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三岁的身子四十多的魂儿

“老板，来盒蓝利群，这九点多了，还不关门呐”

张智对着买烟的老顾客呵呵一笑“嗯嗯，您再晚来十分钟就撞门上了，十六块，现金还是扫码？”

老顾客掏出手机行云流水的扫码点银子，“过去了啊，”然后抄起香烟转身出店了。

张智懒散的从收银台转出去关门上锁，再次回到收银台，拉出收钱箱，里面除了几叠零钱还有四五张百元钞票，把那几张百元钞票随手装在兜里，顺手摸出来已用了两三年手机，瞄了眼微信零钱，貌似比昨天多了三四百块，心想着这破店应该是离着倒闭不远了，混一天算一天吧。

张智在店里转圈看货架上的商品，不足一百平米的小店两三分钟完事。关了店里的灯进里屋，他媳妇今天睡的早，微微的鼾声熟悉到自动屏蔽。张智下意识放轻脚步径直走进前面的洗漱间，简单洗漱完后，脱衣钻进被里。

秋末时分天微凉，被窝大概是人间最舒服的地方了，往日沾枕头就着的张智今天却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然后就莫名的想到自己这四十多年的人生，仿佛平淡的像条一条直线波澜无惊，错过的人在心头只剩下淡淡的影子和淡淡的悲伤，有心无心的错事一件件堆叠起来躲在心底，余下的日子一眼看去满是迷雾。突然觉得自己失败的前半生加上应该也会失败的后半生，温暖的被窝再也暖不了心里的空虚寂寞冷。

作为一个怂人，是不会想到死的，因为父母已经年近七十，老爹一个月有三千多些的退休金，经济方面不怎么用张智担心，可是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自己总飘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啊。

旁边睡了的媳妇多年打打闹闹，剩下的可能责任远远超过爱，唯一的女儿因学绩不好去了私立高中，目前高二。张智盘算了下，孩子高中到大学毕业的开销应该是够的，至于自己老了以后……，想着想着脑子放空了。

“小智啊，今天还上学吗，几点了还不起来”耳边想起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张智迷迷糊糊嘟囔道“几点了啊，不缺啥今天不用进货去！”

“什么进货？这小子说梦话呢吧，赶紧起来”，张智突然一激灵，这谁在说话？

猛的睁开眼，瞬间懵逼了，这是哪，怎么这么熟悉啊，我在店里睡觉怎么到这的？

觉得前方有脚步声，张智抬起头不由一声尖叫“啊…”

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妈，可是老妈明明已经快七十了，这个妈怎么怎么这么年轻啊。年轻的妈此刻应该是有点生气，嗯，大概应该是很生气。

“大早起的你叫啥，赶紧滚起来”，随后倒持扫地笤帚“啪”的一声隔着被子命中张智的后背，依稀多年以前的威压重现，张智下意识的求饶“哎，哎，妈，别打，这就起，这就起。”

“饭在锅里呢，吃完了赶紧滚去上学，我跟你爸下地了”年轻的老妈瞪了张智一眼一转身出了屋子。

张智揉了揉脸，满脑子疑问号？这特么的啥情况？掀了被子坐起来，眼前的衣服脏兮兮的冒着一股股的土气，呃，晾在外面的身体感觉微凉，不管了先套上再说，叠上被口油光的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不对，从炕上跳下来，地上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窜到柜子上的镜子前，里面一个小邋遢鬼，张智挠挠头，他也挠挠头，张智揉揉眼，他也揉揉眼......

“我了个大曹，这是我小时候啊，什么玩意活见鬼啊，我睡一觉睡回去几十年？”

百思不得其姐，呃~百思不得其解，柜子上的小闹表叮铃铃的响起来，吓了张智一跳。六点五十，关掉闹钟，张智走到堂屋回忆着记忆里依稀的模样。

嗯，没错是自己小时候的房子，掀开土灶的锅盖，里面四五张热腾腾的大饼和一小盆不见一丝肉的炒土豆丝，抄起来胡乱扒拉了几口后走到院子里。

张智转圈看着眼前破败的小土坯三间房，院子里西侧搭着两间低矮的厢房，哦应该是棚子，熟悉的轧水井旁边有个铁水桶和看不出底色的木质脸盆架子，脸盆架子上一个严重掉瓷的洗脸盆，脸盆架上有块胰子，对，不是香皂，是胰子，水桶里半桶水还有个~~~瓢。

嗯，这是前院，后院应该有口砖井，砖井上应该有辘轳，张智突然想起小时候吃的西瓜，放到井里几个小时，摇上来切开吃起来可比冰箱里的好吃太多了，跑到后院，辘轳还在砖井也在，可惜西瓜不在。

张智此刻明白了，自己回到小时候了，现在应该是春末夏初，但不知道是哪年，对了，老弟呢？老弟比张智小六岁，现在应该还得人看着，爷爷奶奶看着呢？还有依稀记得自己上了初中后父母买了这条街东面三四十米远街南的五间瓦房，好像是花了一万出头，应该是借了不少钱，老爸还在隔壁镇上的国营染厂工作，月工资好像是三四百块钱？现在这房子就空了几年，然后叔叔结婚分家后，爷爷奶奶就住进来这土坯房，一直到爷爷奶奶去世。

大概在自己初中毕业后，老爸工作的的染厂倒闭了，在买的那房子院子里盖了两件厢房，开了一家小卖部，又过三五年后被人忽悠着去XJ做内衣生意，赔的很惨很惨，老妈和老爸辛苦十多年才还完欠的债。

那时候的自己浑浑噩噩，老爸去了XJ后，小卖部一年就关张了，自己去了玛钢厂上班，然后稀里糊涂的混到二十五六。老爸从XJ回来，托人介绍了媳妇，结婚后一两年，恰好张智二姑家超市不打算经营了，张智和媳妇接手后一直到回来那晚。张智想着想着笑了，老爸老妈我来了，前世受的苦，这世不会了。

“小智，走了上学去了”前院门一开，又来了一个邋遢鬼，还是个邋遢小姑娘，很熟悉，张智隔壁的老熊家的熊萍萍。

“嗯嗯，我去拿书包。”

“你昨天不是把书包放学校了么？”邋遢鬼萍萍疑惑的问道。

“呃，忘了忘了”张智敷衍了一句跟着她一起走出院。，

去小学的路没问题，张智突然发现个大问题，劳资现在几年级啊？萍萍和自己同岁，忘了她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留了一级，就比自己低一年级，直接问？会不会被骂傻子？算了，先看看她去几年级教室吧，反正一个年级一个班。

呃，这个年代家里应该有月份牌吧，“你等我会，我忘东西了，回去拿一下”，张智转头跑回家钻进西屋，西屋是父母的屋子，墙上挂着一本老式月份牌，最上面那张泛着油墨味的，1992年5月14日。

张智记下日期，跑回到萍萍身边，边走边嘀咕，自己十三那年小学毕业，今年八零年年出生，今年虚岁十三，应该是六年级，还有几个月就上初中了，脑子里猛然间出现了那个错过一生的后桌同学，嗯，这辈子你逃不掉了。

“今天你怎么这蔫儿啊?”萍萍有点奇怪的问。

“没睡好啊，困得”张智满嘴鬼话糊弄着，不得不说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是很好骗的。

三里左右的路上萍萍在前面蹦蹦跳跳，张智在后面边走边想。自己前世虽然职中毕业，小学的课本应该难不倒自己，小升初考好考坏怎么都能上初中。好像考太好了要去初一甲班，自己前世是乙班，然后还有丙班和丁班，又想起初一后桌的那个女孩，暗道无论如何也要去乙班，然后~~~张智又发现个大问题，自己课桌是哪个？

二十分钟左右后，张智终于到了教室，二三十张老式双人课桌稀稀拉拉的坐着二十多小孩，张智发愁了，空位好多啊，那个才是我的菜？呃我的桌？

突然发现教室外有个特熟悉的面孔，急忙跑出去，“李强，你去我桌子里拿几张纸，我急着上厕所”面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孩是自己小时候的好哥们，长大后各奔东西也就生分了。

“拉屎就拉屎，还上厕所….”李强鄙视了一句，进了教室。

张智赶紧趴教室窗户边盯着李强从北行倒数第三桌外侧里拿出个破烂书包，从里面拽出个破烂本子，张智赶紧装着往东走，教室在学校最北排西侧，学校大门朝北，操场在校门西北，厕所在操场的西北角。

没等张智走出校门，李强就追到了把本子递给我，“这个行不？”

“行行行，”张智接过本子，装模作样去厕所观光一圈后顺利的做到自己的课桌，同桌还没到，在记忆里翻了翻，发现对这位小伙伴丁点儿印象没有。

这一早上，惊吓夹杂这惊喜氪掉张智大量的脑细胞，为了节约本来就不富裕的脑细胞，这货果断的把这个问题扔到天边。

由书包里掏出几本课本，找出数学、语文两本，一目十行的翻看，数学看起来问题不大，语文除了一些需要死记硬背的之外估计也没问题。

“起来，我进去”一道悦耳的声音把正在知识的海洋里浪荡的张智拉了出来，张智抬头一看，呦呵，这不是隔壁村的小美女高佳萍么。印象中的这位小美女眼皮高出天际，脑海就留下一个高傲的印象再无其他。

“嗯嗯”张智站起身挪了下屁股下面长条板凳，这个年代除了老师办公室是单人椅子或者凳子，教室基本上都是长约一米二三左右的长条板凳两个人坐。

高佳萍挤了进去，带起一股轻轻的香气。张智打量了一下，衣服很干净。时尚就免了，这个年代虽说很少带补丁的衣服，但与时尚也搭不上什么关系，香气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

乌黑油亮齐耳短发下面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杏核眼，挺直的鼻梁带上一张小嘴分布在粉嫩的小脸上，满满的精致感，以张智后世的眼光给了8.5分的评价。

这两个人坐在一条板凳上给人一种很不和谐的感觉，就好像白雪公主的旁边坐了一只刚战斗完的且失败的狒狒。

丝毫没感觉自卑的张智还沉浸在赏心悦目中，脑子突然里跳出一张幽幽的脸委屈的说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算了算了，这个不是我的菜，张智果断压灭了心头的一丝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