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爷俩出摊之津城大爷

张智很暴躁，很想把那个编出时光如水岁月如梭的文化人拉出来，死人鞭尸一百遍，活人就打断小弟弟，前提是有，哎，词语如此美丽，我却只想杀人放火。

张智心里默默念了一百遍“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终于放下心头的屠刀丢掉杀人毁尸的想法---1992年5月20日，星期三，夜，多云，被窝里。

今天早上张智享受了一把专车服务，老爸上班前载着张智到了学校，以张智那位不晓得仙乡何处的三舅舅明天大喜，需要张智去做童男子为由向老周批好了假。

张智回想着老爸有点不流畅的请假词，暗自偷笑。这种小场面都不自然，难托大事！嗯，欠练啊，扔市场里扑通两年，保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谎不带眨眯眼的。对了，老爸等会给自己请假是不是也是这样啊，嘿嘿嘿嘿。

次日凌晨，折腾到半夜才睡的张智沉沉睡着，梦里抱着周公女儿做一些羞羞的事儿，嗯渐入佳境，马上枪出如龙了就被老妈揪着耳朵摇醒了了，张智迷迷糊糊的看了下闹钟，四点半。

“妈，太早了啊。”

“先起来吃饭，吃完收拾收拾就不早了，赶紧起来啊！”

老妈一声命令，张智带着困意揉着眼，慢悠悠的套着衣服，哎，果然啊，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睡觉啊！！！

一捧凉水扑在脸上，赶走残存的睡意。

吃完饭的张智走进老妈屋子，老弟还在被窝里呼呼睡着，张智又看了眼月份牌。

5月21日，星期四，阴历四月十九，宜出行、开业，动土、交易和祈福。嗯，好兆头，希望今天马到成功，马失前蹄的话，回来一顿鸡毛掸子板上钉钉。

六点，太阳未出但天色已亮。父子二人出了院门上了战车，张智跨坐在大梁，老爸主力输出，后车架上袋子里是这几天老妈起早贪黑做出127条平角裤。

老爸一用力，CVT一样的平稳启动。自行车行驶了大半路程，老爸略显急促的呼吸，呼出气扑到自己的后脑勺，张智仿佛再次感受到如山父爱。

“爸，真要是这买卖能干，等咱家赚钱了，我肯定求我妈给你买辆摩托车。”

“嗯”老爸的声音也少了严厉。

张智画饼老爸吃，一个画的圆，一个吃的香。

不知道是张智画的饼太香，还是眼看快到了，速度不减反而更快了一些，老爸一鼓作气蹬到批发市场大门口。

“你上次在哪个摊儿卖的，这都有人么？”

老爸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看些不太多的空位置问着张智，张智俩小眼儿踅摸着出摊的摊主们。

“爸，别着急，等会看看有收摊儿走人的，咱再占上去，要不咱就直接找个空摊儿占了再说，人家来了，咱再让出来也行。”

老爸也有点为难了，张智放眼望去，发现每个摊儿上东西都不少，一咬牙，随便在门口附近找了个空摊儿，跑了过去对着隔壁摊主笑嘻嘻的问了句。

“大叔，这个摊儿有人没？”

隔壁一个整理小电器三十左右的汉子抬头看了看张智。

“这摊儿没人租。”

说罢就低头继续摆弄着他的货，一盒盒的小收音机，随身听等等。

“爸，这呢，”张智朝老爸喊了一嗓子又挥挥手。

老爸推着自行车过来。解开五花大绑的绳子，把袋子放到柜台上后，爷俩钻进柜台麻利的铺开袋子，摆好平角裤后，一大一小瞪着眼睛瞄着街上的一个个金主。

不一会，柜台前就来人了，“你们新来的啊，长租还是日租，这个位置管理费长租就是固定给你用一个月七十，日租一天十块”，穿着不知道什么单位制服的一个老头，面无表情的对着老爸说。

“呃，呃，呃日......”老爸边吭哧的说着眼睛瞄向张智，意思是你也没告诉我市场要收管理费啊，没等老爸把后面的“租”字说出来，张智急忙打断老爸的话。

“大爷儿，大爷儿，我们爷俩第一天来，也不知道这还要钱啊，就没带钱，刚到这还没开张呢，要不您拿个裤衩穿吧，实在不行等会我们这开张了，您再来收钱行不？”张智小嘴巴巴的。

老头看着眼前这对儿有点古怪的爷俩，大的一看就是没做过生意稍显木讷，小的能说会道虽说挺寒碜的可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老爷子扑哧一笑，“拿你裤衩子我成啥人了，真是第一次来啊。”

爷俩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嗯嗯”，老爸第一次来出摊儿，张智心说自己也是，上次算试验不算数。

“那行，你们先卖着，等会我再过来。”老爷子说完奔着下一个陌生人杀去。

时光流……流个屁，一刻钟左右的样子，第一个受害者，呸，第一个上帝站到摊位前。三十出头，灰外套格子衬衫黑裤子，小圆脸上就俩字“精明”，听口音应该是市里那边的中年妇女。

“大哥，这裤衩咋卖的啊”，果不其然老爸还真有点抹不开面，再次把目光放到张智身上。

“大姨，这裤衩两块五，您看看这步料，纯棉加厚的，松紧带都是加宽的……”

张智两片厚嘴唇愣是说的让上帝插不进话来，好容易等张智摆豁（北方方言：类似南方摆龙门阵的意思）完了，精明妇女露出一百个瞧不上的表情。

“就这玩意儿两块五，你咋不去抢呢，懒得跟你这小孩废话，问问你家大人一块三卖不，不卖我走了。”

“大姨您慢走，有空常来玩啊。”张智嬉皮笑脸说着。

“嘿！你这小孩诶，这话让你说的，得得你留着卖两块五吧！”精明妇女说完扭头走了。

老爸有点不解的问张智：“她给一块三，你再多要点，来回还还价不也能卖到一块五六么，”

张智掰着手指开解老爸，“爸，你别着急，市场现在才上人，咱不急，能多卖点是一点，再说刚才那大姨瞅着就精，估计她也蒙咱们呢，再等会看看。实在不行再便宜点买，这样，爸你别管摊儿，我来弄行不？”，老爸没吭声，掏出烟卷坐在了旁边。

没一会就又冒上来一个，一番讨价还价还是没妥，出价倒是提上来了，给到一块五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连续被PASS，看着有点焦急的老爸张智也微微有点心慌。

终于第五位客户上门，你一句我一句的，五分钟后，客户点头认同张智的最后出价一块九的观点，但是做工机器不行，最终还是以每条一块八的价格达成交易，合同数量：50条，合同金额：90元。

抬走，下一位，额不，目光送走了亲人般可爱的客户，张智长出一口气，老爸的脸上也没了方才的沉重。做生意嘛，总是有成功有失败。至于概率，反正比起企鹅来说还是靠谱很多很多的。又是四五次的被PASS，有了九十块的打底，爷俩心也不慌了，反正一块八就是心里最低价。

“哎我嗦贼小孩儿诶，你上集不似崽（在）内个摊儿嘛，今儿崽跑介来了，你家大人来了嘛。”津城大爷驾到。

张智一咧嘴，这可咋好嘞，没招继续装傻吧，闷声道：“啊，来了啊，那是我爸。”

张智一指老爸，朝老爸挤挤眼睛，意思是让老爸过来应急，老爸也有点迷糊，刚才不是挺能装的么，这会怎么了？站起身挪到跟前，“大哥，您看看裤衩啊。”

“裤衩子的似儿等会再嗦，我嗦大兄嘚，上集您就放心把这一个洒（傻）小子搁这儿自个（自己）回去啊，你则（四声，这）当爹的不行呐。”

津城大爷一套话把老爸说的更迷糊了，这哪跟哪啊，

“大哥，我有点糊涂了，啥自己回去了，还有啥傻小子啊？”老爸挠着头问。

“我就嗦你则当爹的不行怎么啦，还就是我，要是别人儿，上集贼洒小子还不得让人糊弄死……”

津城大爷对着老爸热心疯狂输出，呃，是教育。

张智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呃呃呃的发出一阵鹅叫声，一下津城大爷和老爸都闭上嘴了，盯着蹲在地上学鹅叫的张智。

好半天，张智才吭哧吭哧笑着站起来。

“大爷儿，诶大爷儿，您别数落我爸了，他不知道咋回事”，张智赶紧解救被说蒙圈的老爸，这回轮到津城大爷发蒙了。

“你，你，你贼小孩咋回似儿？”

老爸也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隐隐约约还带着点你不说我就打到你说的意思。

“大爷儿啊，我爸上次根本就没来，就我自己来的，我发现我这太能说了怎么都卖不出去，就装个傻试试，没成想就让您给碰上了。嘿嘿嘿嘿，您别生气啊，要不我把多和您要那一块钱再退给您咋样？”

张智边忍着笑边跟两位大佬解释。

“嘿！你贼小孩儿诶，我特么闯荡江湖打鹰多少年，让你贼小家巧（方言：麻雀）打了眼，不行，我得跟你爹聊会，贼孩子，八个心眼子，特么的教育好了长大是个人物，教育不好准特么是个流氓”。

津城大爷扔下张智也不急着进货的事，不管不顾的让老爸从柜台里出来，老爸多少听出点事儿来，也哭笑不得的从柜台边钻了出去，给津城大爷递了个烟，掏出火柴，刺啦一声，老哥俩吧嗒着烟就聊上了。

津城大爷说着完上次的事，就拿话套老爸，老爸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是啥丢人的事需要背着人。套了几句话津城大爷就发现这摊子事基本上都是张智自己一个人搞出来的。至于老爸从厂子拿布买布老妈在家里做，那都是帮忙的，这小子才是主事儿的。

张爸张妈根本就没往那想，自己儿子哪有这本事。

津城大爷笑眯眯的看了看张智，努努嘴，张智忙挤挤眼。大概意思是都是道上混的，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您得懂吧。

跟老爸天南海北聊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津城大爷就要打包了剩下所有平角裤，什么一块八啊两块啊，无所谓，就一个要求，得让张智认个干爹。说刚开始看张智还觉得挺寒碜，结果越看越特么顺眼，这俩小贼眼睛越看越精神。

张智老爸笑眯眯的看着张智不说话，张智是真没心思认什么干爹干爸的，推脱回去得问老妈。

墨迹一会，津城大爷急眼了，一巴掌轻轻扇了张智后脑勺上。劳资不管你认不认，劳资武海东就认你这干儿子了，就管你叫干儿子了，干爹这俩字儿，你爱特么叫不叫，反正这个地儿劳资差不多四五天就得来一趟，还飞了你不成，早晚收了你。

武大爷儿一番话逗得老爸一个劲儿的嘿嘿嘿笑，干儿子目前还没谱，老哥俩倒是混得挺亲热。武大爷把津城爷们的能侃、好面儿，仗义和场面儿拿捏的稳稳的。

临走时武大爷笑眯眯的看着张智。

“干儿子，贼回还用干爹多给你一块钱买糖吃不？”

张智更损，笑眯眯的说：“大爷儿给的不要，干妈给的就要。”

武大爷“嗝”的一声，差点被噎住。

“诶，你贼倒霉孩子，你下集必须给我来啊，我非给你干妈拽来，你特么敢不喊干妈，我特么……我特么住你家去”，武大爷甩下一句话，扭头走了。

张智把数了两遍的230块钱，递给了老爸。第一份卖了50条收90块，津城大爷拿走77条，应该138.6元，武大爷死活给凑了个整，扔下140块，找钱就急眼。

爷俩收摊后找人打听了下，拐弯抹角找到市场管理处，推门就见到坐在办公桌前端着搪瓷缸子喝水的制服老爷子了。

“大爷儿，我給您送摊儿钱来喽”张智进门就朝着老爷子笑嘻嘻的说道。

“嗨，还以为你们走了呢，其实来一次半次不来了的给不给钱不打紧的，今儿咋样，东西卖了没？”制服老爷子乐呵呵的问着老爸。

“卖了卖了”老爸也嘿嘿笑着回着老爷子。

制服老爷子喝了口水接着说：“哦，那挺好，下集还来不？你们要是长期干，就弄个长租合适，趁着主街现在还有空摊，占个好位置的，卖东西也好卖，要是让人占完了，就只能往边上找了。”

张智和老爸对视了一眼，“大爷儿，我和我爸回去商量下，反正下集还来，再跟您定，您看行不？”

“行啊，那你们没事就赶紧回家吧，记得把卖的钱装好了，这阵子好几个丢钱的了。”制服老爷子嘱咐了一句，端起水送客，老爸从兜里抻出一张十块的放在办公桌上，爷俩转身出了管理处。

出了批发市场大门，老爸抬起手腕看看表，十点半，又摸了摸上衣里兜的钱，跨上自行车，对着张智说了声“上来”，张智嗖的窜上车后架。

老爸蹬着自行车，张智俩小腿在自行车两边甩啊甩啊。

三扭五扭，爷俩的自行车钻进一个小肉饼铺里，九十年代的物价是真便宜，肉饼不大，一块钱四个，张智放开后槽牙，肉饼干到嗓子眼儿吃了八个，老爸才吃了六个，外带一个三两的铁狮子口杯白酒。

张智很想说一句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话到嗓子眼儿了又被肉饼压下去了，爷俩吃完一抹嘴，老爸从裤子口袋掏出从家带来的十块钱递给老板，想了想，“老板别找了，剩下的都买了，分开装，一个包十个，剩下装那个包，带走”。

老爸一个车把挂了一个兜，张智坐在后车架，爷俩饱餐盛宴，踏上归程。

到了张智叔叔家门口，老爸停下自行车，从车把上摘下一兜肉饼递给张智，“去，把肉饼给你奶送去。”

“哦”张智跳下自行车接过肉饼，老爸骑着自行车直接回家了。

张智扯扯嘴，都不说等等我，啥破爹啊。怪不得武大爷说你，该，再训我，我找我干妈过去。

自认为有了新靠山的张智屁颠屁颠进了院门，跑进奶奶屋。

“奶，奶，我爸给你买的肉饼，快赶热吃，凉了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