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樊爷献礼
木樨停下啃鸡腿的节奏,俯眼看他。那人年纪大些,左脸颊有颗黑痣,正是夔王晕厥当日,双手双脚投反对票的侍从。当时他嗓门粗大,还一口一个“殿下之令岂能违之”,说得振振有词。这么一个唯命是从的仆会做错什么呢?
木樨思寻之时,夔王只对那个侍从吩咐了一句“你且好好收拾下这里。”就起身离开了。
木樨伸着一根油光光的小指向那侍从勾了勾。
“那、那个......府上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侍从蹙了蹙眉,微微气道:“自然是木樨姑娘入住王府一事。”
“我......”木樨杏目圆睁,顿了顿,“很严重吗?”
“当然。夔王殿下从不亲近女色,夔王府也从不留宿女流,即便是皇上送来的教导房事的女官也都被殿下一一挡在府外。你能入住王府难道不是天大的事吗?”
木樨忆了忆自己初见再见夔王时,夔王不是退避三舍就是抬手遮颜,确有几分理。不过,人不是说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欢女爱、情意绵绵是一大趣事么,怎么他不喜呢?难道......
木樨压低了声音,窃窃问道:“殿下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那侍从一听,吓得煞白了脸。
“怎、怎么可能!殿下还小,还未及弱冠。”
木樨不晓得弱冠是何意,但记得书上写冠是帽子,就猜是没戴帽子的意思。思来想去倒是不曾见过他戴帽子。她心中暗道:不就一顶帽子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侍从边收拾残局,边接着道:“殿下六岁便送去了报国寺修行,这一待就是十年,也就近些时日才准许还俗的。殿下自小习佛经,自然远离俗世。”
难怪他一听到舍利反应如此强烈了。
“哦!”木樨会意地点点头,继续吃东西、扔骨头。
片刻,餐桌上五六个盘子都底朝了天。
那侍从瞅瞅盘子再不可思议地瞅瞅木樨。
木樨觉着那眼光特像那日酒窖里追着她要钱的大叔,想着她救了高高在上的夔王殿下,他请她吃顿好的,也没什么不妥啊。遂,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水,问道:“我吃得干净,有什么不对吗?”
侍从面露三分怕意,“你吃那么多,不会真是妖怪吧?”
这妖精二字是长脸上的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来。木樨拧了拧眉头。那侍从又一个大急转,道:“妖都是三头六臂,龇牙咧嘴的,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妖,肯定是仙、是神仙。”
木樨满意地点点头。
熟料,这边“妖怪”之事刚告一段落,那边门外又来一声:“谁说木樨姑娘是妖怪了。”
大摇大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会儿跟她对着干,一会儿又顺着她的关公脸樊劲。他一到场,那侍从手一抖,碎了一个盘子。木樨的小心脏也跟着蹦了蹦。
“你是嫌收拾锅碗瓢盆的活太清闲,要去刷马桶、倒夜香吗?”
“不是!不是!樊爷!”侍从卑微地屈膝俯首。
“若再让本爷听到你们这帮小人背后乱嚼舌根,小心打折你的腿。”
“是、是。樊爷说得是。小的再也不敢了。”侍从唯唯诺诺地收拾了盘子出去了。
樊劲转身,目光犀利地投向木樨。木樨身上的毛竖了数根。
“你救了殿下,我定是办到应许你的事。但是,你拿了舍利必须马上离开殿下,从此与殿下两不相见,听明白了吗?”
木樨本就只图舍利,何况妖走妖道,人走人道,怎么可能同道。她配合地点点头:“只要拿到舍利,此生必跟殿下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你可别食言!”樊劲在她对面坐下后,推过去一个小方盒,“这里便是你要的东西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得了舍利!木樨难以置信地扑腾了两下眼睫毛,打开小方盒。里面是一颗色彩斑斓流光溢彩的不规则状珠子,虽是稀罕之物,却没木樨原想得那么好看。
“这就是舍利?”
“当然!你该履行承诺了。”
“哦!”木樨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收好方盒,挠挠头皮,站立起来,但才伸出右脚就又缩了回去。她自己也不知怎的,得了灵珠没那么欢喜,竟还有点儿不舍离去。“那、那个,樊爷啊,你看我舍命救殿下,能不能再给一顿好、好......”话未完,但见樊劲脸一沉。
“你刚说了什么还记得吧。”
木樨瞪瞪关公脸,噘噘嘴,咬咬牙:“是!走!这就走!”
然,木樨前脚踏出屋,后脚就有人拦了她的去路,且来势也是汹汹。
木樨抬目望了望那人。那张白净的脸孔,似在哪里见过。她脑里寻了片刻,叫道:“我记得你,你是殿下的贴身侍从。那日王府门口我们见过的。”
侍从扫了一眼木樨,落目樊劲处。
“樊管事,你这么急匆匆地赶她走难道要陷殿下于不义吗?”
“刘侍读,府里上上下下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刘侍读一把将木樨拉进屋,杵在樊劲跟前,愤愤地道:“现在宫里都在传咱们殿下起死回生的事。她若走了,谁陪殿下去赴宴?那可是皇帝陛下钦点的。”
“陛下又没见过木樨姑娘。”
“那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又如何,我只知道殿下府上不得留宿女流。”
“这女人还不是你放进来的。”
“当初殿下命在旦夕能有选择么。”
木樨左瞧瞧右望望,大概听明白是人间的皇帝要答谢她这个恩公。书上说,皇宫里白玉为墙,檀木为梁,水晶为灯,珍珠为帘。她若跑一趟皇宫,岂不大开眼界,以后回去也好在老兔子面前显摆显摆。她听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比得了舍利还兴奋,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这个宴会我去,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