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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单方一味(上)

“他那么精明,还能再出什么事?”江枫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道,“你别卖关子了。”

沈江东道:“有人弹劾他在太皇太后的孝中娶亲,儿子都生下了。”

“他怎么和从前那死了的大司农吴天德一个调调儿,”江枫起疑道,“何家人怎么个个这么别致?谁在这关口弹劾何守之?”

沈江东皱眉道:“人家姓吴,怎么成何家的人了?说来也奇了,这次弹劾何守之的这个御史平素低调,也不知是谁的人。”

“报上名来,”江枫道,“我替你查查。”

“夫人的公务几时这么通达了?”沈江东皱眉道,“不成,这叫公器私用,不能这样。”

江枫笑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次日忽然又有谣传,说是何家找人弹劾何守之的,那御史原是何家的门生。沈江东十分不解,“何家这是在做什么?前有宁寿侯夫人上门示好,后又同室操戈踹掉何守之,这到底什么意思?”

江枫从袖中取出露初抄的案牍文书放下,随口道:“要么是霞影说的,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要么就是在对你示好。”

“他又犯了什么疾病,忽然要和我示好,不惜舍弃何守之?”沈江东追问。

江枫抬头道:“有两种可能,其一,他发现了季淑则的事,担心季淑则在我手里,害怕了,所以向你示好。”

“那其二呢?”

“我问你,你说何适之当初为什么要整你?”

沈江东想了想道:“他觉得我扣住了抚州的遗折,想威胁他。等等——你的意思是,何适之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从别人手里找到了遗折,发现我没有扣留过那遗折,也没想过想借此威胁他,所以向我示好?”

江枫冷笑道:“当初他怀疑你我扣了遗折,接着就想弄死你。按照他的脾性,如果此番他又担心我扣押了季淑则季姑娘,不大可能这般向咱们示好,应该再搞个刺客来才对。”

沈江东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也觉得他找到了遗折的可能性更大。”

江枫淡淡道:“当初他自己找不到遗折,就疑心咱们想整他。他有胆子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又想着化干戈为玉帛一笔勾销?做梦!”

“那下面何家要动的人,就应该是当初扣留遗折的人吧?”沈江东喃喃道。

两人说着说着都觉得无话可说了,气氛沉闷下来。江枫抱起猫儿逗弄,沈江东亦觉得浑身别扭——自打去年年末他们二人为告不告何适之起了分歧,就生出一种莫名的生疏来,说话也就是谈讲庶务公事。

沈江东道:“天色不早了,你今天跑了一天,也累了,早点儿休息。”

江枫点点头,抱起猫儿转身进了内室。

晚间沈江东在书房伏案,听到有响动,一抬头,只见江枫穿着一件葵绿大袖纱衣,抱着一叠书札,穿过帘幕轻轻走进来。

沈江东笑问:“你还没睡?”

江枫点了点头,坐在沈江东对面,把书札随手放下,整了整衣领,“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她戴着一对宝塔坠子,在灯影里闪烁不定,沈江东搁下笔,合上端砚上的梨花木雕花盖,笑道:“有什么事?”

江枫沉默了片刻,勉强一笑,淡淡道:“我们和离罢。”

沈江东生恐自己听错了,怔了怔,小心问:“你说什么?”

“一年之约,”江枫的目光并不敢和沈江东相接,“我是认真的,我们和离罢。”

沈江东见她终于提及那个一年之约,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故作镇定道:“府里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江枫连连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们不合适。”

沈江东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什么,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听江枫换了话头继续道:“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履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如今,我们不合适,所以我们和离,也不算违背先人的意愿,不是吗?”

“如果说我们生疏的原因是我不肯对何适之出手,那……”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你不对何适之出手,除了忌惮东宫,主要还是因为陛下现今无意清算何党,你不敢打乱陛下的布局。”

“那咱们哪里不合适呢?”沈江东不解问,说完自己也沉默下来。

江枫轻轻一笑,“还记得我们的一年之约吧?我一直没有提起,其实心里头一直在挣扎。我本以为我会贪恋嘉国府的荣华富贵,但是沅西,并非我清高,而是无论如何我在这里并不觉得愉悦。我们熙宁十七年就成亲了,但是熙宁十八年春天你就南下,直到去年秋天才回来。满打满算,我们在一起也不到一年,所以……”

“所以一年的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沈江东道,“我们算是患过难了,怎么现在事情眼看要过去了,你反而说这样的话?”

江枫垂头道:“我已经拖累了嘉国府一年,不想拖累你家第二年。”

沈江东无奈道:“又说这种话了!非说谁拖累谁,谁牵连谁,我们是一家人,不应该这样计较。”

“如果我说我意已决,”江枫忽然道,“你……怎么想?”江枫说出这句“我意已决”,忽然有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失落如同一张又细又密的大网,将她网在其中。她苦苦挣扎,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终究不会是自己的了局,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知道我这么做……我这么做很没有良心,但是沅西,我很清楚,我们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无好处。”

“我们都搅和进帝京的浑水里来了,我们分不分开,又有什么区别?”

江枫深深吸了一口气,“有区别,你本可以有更好的助力。”

沈江东有了气,但是想了半天,勉强道:“我就要去江左了,留你一个人在京里。好一段时间里你根本看不到我,我们正好分开这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好么?”

“好,”江枫也不想在他离京前逼他太过,“江南多佳丽,你不妨多多留心。”说完笑了笑,抱起书札垂头走了出去,“你早点儿休息。”

江枫离开后片刻,沈江东闭上双目,胸口起伏不定,忽然抬手把书案上的一匣子书掷了下去。

“夫人,夫人……”霞影追着江枫,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夫妇二人刚才的谈话,“您这是什么话?您当年为了咱们这位爷千里迢迢到南边去,如今又说……”

“我去南边找他是因为那件事情可以说是由我而起,”江枫解释道,“我去是出于朋友之义。”

霞影跺足,“什么叫朋友之义?”

“你说你们姑娘就看了叶家姑爷一眼,就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谓一眼定终身,”江枫道,“但是我痴长多载,却从不知情为何物,成婚不过是按部就班,随波逐流而已。那我当日南下去找沅西,当然是因为朋友之义。哪怕来日我们和离,依旧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霞影听得头昏脑涨,“您是不是累糊涂了?好端端非说这些话……您走那么快做什么?您倒是等等听我说……”

江枫快步走开,没有再听霞影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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