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手艺人

次日，黄一诺悠悠地被母亲喊了起来，用盐巴子漱完口，无精打采地走进老爹的厢房。

“一诺，怎么大早上跟丢了魂似的，昨晚没睡好吗？”赖氏走过来撸着儿子的脑袋关切道。

“不是，娘，我在想事情。”黄一诺也不躲，任由她撸。

端起桌面上的粥，没几口就扒拉个底朝天，抹了把嘴角，感觉浑身充满了气力。

赖氏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骂道：“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

“嗯嗯，娘，我找五叔有点事，等下回来。”黄一诺从善如流点头道。

把碗筷送去灶房，就跑前院找到五叔黄怀信，贴在他的耳边把昨天辣椒酱被偷的事给说了一遍。

黄怀信一听就炸毛了，“还有这种事？那还了得？不行，我得跟你奶说去，让她给那些嘴馋手懒的家伙敲打敲打！”

黄一诺赶忙拽住了他的手臂，“五叔，我压低了声音跟你说，就是不想你传扬出去！捉贼捉赃，这事儿没凭没据的，说了也没人信，回头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骚！不划算！”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黄怀信眉眼瞪了起来两手一拍，“那贼尝到了甜头，保不齐还有下回！”

“我也是这么想的！”

黄一诺点头道，眼珠贼溜溜地转，“五叔，回头你帮我弄个夹黄鼠狼的铁夹子来，我就搁窗户底下，那贼要再敢来，我让他脱不了身！”

“这个好办，包在我身上！咱村里有个小子，打得一手的好猎，他那里这些玩意多的是，回头我就去跟他借！”黄怀信拍了拍胸膛道。

“嗯，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劳烦五叔您再给我屋装个锁头！”黄一诺补充道。

“成，我这就给你装去！”黄怀信也点点头很是认可。

黄一诺正跟五叔在屋子门前装锁呢，刘氏双手端着裤子从茅房那边过来，瞥到这边的动静，眼底掠过一抹狐疑，随即笑着过来搭讪。

“五弟，傻胖，你们这叮叮咚咚的在弄啥咧？”

黄一诺没搭理她，横竖老黄家的人现在还都以为他就是个傻子，傻子不搭理人也没啥！

黄怀信都不看刘氏一眼，语气生硬道：“装个锁，防贼！”

刘氏目光闪了闪，接着笑道：“哎哟，五弟这话还真是，这屋前屋后都是咱自家人，夜不闭户都没问题，就是咱爹娘那屋也不装锁啊，你这也太见外了吧？”

黄怀信闷着头干活，也不去搭理她了。

刘氏撇撇嘴，心有不甘，目光又瞄到在一旁凑着脑袋看的黄一诺，打算从他嘴里套点东西出来。

“傻胖，快跟四婶说说，你娘都藏了啥好东西在你屋里呀？还让你五叔过来装锁？”

黄一诺斜眼觑了她一眼，刘氏心里打的啥主意，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好吃的……”

黄一诺模仿着原主曾经的说话方式，对刘氏嘿嘿一笑道。

刘氏眼睛再次闪了一下，又暗暗打量了一眼那锁头和窗户，心里有数了，见黄怀信不搭理自己，也没在这自讨没趣，转身腆着大肚子回了前院。

这边，黄怀信对着刘氏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一对嘴长手短的！”

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压低声叮嘱黄一诺道：“昨天那个事准没错，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对吃食上心，一诺，跟你爹娘那边说一声，往后柴米油盐啥的都要看着点儿！”

“嗯嗯，

我晓得！”黄一诺认真点头！

黄怀信收拾好工具就回前院了，黄一诺检查了一遍大锁头的质量和窗户下的铁夹子，十分的满意，终于可以稍微分心去做其它事情了。

黄一诺拿起昨天那把砍柴刀，用手指试了一下，不怎么锋利。

提着刀和一个小木盆子跑到前院水井旁，找到了一块很大的磨刀石，估计是老黄家的人经常用，石头表面很是光滑，凹凸弧度也很适合打磨刀具。

黄一诺几分钟就把刀给磨锋利了，回到后院，刚好赖氏收拾好灶房出来。

“一诺，你捣鼓柴刀干啥啊？”

“娘，我打算剖些竹篾来做地笼，抓黄鳝。”黄一诺没有隐瞒，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行不行，柴刀磨得这般锋利，万一弄到手怎么办？”赖氏听了坚决的反对，太危险了！都不等黄一诺解释就跑厢房里，对黄怀礼埋怨道：“老三，儿子要做地笼你也不管管他。”

黄怀礼看着跟在妻子后面的黄一诺问道：“一诺，你要做什么样的地笼？”

黄一诺想了想问道：“爹，抓黄鳝的那种圆筒篓子你会编不？”

“啊？”

黄怀礼露出一副迷惘的样子，“咱乡下人抓黄鳝，那不是都直接往洞眼里抠吗？怎么还要什么篓子呢？”

黄一诺恍然，敢情这个时代的农村乡下，还没人时兴用那种筒型的黄鳝篓子？

哈哈，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呢，趁着现在才夏天，距离天冷冬眠还有将近半年时日，可以大捞一笔！

黄一诺扳着手指分析着利弊道：“爹，直接用手抠累不说，还会弄一身泥，而且还很可能抠到蛇洞，太危险了。我们编好黄鳝篓子里面放些蚯蚓作饵料，晚上找个位置放好，第二天早上去收回来就行了，省时省心还不费力，也安全！”

“确实如此！”

黄怀礼点头也很认同，转头对赖氏道：“我的手伤恢复得差不多了，淑珍，还记得咱俩定亲那年我送你的花篮吗？”

提到当初的事情，赖氏脸上竟然少有的浮起一抹少女般羞涩的红粉之色。

“怎么不记得，那个花篮可好看了，我当宝贝似的压箱底，嫁过来后不小心被老四给偷了。”

“嘿嘿，我跟你说，当时我撒谎了，那个花篮不是我花五枚大洋买的，是我自己在后山用茅草藤蔓编的。怕你嫌弃，就跟你说是买的！”

“啊？好啊你，这事儿瞒了我十四年！”赖氏嗔了黄怀礼一眼，突然想到什么，“老三，你该不会是想要……”

黄怀礼神秘一笑，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黄一诺的身上，“是一诺的想法给了我灵感，黄鳝篓子今天就可以做出来了。但是，我的编织手艺应该也是能赚点钱的。虽然我脚不能下地，但是我坐在床上也能编篮子啊。”

黄一诺正斜着眼睛，偷偷观察着爹娘这眉眼互动，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丝他们年轻那时的恋爱感受呢。

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前世没有谈过恋爱，自然没这方面的体会，弄得他现在都开始有点向往了。

黄一诺这时还在想，爹娘这样的性子，议亲的时候是个啥样的情况呢？肯定很有意思吧！

“一诺，你明天去砍多几根竹子回来，到时候我手把手将手艺传授给你。”黄怀礼志得意满地笑道。

突然被老爹点了名，黄一诺迅速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下，问道：“爹，你都会编些啥玩意啊？”

黄怀礼认真想了想，说道：“箩筐，粪箕，簸箕，花篮，筛子，还有一些其他的装东西的小物品。”

黄一诺认真的听着，暗暗点头，“爹，这些玩意都能卖钱呢！”

听到自己的手艺真的能为家里创收，汉子眼中也燃起一丝光亮，似乎干劲儿更大了，“那成，回头你们就赶紧给我弄来茅草和竹子！”

“好咧！昨天我砍了三条竹子回来，我这就把它们剖成篾条，到时候看看爹您的手艺如何！”黄一诺说着就跑了出去。

来到小院子里，黄一诺提刀就将所有竹子都砍成三段，大概就是每一段四个竹节的长短。

在一端剖开个十字的口子，用两根小棍子塞进口子，拿刀背往里敲，很轻易地就把竹子均分为四根竹条。

然后把每根竹条宽度再均分为二，剖离竹黄留下厚度适中的竹青，放一旁留着备用！

黄一诺将所有竹子都如此做了粗加工后，抱着一大摞篾条走进厢房！

很煞风景地喊道：“爹，材料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啦！”

赖氏吓得跟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转过身去，红着脸不敢吭声。

老爹黄怀礼也脸色尴尬，“咳咳，儿砸，你怎么这么快就将篾条剖好了？”

黄一诺还了他一个大白眼，不就是说了会心窝子话被我打断了吗，有啥不好意思的？

后世的年轻人钻小树林被人发现都能神情自若呢！一点定力都没有，看来你们这脸皮真是要找机会多练练了。

“爹，都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了，就三根竹子，我这已经够慢的了！”黄一诺这死孩子耿直道。

一点都不给爹娘留台阶下，黄怀礼差点没被气到！这也就是亲生的，要是捡回来的，早晚给丢后山土窑里去！

“咳咳，好吧！你给爹说说这个黄鳝篓子是啥形状，我们研究一下如何编织吧。”黄怀礼说道。

黄一诺按照后世的黄鳝篓子模样，双手不断地比划着，“爹，我们这个篓子是圆柱状，做成微喇叭般口宽尾巴窄，直径大约七八厘米大小，长度大约六七十厘米就行，开口位置还有一个倒吸口，如果能连为一体的做出来会更好，这样可以降低笼子的损坏概率，也能更加美观，鱼获直接在篓子尾部倒出就行！”

“好的，我大概听明白了，如果按照你描述的造型，编织的篾条就要剖得细一些，几根作为定型的龙骨可以粗一些。”黄怀礼想了一下，给出自己的建议道。

“嗯嗯！”黄一诺认同的点点头！

“那行，一诺，你把篾条和刀放床边来！”黄怀礼安排着，用手轻拍了一下妻子，“淑珍，你去找一块碎布条给我。”

“唉，你等一下！”赖氏应了一声，跑到床尾位置拿出一个装剪刀线脑的竹篮子，利索地找到一块碎布条。

黄一诺看着还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到这有啥用！

黄怀礼接过碎布条，瞥了眼床边的儿子得意道：“看不懂了吧？用布条缠住食指，可以防止刀口划伤，也可以防止竹子倒刺插进手指，好处多着咧，用心学着点！”

一切准备就绪，父子俩一边做一边探讨如何编织会更好，很快黄怀礼就编织好了倒吸口，黄一诺拿着要烤火才能一百八十度弯曲过来的篾条，在厢房和灶房来回跑。

经过了一番折腾，终于把第一个样品做出来了，赖氏拿着来回翻看，爱不惜手！

这简直就是个艺术品！如果在表面喷上一层透明清漆，效果会更美观好看。

此时，黄一诺也体会到老爹这手艺活，真不是吹的，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