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张院长全名张大山,是国内现在老一辈最知名的经济学家,改革开放后第一时间从德国归来,在首都大学任教,同时也是国家经济发展改革委员会的研究员。
八零年就是由他牵头成立经济学院的国民经济管理专业该专业去年独立出来,成为经济管理学院,还是由他兼任院长。
张院长致力于推动国内企业改革和商界发展,近年几条鼓励个体工商经营的规定,都是他给中央打报告后发布的。
他本人和大多数知识分子也不一样,对勇于打破世俗偏见的学生很有好感,偶然一次撞见禾儿和高明摆地摊之后,对他们俩尤其关注,时不时就会询问,在学术上也是毫不吝啬。
禾儿和高明时常帮着搜集资料、打下手,毕竟所有学术成果都需要数据,本届学生里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民生。
但一向做得低调,毕竟有时候老师的偏爱对学生也不是太好的事情。
这次的论文主题是关于“菜市场定价自由”的。
虽然现在很多地方都取消肉票、菜票和粮票,但在部分地区仍然通行,菜市场产品的价格也都是物价局统一规定在某个范围,摊主可以在范围内自由浮动,本质上仍属于有限制的自由。
但这次,张院长想讨论的是完全自由的可行性,为此需要大量的数据。
禾儿和高明带着小本子,每天都出门转悠菜市场。
这也算两个人相处的好机会吧,就是可惜小年轻出门,不是公园也得是电影院,他们却不是看杀鸡就是看宰鱼。
偶尔还能看人吵架。
禾儿对这种事最热衷,脖子伸得老长,脚跟被钉子钉住似的,一步都不肯动。
高明离她身后半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虽然这种时候要是有人敢对她动手动脚,十有**被过肩摔摔得七荤八素,但这还是他要做的事。
禾儿是看够瘾,这才满意收回目光说“啊,吵完了。”
高明捏着鼻子说“嗯,半小时的车轱辘话,亏你不腻。”
禾儿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说“你不是也在看。”
高明哪里看的是吵架,目光掠过她说“嗯,在看。”
这人,最近眼神越发古怪,禾儿瞪他一眼,说“干活干活。”
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不仅要记录价格,还得多询问摊贩们的意见。
人家都忙得很,能抽出时间回答就不错,禾儿他们是干惯活的,会帮人家搬东西、称量,搞得知道他们是大学生的人称赞连连说“还以为你们读书人不懂这些。”
刻板印象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禾儿和高明会的可不仅这些,连杀鱼都手到擒来,一个敲晕一个刮鳞,配合默契。
小贩爱开玩笑,说“你们真不是一对啊”
禾儿有些赧然,她其实一直不知道怎么界定两个人的关系,总觉得他们好像在无声中超越好朋友,但又没有明面上说破。
想想说“我们学校不让处对象的。”
又转移话题道“您这鱼是自己养的对吗”
小贩说起自家的鱼话可多着,从承包鱼塘开始讲,饲料、鱼苗、人工,其实每家的耗费都不一样,统一定价损伤的是大家研发高质量产品的积极性,毕竟市场需要多样。
禾儿他们只是记录者,跑遍了全市目前官方的七个菜市场和路边小摊,两条腿都跑细,最终交了厚厚的详细资料上去。
张院长翻过后还是满意的,说“不错,挺辛苦的吧”
这种可是难得的锻炼机会,哪有人叫苦的。
禾儿大言不惭道“一点也不累。”
张院长“哟”一声,说“行,那就一人交一份分析报告上来吧。”
交作业,可就没有这么简单。
禾儿和高明对视一眼,说“好。”
即使是毕业论文忙得快转不开,还是得抽时间挨骂,张院长对学生可从来不客气。
好容易完成,毕业的时间也到了。
禾儿早在开学就和父母说好,到时候一家人都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为此她很努力争取毕业生代表发言的名额,拿下来之后就开始筹备。
当然,高明也有自己的大计划,他要在典礼当晚的散伙饭之后,向意中人表达情意。
连怎么开口都写好一百遍稿子,心里反复琢磨每一个字。
以至于在白天的仪式上都有些魂不守舍,对上方叔叔和赵阿姨更是有些心虚。
自己怀揣着某些估计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心思,一直到晚上。
他们专业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一个班,三十个人左右,考虑到大家的经济水平,散伙饭选的就是学校门口的小饭店,点的也都是素菜居多,倒是酒一瓶接一瓶的上。
大家心里都知道,有的人兴许一别不会再见,毕竟以后天南地北的。
高明一是壮胆,二是离愁别绪,很是多喝几杯。
当然,他酒量是不大差的。
禾儿起先没发现,因为她自己也稍微喝两杯,是一直到散场,大家要结伴回学校,才觉得他身上的酒味太浓。
忍不住说“你这是喝了多少”
高明觉得没多少,但光听他的话都有些心神荡漾,迟钝道“没几瓶。”
禾儿伸出手在他面前比划说“这是几”
高明无奈道“真的没醉。”
又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也不是醉话。”
禾儿好像有预感,左右看,明明大家是一起从饭店出来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同学们都大步向前,只剩他俩落在最后头。
今天对毕业生们不设门禁,时间已经是十一点。
风里白天的燥热消散干净,吹得人心情舒畅。
禾儿把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不自在地说“什么话”
高明打的腹稿不知道有多少,现在陡然觉得每一句都不是那么合适,简单地说“我们今天毕业了。”
禾儿“嗯”一声,期待又紧张地等着他开场白之后的话。
高明自己也是深吸一口气,说“毕业生,可以处对象了。”
禾儿干巴巴“哦“一声,好像除简单的语气词一时想不出可以讲的,向来急性子的人想,不能一口气说完吗,怎么一顿一顿的。
高明倒是想,他现在是每说一个字都要用极大的勇气,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不会被拒绝,一方面又很是担心,毕竟世上没有十成十的事。
最后一句几乎是豁出去,说“那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他说完这句,心好像快跳出来,却久久没有回应,只觉得掌心的温度在消退。
眼睛却看着面前人的表情。
禾儿是面无表情,连眨眼睛都有些忘记,半响回过神来说“好啊。”
她刚刚好像是断线的木偶,这会才活生生的,绽放一个笑容,肯定地重复说“好啊。”
高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心摔落又升起,叫人搅得一团乱,巨大的狂喜充斥着他,以至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又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确认道“你是说可以,对吗”
禾儿脚尖在地上摩擦一下,但她向来是勇敢的人,从不抗拒面对自己的内心,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一样,声音很轻却有力,说“嗯。“
高明感觉跟做梦差不多,想想说“你掐我一下吧。“
兴许这既是他喝太多出现的幻觉。
禾儿没好气用力掐一下,说“清醒了吗“
醒得不能再醒,高明揉着她掐过的地方傻乐,向来沉稳的人罕见有几分傻气。
其实他在禾儿面前,一贯有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的表现,这种特殊几乎是从小到大的。
禾儿喜欢特殊,扑哧笑出声说“好傻。”
再傻,高明都是乐意的,绷好一阵的神经放松下来,挠着头说“我本来想了好多话要说,现在全想不起来了。”
禾儿好奇道“什么样的话”
高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说“还做了小抄。”
刚刚散场之前,还背过一次,居然一句都没用上。
禾儿借着路灯那点光扫过去,密密麻麻全是字,说“考徐教授的课都没见你这样。”
徐教授可是号称本院的“无情杀手”,没考八十分的学生统统等着被架到火上烤。
课业,高明从来是游刃有余的,心想这一生不在自己掌握,能叫他患得患失的事恐怕只有这一件。
嘴角上扬道“如果是考试的话,这辈子估计这次最发挥失常。”
毕竟准备好的一句都没用上。
禾儿手指绕成团,说“那给你一个补考的机会吧。”
高明现在意识回笼,已经清醒过来,有条不紊道“你想做的每件事,我都会陪着一起”
禾儿听着觉得不像是表达情意,更像是什么不平等条约,但她就是高兴,辫子一甩一甩的。
高明边说话边看着影子,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渐渐靠近,甚至因为角度问题交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分出一丝心神想,衷心希望他的好兄弟大米,也能有自己的好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明天见。
今天有点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