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大王巡山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黄一诺和赖氏对视了一眼，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今日刚刚搭的灶台，得好好晾晒一两日才能使用，想到这里，赖氏的脸上又露出一抹难色来。
旁边的大云看了眼大牛，得到丈夫眼神中传递过来的东西，大云点了点头，拉着赖氏的手，“淑珍，中午大家都去我家吃，我来的时候跟家里两闺女交代过了，让她们多淘些米，这会子恐怕米已经下锅了，我这就回去炒两个菜，一会儿大伙都过去！”
“大云妹子，你们都是过来帮忙的，还要去你家吃饭，这可使不得……”
大云轻轻拍了拍赖氏的手背，压低声道：“淑珍，你家啥情况，咱都清楚，哎，这跟净身出户也没啥两样！
大家都是本分的庄户人家，自己日子都没过好，也没啥帮你的，这能帮一点算一点吧，你也别嫌弃！”
“大云，这话万万使不得，你和桂花，大牛和杆子，若不是有你们帮忙，我和老三这会子……”
赖氏说不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要是老三没有残废，这分出来过，该是多有盼头的一件事啊！
“淑珍，别难过了，慢慢来，啥事都会好起来的！你看，一诺如今多乖巧，刚还帮我拎东西呢！”
大云转头看着黄一诺，微笑道。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经过杆子家门口，跟桂花聊了几句，从桂花那听到了黄一诺清醒的消息，大云也是打从心里替赖氏欣慰。
“好啦，就这么定了啊，我这就回去烧菜，等会大家伙都过去啊！”
大云说完又走到厨房门口，往里面喊道：“老五，二小子，等会都过去啊，我让我家小子过来喊！”
灶房里几个男人应了声，又开始忙碌起来，杆子提议，不仅要搭灶台，还顺便搭个简易的碗碟橱柜。
黄一诺和母亲将桂花和大云拿来的东西，全部搬去自己的屋里，没法子，老爹他们那屋子摆下两张床和两件家具后，转身的地儿都快没了。
“回头把你两个弟弟妹妹接回来了，就把你桂花嫂子送来的老母鸡炖了，你爹是该补一下，你大病初愈也没吃上啥好的，你三个弟弟妹妹正长个头，也不能亏着。”赖氏轻声跟黄一诺合计着。
黄一诺在屋子的角落，用稻草搭了个简单的鸡窝，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老母鸡放进去。
母鸡很乖地趴在它的“新家”里，也不乱飞乱跑，就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小眼珠滴溜溜地盯着黄一诺看。
听到母亲的打算，黄一诺转头说道：“娘，这母鸡咱别急着宰，我刚摸了下它肚子，全是蛋呢！”
“可你和你爹的身子骨，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呢？”赖氏急着问道。
“我的身子就别补了，一身的膘！倒是我爹，必须补补！”
黄一诺寻思了下，站起身道：“母鸡留着生蛋，从明天起，咱每天都给爹煮个鸡蛋，再过段日子稳定下来了，再去弄些鸡蛋来孵小鸡！”
赖氏琢磨了一下，“也好！”
大云手脚很利落，没过多久就派了她家小子就过来喊吃饭。
刚巧这边灶房的事情都弄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差开个侧门的事了。
分家的时候周氏和黄建义都说，三房分出去往后就不能从正门口进进出出了。
便只能在后院的院墙那打个侧门，往后三房的人就从侧门出入。
“娘，你去大云婶子家吃吧，
等会给我捎带一点就行了，我留下来陪爹！”黄一诺提议道。
“你去吧，娘留下来。”
“娘，我今天有点乏，不太想走路。”黄一诺随意找出个借口来。
赖氏一听这话，宠溺地抹着黄一诺的头，“成，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娘吃过饭就回来！”
“嗯！”
看着母亲他们全走光了，黄一诺先是把房门关紧，然后去老爹屋里看了看，给老爹倒了一碗热茶，把灶房里的情况说给他听。
黄建礼元气受损尚未恢复，这两日又一直在为分家的事殚精竭虑，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眼皮发沉。
“爹，我扶你躺下睡会，我再去灶房转转。”
伺候老爹躺下后，黄一诺轻轻带上了屋门，拿起厨房墙角边的铁锹，进了灶房。
在灶口的角落用来对方柴禾的地方用力铲下去，这泥土比较松软，挖起来不是很费力。
虽然黄一诺年纪才十二岁，但他养的一身膘，多少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挖了好一会儿，挖出了一个洗脚盆大的土坑。目测了一下土坑的容积，暗自点了点头。
把灶边早上剩下的用做防潮的草木灰撒到土坑里，然后又把他前两日整理杂屋时，翻出的那个豁口瓦缸放进去。
大小刚刚好，仿佛量身定做。
赶忙回自己屋里，把大云婶子送来的十斤白米，还有桂花婶子送来的六只鸡蛋，风干的野蘑菇和干辣椒，一并放进了石缸。
然后盖上一块木板，把泥土覆盖上去，让那木板看起来不显眼，最后还拉了几捆稻草堆在上面才放心。
做好了这些，黄一诺洗干净了手，把铁锹放了回去，回了房间躺着。
不大一会儿，母亲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急匆匆回来了，还带着两只倒扣的大碗，一碗是给他的，另一碗是给老爹的。
这时代的麦子水稻产量都不高，压在农民头上的还有苛捐杂税，就算是村长家，也是吃不起整碗的白米饭的，家家户户的米饭里，都会或多或少的掺杂一些野菜，红薯，杂粮啥的！
黄一诺看着眼前冒尖的红薯米饭，还有那发黄的青菜和金黄色的炒鸡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喊住母亲，揭开老爹的碗，又抓起自己的筷子来。
赖氏看着微微一愣，以为儿子是眼馋黄建礼碗里那两块鸡蛋，正准备拨给黄一诺时。
只见儿子夹起自己碗里的那几块鸡蛋，一股脑地往外拨。
“一诺，你这是……”
“娘，我不爱吃鸡蛋，不喜欢那股腥味！”黄一诺睁眼说着瞎话，又把自己碗里的饭，拨拉了一半到黄建礼的碗里。
“一诺，别唬娘，你以前可爱吃了！来，快拨回去，你爹有两块就够了！”赖氏说道，自家儿子的饭量，她清楚的很。
别说是这么一碗，就是两碗他吃下去了，也不知道饱了没。
“娘，从现在起我要少吃多走动，让自己瘦下来，你让我多吃，我跟你急啊！”黄一诺笑着说道。
赖氏无奈一笑，这孩子的心思，她还能不知道？
“你这孩子，真拿你没办法，那我给你爹送去了啊！”
“嗯，去吧，啥都别说。”
“诶！”
……
下昼，杆子和大牛他们四人在后院的墙上凿了一个门洞，开了一扇仅容一人穿行的侧门。
黄一诺过去侧门那里看了，从侧门出去，就是一条两人宽的小巷子，对面就是大爷爷家的墙头。
沿着巷子往前走，巷子外面就是一条用青石板铺就的路，这就是贯穿建华村的主干道了。老黄家的正大门就开在这路边上。
“淑珍，灶台得晾两天才能用，我们先给你在对面棚子用石头搭个临时灶台，这几日你就在那生火煮饭凑合下哈！”杆子过来跟赖氏道。
“好嘞，那又得辛苦你们了！”
“嗨，没啥，顺手的小事！”
吃完了饭，只有五成饱，黄一诺还是感觉很满足的。
这副身体从现在起他要好好规划一下，先把饭量缩减下来，把胃饿小一些。
然后积极参加训练和劳动，增加身体的输出，长期坚持下去，这一身的肥膘肯定会慢慢消失的。
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增加血液循环，也会让身体越发的强健，而不是现在这种肥胖的浮肿之气！
在后院走了一圈，黄一诺打算出去走走，来到这里三天了，一直就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
推开隔壁厢房的门，母亲正在喂老爹喝药，瞧见黄一诺手里挎着的竹篾篮子，赖氏两口子皆露出诧异的表情。
“一诺，你这是要干啥？”赖氏赶紧问道。
“娘，闲着没事，我想出去走走，挖点野菜啥的。”黄一诺说道。
五六月的南方，田间地头，还有后面树林山坡上的野菜指定很多的，去挖点野菜回来，总好过在家坐吃山空！
“一诺，你从前都没做过这些，你不认得野菜。你把篮子放下，等你爹把这碗里的药喝掉，娘去挖，你在家玩。”赖氏说道。
黄建礼点头表示赞同，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见底，赖氏拿出帕子给他擦拭嘴角，扶着他躺了回去。
赖氏站起身朝黄一诺这边走来，“把篮子给我吧。”
黄一诺却往后面退了一步，摇了摇头道：“娘，我认得的，你就放心好了，你留在家里照看我爹，我很快就回来。”
“你爹喝过了药也要睡一会，那娘陪你一块去。”赖氏拉着儿子走出屋门商议道。
黄一诺想了想，踮起脚凑近母亲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赖氏神色稍稍变了变，然后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压低声道：“一诺，这……不太可能吧？你奶他们……咋会惦记咱那点东西哟……”
“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黄一诺退了回去，用只有自己和母亲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咱所有的家当就数那只老母子最值钱了，爹和两点弟弟妹妹补身体的鸡蛋，大姐和三妹也快休假回来了，她们也需要进补，还有夏收后孵小鸡，可都指望它呢，娘你还是看着点的好！”
赖氏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你的话娘都记心里，你出去也别走远，就在附近的转转就行了，天黑前记得要回来，-别让我和你爹着急！”
“好嘞！放心吧！”
挎着竹篾篮子，黄一诺从新开的侧门出了院子。
顺着大路往后山走去，空气格外的独特，空气中不仅弥漫着草木的清新，还夹杂着各种动物粪便的气息。
举目望去，一座座低矮的农家院落连成一片，清一色都是用土坯砖建成的。
黄一诺沿着青石路，一直走到村口，沿途遇到了不少村民。
那些人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就一些模糊的印象，但叫不出名字，也认不出谁是谁。
不过那些人看他挎着个篮子径直往村口走，一个个的表情，就跟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似的，有几人还怪笑着大声逗弄他。
“喂，傻胖，你挎着个篮子和柴刀这是要上哪去呀？该不会又是去采野果送给你家小娘子吧？”
“傻胖，你为了陆家姑娘投塘淹个半死，你那未来丈母娘刘长腿，可有拿鸡蛋去看你没啊？”
那两人的调笑，惹得围观的众人阵阵哄笑。
黄一诺侧目看了那些村民们一眼。
在物资和精神双方面都严重匮乏的乡下，村民们闲着无聊就把捉弄人当做最大的娱乐方式。
若是换做以前的黄一诺，恐怕早就被他们哄得团团转了。
不过此时，黄一诺旁观者似的眼神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就淡漠地收回了视线，继续赶路。
或许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无论什么时代，他们只是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蝼蚁而已！
走在他们中间，黄一诺犹如大王在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