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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雷雨

他在落霜苑休养了两日后,伤已大好。

第三日,刚能活动些筋骨了,他便待不住带着我出了门。

这一次,他低调了很多,避开了热闹的街市,在茶楼中要了间隔间,便悠闲地喝茶听曲。

“诶,听说了吗?最近鸿语姑娘开始挨家挨户地卖起酒来了呢?”

楼下,一阵喧哗。

当我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不由看了眼旁座。发现他眯着眼打着瞌睡,我向那声音处靠近了些,竖起了耳朵。

“啊?怎么回事?绿蚁馆不是有酒卖了吗?”

“害,还不是因为绿蚁馆生意惨淡。自那十文无故失踪之后,去酒馆看热闹的人就少了许多呢。听说,三日前,有一富家少爷去喝酒,笑说了句若是鸿语姑娘将酒送去他家门,他定然多买一坛,鸿语姑娘就真的开始挨家串户卖酒了。”

“哦,这场景我见过。那时快黄昏了,鸿语姑娘和一个丫鬟合力推着一个小推车,走一户敲一户的门,刚询问两句便吃了闭门羹。鸿语姑娘这酒想要卖出去,怕是难了……”

碎语渐起,耳畔传来道道碰杯饮酒之声。那声音隐没其中,听不清了。

我的离去,让绿蚁馆又发生了什么吗?鸿语姑娘如今过得怎么样呢?

忧绪乱心,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人正盯着我看,不知何时醒来的。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微蹙着眉头,“十文,你不要担心,外出卖酒总归能卖出几坛的,比光守着店铺要强,而且我已经吩咐了永叔给了绿蚁馆最低的价。你且放心,绿蚁馆会好起来的。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第一次,从那忧虑的神色中,我的心中生出些感动。这宽慰之语,让我对面前这个人,生出了一丝好感。

是的,绿蚁馆会好起来的。

下午,他再次出了府。或是因为上午回去时又受了些嘲讽,他并未带上我。

我也不懂他为什么总爱出府,明明外面对他多有非议。用永叔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待不住府、坐不下来的人。

我则默默收拾他的房间,又扫起了院子。

天色渐沉,乌云团聚在一处,秋风瑟瑟间,传来阵阵凉意。

我瞧了眼这欲要下雨的天,将走廊的鸟笼收进了屋,才发现那道门仍旧没有动静传来。

“天要下雨了,听风,快给公子送伞去。公子最怕打雷了。”

永叔慌忙收拾着院落中的衣裳,对着一旁道。

另一旁,听风刚将一床被褥抱进了屋,出门便多了把伞,面色不悦地向我走来,“十文,还不快去给公子送伞?”

说着,他将伞一把塞给我,便转身离去了。

这天色昏沉,雨应该还有一些时间。看着两人各自忙碌,我只得匆匆出了门。

听风也真是的,他何故要让我去送伞呢?我又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带着一丝不满,我一路向着街市而去。

半刻之后,我在一酒楼前停了步。那是他最常带我去的地方。

也就在那一刻,天空突然下起淅沥小雨,凉风阵阵,有些冷,似乎还只是前兆。

酒楼中,杂声不断,似是聚满了躲雨的人,不断有欢畅的饮酒之声传来。

“不说了,我要先回去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寻找之时,这道熟悉的声音叫我瞬时停了步。

俄顷,只见他跑出了门,一身的酒意。见我的一刹那,他脚下一定,眼中瞪得大大的,似是未料到一般。

见他如此模样,我一手将伞递了上去,一手准备揭下面纱。

这面纱是担心会被人再撞见拦路,才戴上的。

倏忽间,天边一道闪电乍现,雨开始下得有些急了。

也就在那一刹那,他收起了神色,一手便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跑向雨中。

我被这一突然的举动震住,却不及顾得什么,也挣脱不了他有力的手,只得听凭他拉着我跑。

雨水落在身上,他似乎浑然不觉般,只顾拉着我跑,叫我半途将伞都遗失在行人中了。

半刻不到,我们就已到了落霜苑。

此刻,他衣衫尽湿,发间滴着水珠。我亦是湿了鞋袜,觉察到了一丝凉意。

“怎么样?着凉了吧?”

进门的一刻,未等我反应,他一手便取出了袖中的丝帕,神色慌忙般擦着我脸上的水珠。

“公子回来了!”

突然,永叔与听风迎了上来,叫我忙后退了几步。

他手中一顿,还是收回了丝帕,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刹那间,天空又落下一道闪电,雨下得愈发得急。

“公子,我们还是先回房吧。”

“咚咚!”

那人点了点头,正欲离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有力的敲门声。

听风疑惑地上前开了门,瞬时定在原地,久久未有反应。

抬眼看去,只见马车之外,一长有胡须、衣着不俗的中年男子向内打量着,另有一仆从模样的人,为他撑着伞。

“你有事吗?”

永叔上前就拦住了那道身影,语中似有不悦。

那中年男子似是觉察到什么般,躬身便是一礼,“大公子,老奴此来,多有打扰。十日后就是侯爷的寿辰,夫人想请公子回府一聚,还请公子移步。”

“不去!”

那人头也未抬,冷言一语,抬脚便欲离去。

闻言,那中年男子忙冲进了门,拦住了那人去路,激动不已,“大公子又何必这般冷漠呢?公子常年在外住着,闹得满城非议,又从不与侯府联系,侯爷可是很担心公子啊。夫人也日夜忧心,只盼着公子与侯爷能借此机会冰释前嫌,此番相邀,公子就莫要推辞了吧。”

那人骤然停步,衣衫已湿了大半,目光狠狠地看了面前人一眼,“少假惺惺的!他过他的生辰,与我何干?不去就是不去!”

这厉声一语,恍然要把那骨子里一身的冷意都抖落出来。

那人似被这一语所激,霎时吓得定在原地,不消片刻,听风与永叔便上前拦住了那人,并将他驱逐出门。

“去去去!我们公子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最终,那道门再次闭上,安静了很多。

我默默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震惊。

“十文,你别傻站着了,快去换身衣裳吧。”

永叔招呼一语,便匆匆去了主院方向。

当我再次出门的时候,身上已换了套干衣裳,觉得好受了很多。

“轰隆!”

骤然间,惊雷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电闪雷鸣,阴风阵阵。

走廊上,我默默看着雨,心中思绪纷纷。

听永叔说,这落霜苑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永叔还说,他的母亲是位尊贵的郡主,知书达礼,十七岁时嫁给了当时还是将军的广南侯。

后来,郡主的双亲去世,皇上疼惜郡主,借着一点功劳,就封了他的父亲为广南侯,那位郡主也就成了侯府夫人。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广南侯喜新厌旧,就纳了妾,又抬了小妾为平妻,郡主就此忧愤结心,没几年便已病故。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出征失利,刚回宴都就没了母亲。

自那之后,那位广南侯府的大公子就同没人管的野草一样。他也极少涉足广南侯府,更与其父关系淡漠。

“轰隆!”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叫我瞬时回过神来,恍然发现自己已走到了那人院外。

“唉,这可怎么办啊?公子谁也不见,只将自己关在房中,这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公子幼时在一雷雨之夜亲眼撞见了郡主与侯爷发生激烈争吵,自那起便落下了这怕打雷的毛病。听闻那年出征,就是因为一场雷雨的缘故,才延误了军情,打了败仗。唉,往年打雷都是郡主陪着,如今公子落得这般模样,真是命苦啊。”

“那管家也真会挑时间,公子都这般了,他们还不满意,真不是东西!”

“唉,我们还是走吧,让公子自己待上一会儿。这道坎,几乎成了公子的心结,总归要公子自己迈过去的。”

院外,我默默听着永叔与听风长吁短叹的对话,心中跟着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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