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摊儿之津城大爷

“叮铃铃”

一夜没怎么睡好的张智被枕头旁的闹铃声惊醒，眯着眼瞄了眼闹钟，四点整，张智伸个懒腰揉揉眼，带着些困意打起精神摸黑儿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叠好被子，穿鞋悄咪咪到院里洗了把脸，然后转身又悄咪咪的从屋子里抱出装着平角裤的口袋，小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了院门。

交通工具是没指望了，家里就一辆自行车，老爸上夜班骑走了，借？这年代自行车算家庭重要财产，谁舍得借给一个小屁孩，昨天一整天愁的张智揪掉几十根头发都想不出能搞到什么交通工具，怎么办？腿儿着呗，约么十五里地左右的道儿，起个早，走累了就歇歇腿儿。

张智走了约么两个多小时三转五转的终于看见批发市场的大门了，真得夸一句，这个年头上个学都得一趟都三里地，再加上熊孩子每天追追打打疯疯癫癫的，耐力是真好，尤其希望的加持，一张智路都没怎么歇腿儿。

批发市场看样子建成时间不太长，东西朝向，长度二百米左右，中间为主街，两侧各四排。一排大概五六米，都是双面水泥柜台靠外，一面一个摊位，上方是瓦制弧形顶。收租的话，靠主街的两侧的摊位属于黄金摊位，越往里的摊位越便宜。

张智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有没有市场管理员收钱，走进市场，主街两侧的出摊的差不多了有七八成，稀稀落落的有些没人占的空摊位，两侧摊位则空无一人，买东西的顾客也不是很多。

再过两三年，每到批发集市那天，这里就是人山人海擦肩接踵，男人挤掉鞋子，女人挤掉孩子的场面，也养活了一批扒手。那阶段生意好做的不行，整个市场里卖东西就没听说有一个赔钱的，基本上都是带来多少货物卖多少出去，满载而来，空手而回，当然钱是揣在怀里的。

张智边在主街上来回溜达边俩小眼睛贼溜溜的来回搜寻目标，不到十分钟，就发现离着正门有个四五十米左右靠主街摊位的摊主卖光了货物，收摊走人了。

张智小腿甩开，紧走几十步，钻进那个摊位里。瞄了眼周围，左右隔壁摊位都没人了，再远的摊位好像也没人搭理自己。放下口袋掏出一叠平角裤，口袋垫到柜台上，用手拍了拍，然后把带来的平角裤平平整整的放到口袋上。做好了准备工作的张智就开始瞄着街上的人等着金主的垂青。

十几分钟后第一个顾客站到了张智的摊位前，“小孩儿，这是你家的摊儿啊”，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不知道何地口音的问了句。

张智努力的摆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回答道：“是啊大姨，你看看内裤么？”

中年妇女摆弄着平角裤怀疑的看着张智，“你家大人呢？”

“我爸回家拿东西去了，说过会才回来，让我看一会。”

“那你知道怎么卖？”中年妇女有点不信的样子。

张智急忙接上话，“知道啊，三块钱一条啊，我爸说三块钱卖，”

“别人家的秋裤有你这三个大才卖五块钱”，你这裤衩这么点，我看也就值个一块钱，你卖不？”

中年妇女也不知道是觉得就值一块钱还是打算糊弄下小孩子，张智一咧嘴，心里价位是两块钱一条，着急一块五也能出。可是眼前的大姨看着有点小精明，又一想，反正刚到这里也不是太急，很是硬气的说道：“大姨，咱也不瞎扯，您看也看了，两块五，您看行就拿走，不行，您转转别家吧，”

“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冲，家大人怎么教育的”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又一个多小时过去接连三个客户没谈妥，张智有点急了，这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节奏啊，这可咋整呢，费N多嘴皮子就第二个京城口音的妇女给到一块四最高价，张智咬死一块八，结果崩了，早知道还不如就卖给她算了。

正在张智懊恼中，第五位客户上门了，一米八左右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口的津城口音。

“诶我嗦内小孩儿诶，贼（四声）似你家摊儿啊”

张智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耷拉着脸愣头愣脑的回了句“是啊，你看裤衩啊。”

“你家大人呢”

“我爸回家拿东西去了，说得一个钟头才回来，让我瞅着东西别丢了。”

“那你知道咋卖不”津城汉子随便问了句好像要走的样子。

张智依然装愣的跟上话，“知道啊，我爸说了，有人问就说三块，最低两块，要是超过两块，多的都给我。”

“哈哈哈，诶你贼（四声）小孩诶，氪这有意思”津城汉子哈哈笑着拿起平角裤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接着说：“小孩儿，你两块都卖给我行不？”

张智依然装傻充愣回答道：“那我一毛钱的不着了啊，不行不行。”

“诶你贼样，你家这裤衩子有大有小的我看顶多也就一块八左右，我看你贼小孩挺有意思，你两块都卖我，完事我多给你五毛钱买糖吃行不？”津城汉子乐呵呵看着张智说。

张智努力保持呆愣的表情回答着“不行，五毛不行，得一块。”

“好好好，一块就一块，一共几条啊？”津城汉子憋着笑答应了张智。

“九条，二九……二九一十……一十八吧，加一块就是十九块，对，你给我十九块！”

张智此刻都觉得自己影帝上身了，津城汉子数出十九块人民币递给张智，接过张智的平角裤又问了句，“你家摊儿下集还来不啊？”。

“得问我爸，我不知道，好像会来。”

“哦，行，我卖光了再找你家摊儿来。”

津城汉子把一叠平角裤装进他的口袋转身走了，目送这位金主背影消失，张智呆愣的脸瞬间笑开了花，“耶”举起双臂握拳做了一个大功告成的动作。

回家的步伐欢快而轻盈，十九块块被裤子口袋里的手攥的紧紧的，掌心的汗潮了钱却舍不得松手，仿佛一松手就会飞走，胳膊夹着口袋一路往家的方向颠儿，十九块是什么，十九块是希望的种子，是能种进父母心里的种子。

推开院门，张智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到家了，原来的自己虽然不怎么富裕，可是拿着三万五万也没觉得比这十九块钱重要。

勤劳的老妈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可怜的黑子又被铁链拴在棚子边，看见张智进来就要扑过来迎接，可惜铁链不同意，只要欢快的摇着尾巴表达心情，隔着窗户能看见电视开着，老爸应该躺在炕上，毕竟家里顶梁柱，唯一一个赚工资的，有点大爷样子也是理所当然吧。

老妈见张智回来了，立马一副说不清的表情反正就是老娘不开心的样子说：“你啥时候出去的，咋出去这早，我起来就没见你人影，饭在锅里呢，饿了自己吃去，”张智贼兮兮的笑着，老妈肯定拿自己当败家子儿了，想说钱的事又不好意思说，等会肯定忍不住了还得问。

口袋扔进棚子，三步五步跑到老妈面前，拉着老妈胳膊，“妈，你进屋，我跟你和我爸说点事。”

张智连拉带扯把老妈请进屋里，看了眼躺着的老爸说：“爸，你先起来，我有点事。”

聚精会神的老爸斜了一眼张智，“啥事啊？”

“爸，妈反正不是坏事，先说好了啊，我说完今天不许打我啊”张智机智的先给自己上个保险。

“你这倒霉孩子，啥事你说不，不说我收拾院子去了啊”老妈有点烦躁了。

“妈，给你”张智掏出被汗水浸湿的十九块钱递给了老妈，老妈接过去数了两遍有点不信的看着张智，“咋这多钱，你这孩子这是和你老师同学要了多少啊？”

“妈，你别生气啊，其实裤衩不是卖给老师和同学了，我拿到虹桥批发市场卖了，两块钱一条卖的，多那一块钱是我多要的”张智话音落地，老妈老爸都愣了。

一分钟无话，老妈眼睛眨啊眨啊，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哎呦，我儿子还会卖东西了。”

张智看着要冷场，希望就在不远处啊，不把种子种进老爸老妈的心头哪行啊。

“爸啊，你晚上上班问问能买点这种布吗，再帮我妈算算做着一条裤衩多少钱的本，买咱裤衩的那个大爷说下集还要买呢。”

老妈听见有靠自己手艺赚钱的可能，激动的目光一下转到老爸身上，摆出一副你要敢不答应老娘弄死你的表情，有点迷糊的老爸也反应过来。

“嗯，我上班了问问那种布多少钱，看看能弄回来点不”，听见老爸的答复，老妈也和蔼可亲起来，从那几张钞票中抽出一张最小的，似乎有点不舍的递给张智。

“小智啊，饿了吧，饭在锅里呢，赶紧去吃饭吧，给你一块钱，等会出去玩自己买点好吃的”，四十多岁的思想哪能看不出形式啊，明显是老爸老妈要密谋大事，知心知意的张智从善如流，接过一块钱，心里高喊一句“谢母后赏”转身干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