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守夜

月光照在刚露出嫩芽芽的小草上，闪烁着微弱的光。几乎没有风，所有的叶子都斯文不动。虫虫的叫声在山谷回荡着，特别响亮。

看不见山里人家闪烁的灯光，除了虫虫的叫声，偶尔还有鸟或者动物的叫声。

他突然感觉到脖颈有点凉森森的，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特别的沉重和响亮。他有些后悔不该把牛红梅一个人留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与此同时，他感觉有许多人在偷窥着那个闪着微弱蜡烛光的帐篷。

二伯父说的没有错，那个帐篷挺大的，足够容纳十来个人，可要他和牛红梅住在同一个帐篷，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牛红梅看出了他的尴尬，用布做了一个隔断，她住在隔断里面，让他住在隔断外面，可他总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们在看。

牛红梅已经进了隔断，她挖了一天的窝窝，实在累了，收工后，还回家做了饭、喂了那些长毛的，为了挣钱，她在黑乎乎的夜晚来到了这个荒山野岭，看起了树苗子。

他同情她的遭遇，像她这样长相好的姑娘，在城里生活，一定会有个好的未来，可回到山里……他实在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黑乎乎的荒山野岭中，但他还是担心王小燕会误会他。

他走出帐篷，踏着羊曾经踏出来的小径，在走和留之间徘徊着，月光越来越模糊，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走得越快他越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种东西在动，终于，他忍不住转身，回头看。

什么也没有！

他骂自己：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难道还会怕鬼吗？没有鬼，也许是夜行的野兽。没有野兽，难道是偷树苗子的？不会吧，山里人家虽然生活清贫，但这些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偷盗的事，连牛羊都没有人偷，怎么会有人跑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偷树苗子？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

鬼？许多鬼故事哗啦啦冒了出来：冒出了一个大宅院，闪着光，书生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美丽的姑娘……他们一起吃了饭，饭后该睡觉了……书生正要行事，突然冒出来一个老道，大声喊道，妖精，吃老夫一剑……美女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怪物……

他还是听见了脚步声，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在朦胧的月光下闪动着，他浑身冒出了冷汗，喊道：“谁？干什么的？”

他感觉他的声音都变形了，歪歪斜斜的，没有了形。

“打野兔子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越来是人！春天已经到了尾巴了，野兔子都廋，你怎么会跑出来打野兔子？”他心里的惶恐消失了，说话也有了底气。

“你和牛红梅究竟是什么关系？”说话间，那个人闪了过来，原来是一个壮实的黑脸小伙子，手中没有猎枪，恶巴巴的。

“同学关系！”他淡淡地回答。

“不至于吧？”疑惑的眼神。

“朋友关系！”

“怎么样的朋友？”

“你这个人，查户口吗？”他有些不耐烦。

“如果你不想娶他，就不要和她睡！如果你和她睡了，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算是警告吧！莫名其妙，那个人恶巴巴的，说话间，随风而去了。

帐篷外的柴火堆闪着昏暗的光，他绕过光，走进了帐篷，听见了牛红梅在说梦话，仔细听，也听不出说的是啥，但确实在说。

他吹灭了蜡烛，把折叠床搬出了帐篷，放在柴火堆旁边，然后往柴火堆上面重新加了一些枯枝。

一阵烟过后，冒起了红红的火焰，他躺在折叠床上，闭上了眼睛，他的世界没有了鬼，没有了行人，没有了王小燕，也没有了牛红梅，他慢慢进入了梦中。

他醒过来时，天亮了，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坐了起来，发现牛红梅正在火堆旁坐着，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

“你醒了？”牛红梅收起目光，打开架在火堆上面那个铁锅的锅盖，盛给他一碗稀饭。

“在这里也能喝上热乎乎的稀饭？”他接过碗，感觉到了烫。

“中午，我给你**蛋面吃，在这个荒山野岭，你不但能够喝上稀饭，还能够吃上热乎乎的面。”牛红梅笑嘻嘻地说。

“好呀，天天啃冷馒头，我的胃实在难受。有热乎乎的面吃，真好，不过，那样会耽误你干活的。”

“你晚上替我守夜，我白天给你做饭吃，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

一勺子稀饭下肚，他突然记起了昨晚那个黑脸小伙子，他问道：“红梅同学，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牛红梅望了望他，然后抬起头，望着东山头冒起的鱼肚白，说：“我这么漂亮，追我的人当然不会少，怎么了？”

“没怎么？”他淡淡地说。

牛红梅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是不是想追我？”

“没有这个想法。”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牛红梅笑了，目光依然没有离开他的脸蛋，“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住进了一个美丽的姑娘，那个姑娘是大眼睛还是花眼睛？是高个子还是低个子？”

“没有人，你不要傻猜测，像我这样的穷小子，没有那家姑娘会看上我的。”

“我想也是的，你人长得不帅，家里的光景也不好，按照常理来说，没有那家姑娘会看上你，不过，爱这个东西很奇妙，也很伟大，伟大到可以超过任何不可能的推断！”

他吸了一口稀饭，说：“像你这样一个美女，和我这个丑男混在一起，你难道不害怕村里人说闲话吗？”

牛红梅扬扬眉头，说：“如果我害怕那些风言风语，我就不会来！”

“你的确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他赞叹了一句。

“不过，本姑娘发现你很害怕别人议论。如果你害怕，今天晚上，你把我送来后，你就回去，不要在走和留之间徘徊不定。反正也没有小偷，也没有鬼，我一个人睡在这里，没有什么害怕的。”

“我昨晚出去转，发现了一个打猎的。”

“不对，他手里没有猎枪，怎么会是打猎的？”

“你怎么知道的？”他有点吃惊，放下手中的碗，望着牛红梅，发现那水灵灵的眼睛就像两颗宝珠一样闪着美丽的光。

“我昨晚梦见了一个黑脸小伙子对你吼道，不准欺负红梅，不然的话，我会找你算账！”牛红梅一边洗碗，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