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恶意东升

夏小蝉在尸体上搜寻到了手机，这里既然可以直播，那必然是有信号的。

手机没设密码，夏小蝉随手划开。

“报警求助中心吗，我杀人了，五个，地点不知道，这里还有......再带些衣物来吧。”

手机对面的民警还在追问，夏小蝉随手将音量拉到最低，将散发着扑鼻血腥味的手机丢到了一边。

保持着通话，警方便能轻松的循着信号发出的地方，找到夏小蝉的位置。

她找了个远离尸体的地方安静的仰躺了下来，望着眼前的蓝天白云。

“这一次不知道要坐多少年牢，五条人命呵呵，说不定是要被枪决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夏小蝉经常看些法制节目，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能被定义为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是指正当防卫只能在不法侵害正在进行之时实行，不能实行事前防卫和事后防卫。

正当防卫的主观条件，是指防卫人主观上必须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

正当防卫的限度条件，是指正当防卫不能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且造成重大损害。

夏小蝉在自身已经逃出直播基地之后，又回身杀了四个人，已经不满足于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

夏小蝉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在防卫即将或正在实施的侵害，甚至她不认为自己是在所谓的“执行正义”。

她只是想杀人，杀了五个人之后更是不满足于所谓的限度条件了。

她也不想再思考其他的东西，嵌入左臂的钢珠仿佛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肌肉，激烈的搏杀带来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令她无视疼痛。此时骤然躺下，双臂拉伤的肌肉也开始闷闷作痛起来。

比起疼痛更多的是疲惫，夏小蝉从囚室醒来之后到现在几乎全程都处于剧烈的运动与搏杀，大脑也保持着高速的运算，用身心俱疲来形容再好不过。

夏小蝉闭上双眼，她的大脑已经昏昏沉沉的，身体朝她发出警告。记忆的碎片却在不断的闪回着，颈间喷出的鲜血溅满了夏小蝉的左手，那滚热而滑腻的触感。

老三颈骨折断，强烈的痛感与恐惧令他眼中毛细血管爆裂，两道鲜血从眼眶中流出，两颗眼球几乎要突破束缚冲出来。

以及那老头最后怨毒的眼神和滚落到一边依旧扭曲着的老脸和死不瞑目的双眼。

最终，一切复归黑暗。

黑暗中，有火燃起。

世界逐渐变得清晰。

夏小蝉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和破碎的残垣断壁，曾经雄壮恢宏的建筑坍圮了。

在黑暗中潜藏着浓重的恶意，目光如带刺的荆棘在皮肤上剐出刺痛。夏小蝉的视角自往下降着，她主动的迎向那未知的恶意。

她看到了僵尸，憎恶，骷髅兵，女妖，黑骑士……以及众多叫不上名字的奇怪生物，铺天盖地的奔跑。

它们的对立面只有一个身穿破旧布衣的人形静静的站里，那人开始冲刺，从肩垂落到背部的长发漂动着。

他冲进来了死亡生物的军队，那大军并不是在行进，它们在包围，以披着重甲的黑骑士与庞大的憎恶为前锋，举着锈蚀刀剑的骷髅兵与僵尸紧随其后，女妖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身形隐没在黑夜里，巫妖与死灵术士高举白骨节杖，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骨龙与全身腐烂的狮鹫载着甲士，弓箭手与骷髅法师在空中盘旋着，着成建制的王者大军倾巢而出，只为了毁灭那个站在包围圈核心的人。

那个人单手按住骸骨战马，数百米冲刺的加速度带来庞大的冲击力加持的动能在那只手面前竟掀不起一点风浪，他单手发力，生生的将那战马的头骨连着眼中燃着的亡灵之火一起捏碎。

然后伸手夺过黑骑士的大剑，顺带着将那骑士劈成两半，那厚重的骑士铠如同纸糊般被一剑切开。

盔甲下空无一物，幽蓝色的灵魂之火消散，黑骑士碎裂成一地的破烂盔甲。

他单手提着大剑朝前抡动，骸骨战马毫无抵抗的被分成两节，手腕一震，剑横拍出去，将那两截马尸连带着黑骑士拍飞出去，砸倒了一大片骷髅兵。

一击之下，他手中的骑士大剑竟直接碎裂。不是断成两截，而是剑刃从中呈冰纹状碎裂。他再伸手夺来一杆骑士枪，长达五米的骑士枪被他如稻草般挥舞。

他双手握紧长枪，黑色的气息翻滚着，长枪顿时崩的笔直。他持枪直接扫过军阵，所过处断剑破甲，人马横飞。

死亡大军如潮水般不断的冲击，那人仿佛中流砥柱般岿然不动，脚下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骸骨，他一脚踏碎一个头骨，身体竟然纵跳了起来。

他跳的极高，伸手抓入骨龙的眼窝，一个翻身已经跳到了龙头上。

他将那骑士枪扔出去，五米长的长枪毫无悬念的贯穿了正在施法的骷髅法师，带着它掉下骨龙。他的双手覆盖着黑气，迎向骨龙上的骷髅剑士编队。

侧身，躲过砍来的一剑，左手贴身打出刺拳，骷髅剑士的头骨爆碎，无头尸体倒了下去。那人并未停留，扭腰转胯，右腿重重一鞭，将第二个剑士踢下骨龙。

夏小蝉才看到那人宽大的破布衣衫下竟是一双比例惊人的长腿，修长浑圆，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地上破碎的骷髅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升腾，亡者大军对那黑气视若无睹，天空中的人张开双臂，那浩瀚的黑气如燕归巢般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夏小蝉看着黑气，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涌现出一个词语:恶意。

无尽的恶意翻卷着升腾，以空中的人为核心来聚集。

夏小蝉忽的感受到了悲伤，天空中的人漂浮着，他双手平举，双腿合拢，头颅下垂，身后仿佛又一个无形的十字架束缚住了他。

地面上的骷髅剑士扔掉长剑，双手咔咔的拍着胸膛，全身溃烂的僵尸仰天吼叫，女妖从虚空中现身，亡灵术士放下白骨节杖。

至于再高等的巫妖，炎魔和独眼巨人，他们却已经颤抖了起来。

夏小蝉此时才惊觉，那恶意已经笼罩了整个战场朝核心收缩着，触及那边界的生物眼中的灵魂之火竟毫无征兆的熄灭，身躯倒在地上摔成一地破碎的骸骨。

空中人的整个身躯已经被黑气层层包裹，夏小蝉举目望去，只见那黑气团成了一个黑色巨茧，内部有什么东西在有力搏动着。

忽而，她发现自己已能看透这巨茧内部，那瑟缩的人形不复刚才的武勇，遮天蔽日的黑暗好似从不存在过，那人形的身上透出浓浓的悲意。

夏小蝉忽的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明明立在空中，那天与地之间好像只有他的存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那人形猛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的盯住了虚空中的一个所在。夏小蝉的双眼与那人的双眼径直对上，她发现那个人的脸与身形，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而另一个“夏小蝉”的脸上露出了与这个世界异常违和的虔诚与悲悯，她的嘴在喃喃的翕动着。

夏小蝉仔细倾听，她说的是:“Godblessme”。

神啊，庇佑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