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都是你的错
这天中午，施澜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公司，总之饭没吃，工作也没心思。
等到了下班时间，关于那场车祸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甚至曝出了视频，当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即将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
“那个女的也太狠心了吧！”
“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敢的啊！”
“你们看清楚，她明明是去拉他的。”
视频下的评论走向让施澜有些不解，回看一遍才发现，拍视频的角度十分刁钻，那么多人只有她格外引人注目，因为离得最近，给人造成一种她推了一把的错觉，好在还是有人在为她辩解。
然而，随着一个又一个“目击者”发出视频，各个角度的“真相”摆了出来，没有人再说她是推手，但是对于她残忍的指控却并没有结束。
“她明明可以多走两步的，孩子就能得救了啊！”
“偏要在这种时候打电话吗？电话有人命重要吗？”
“这种人就是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估计是给男朋友打电话，看样子肯定是吵架了，才不想管的。”
关于她的猜想在不断扩大，甚至能编出一个充满童年阴影的身世来，那天晚上，她失眠了，那个奔跑的小男孩的样子，被撞的样子，倒下的样子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也许我应该反应再快一点的。
四天前
早上天刚亮，施澜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第一反应是摸过来手机翻视频，她在找他得救的消息。
“好可惜啊，他还只是个孩子。”
“一路走好，祈祷。”
“一路走好”
“……”
“真是可惜，本来有获救机会的。”
“什么情况？楼上知道什么真相快告诉我！”
“就是视频里有个女生，她离小男孩很近的，但她只顾着打电话，都快撞上了才去拉他。”
“我去！这么没人性吗？”
小男孩的死亡激起了新一波的民愤，和指责她比起来，死亡好像都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
施澜控制不住地翻看着所有的评论，企图寻找一个替她说话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在被反驳之后，没有人再出头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伸手啊！”
“搞不懂就拉他一下需要反应这么久吗？”
“好希望死的是那个女的啊，孩子还那么小，把他换回来就好了。”
“能换一下就好了。”
施澜看了好久，最后十分无力地把手机扔回床边，手臂挨在额头上，她想，他们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一个背锅的人，没关系，我也有责任。
“施澜啊，网上的视频我也看了，你别在意，他们都是乱说的。”主管看着她，还在出言安慰，紧接着他摊了摊手，似乎是在措辞，“这件事对你来说肯定是不好接受，也不是你的错。”
他笑了笑，“这个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准备融资上市，视频的事闹得这么大，很多网友都在说公司有问题，培养出了这样的员工，给公司也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所以……公司想给你放个假，回去休息休息，等这阵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
施澜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很明白他的潜台词，只能收拾东西回家。
夜里一点，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睡着的施澜在噩梦中接通了一个电话，那边传来尖锐的一句“去死吧！”吓得她差点扔了手机，后半夜就再也没睡着过。
三天前
施澜坐上了去往C市的客车，也许，那里能安静些。
上午朋友打来电话时，她坐在床上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脑袋昏昏沉沉的。
“你终于开机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还好，就是有点累。”
“你没上班？”
“停职了。”
“那……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待几天？”
施澜稍稍迟疑了一会，语气很沉闷，“也好。”
挂了电话，她回了一下家里发来的微信，她爸妈平时不怎么刷视频，这件事大概还没有知道太多，只是日常的关心一下。
两天前
施澜已经48个小时没怎么合过眼了，开机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电话打过来，不是恶作剧的，就是问她买不买墓地，就连她朋友的电话都被人肉了出来，接着就是地址。
“啊！”
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尖叫了，拆开的快递里是恶搞玩具，一次比一次吓人，最后她们宁可错过自己的快递，也没有再拆。
死亡当日
不开手机，不上网，不拆快递，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片刻安宁，但是那些躲在网线背后的人开始选择最原始的方式。
门上的血书，门缝里的小纸条，到处都是“去死吧！”“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满眼的红色让施澜变得格外的敏感，她的朋友迅速把所有的纸条都收走，“一群神经病。”
“对不起……”
“应该道歉的是他们，就会躲在背后耍这些阴招，有本事见光刚！”
施澜从混乱不堪的脑回路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们能顺着网线找到她的朋友，那她家里……
“喂，妈……”
“小澜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我朋友这。”
“视频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哎……这叫什么事啊！”
“妈，家里没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电话那边是沉默，接着再次传来叹气的声音，“都是些恶作剧，我们不会当回事的。”
施澜觉得十分愧疚，泪水瞬间滑落脸颊，她匆忙地挂了电话，忍了许久没有哭出声。
“你要不要去躺会？从来这你就没怎么好好睡过。”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血就是声音，我好累。”她双手撑着额头，恨不得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上去。
“我得去上夜班了，要不我给你带点药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出去走走，直接把药买了。”
“也行。”
把朋友送去公司之后，施澜拿着药沿路往回走，长时间的失眠加神经衰弱，让她感觉整个人都灵魂出走了。路过桥上时，手机响了一下，纯文字短信已经升级到了彩信，而且还是个恶作剧彩信。
手机屏幕上不停地蹦出来血字，一个接着一个，还带着恐怖的背景音乐，她迅速退出，关机。无力地靠着桥边的围栏，她觉得周围如此嘈杂，如此压抑，那清晰、沉闷的水声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许跳下去，就可以让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