,年轻男子身姿优雅一跃下马,陈岚冲他与弱水行礼,见二人均未怎么在意她,也乐得清静,做柱状杵在下首,听弱水与那高贵典雅的雪国男子寒暄。

同那男子一同进入驿馆正厅的只有两名随从,其余人都在别院休整。陈岚一身红斗篷,长发如男子般只束了根红缎子,顺眉垂目,表情柔和神态温顺。

而雪国男子的两名随从却不似她这般拘礼。他们一个表情冷漠,双目炯炯有神,甚至其慑人的气势更在那男子之上;另一个原本冷冰冰的神态在进入招待厅后顿时变得妩媚而充满戏谑。他不时偷瞟着其他人,似乎对所有人都很好奇,嘴角噙着一缕略嫌妖艳的笑容。

陈岚垂着头跟在后面不敢放肆乱看,默默听着双方的对话,直到弱水因夜深离开,命她悉心伺候好那雪国男子岁寒。

听到这名字,陈岚怔住了。她居然碰上了传说中天人一般的岁寒大祭司。

蓦然抬眼望去,乍见之下那男子俊雅出尘,气质更是风华绝代,仔细一瞧五官,她又呆住了,居然是当日驻雪斋中喂她药的人。

那段时间陈岚重伤,没什么精神,反而忽略了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将他看得有如常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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