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战

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李策深情地望向妻儿，在心中虔诚祈祷着，祈祷妻儿能够平平安安。

他轻移脚步，离开马车数十米，避免战斗余波伤及妻儿。

四人缓步跟随，呈掎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老九正对着李策，两侧是老七、老十，老五则在站他的身后，挡在马车前，断其后路。

急性子的老九不由分说，直接上大招。体内真气尽悉涌入弯刀内，刀芒闪烁，刀身轻颤，似乎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真气。

一刀劈出，老九体内仅剩的五成真气一空，面色不由得泛白起来。

刀气在空中一分为三，同时朝李策斩去，掀起滚滚热浪。

烈焰三刀斩，地阶上品武技，是他登临黑榜第九时，组织给予的奖励。修炼数年，才堪堪入门。此招若修炼到大成，一刀斩出，刀气会幻化成三柄火焰刀。火焰一旦入体，附着在经脉之上，便难以驱逐。轻则功力倒退，重则日日受烈焰焚心之痛，折磨至死。

李策有些动容，不再托大，瞬间在面前生成一副棋盘。棋线纵横交错，隐隐有黑白棋子闪动。

三道刀气同时斩在棋盘上，棋盘震颤。刀势不减，欲要冲破阻碍，真气幻化的棋盘开始一点点凹陷。片刻，刀气消融在棋盘中，两股真气争锋，爆炸开来。

李策略松一口气，猛然腰间一凉。本能想去躲避，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利剑所伤，大腿外侧被划破一个口子。所幸未伤及筋骨，一点皮外伤，不影响行动。

原来是左侧的老十找准机会，一剑刺伤李策。

时机之巧妙，令人感叹，果然黑榜高手没一个是弱者。

如果不是躲避及时，这一剑，很可能将李策的腰刺穿。

剑光闪烁，左侧的剑气再度袭来，李策手无寸铁，猛力出掌裆下老十的剑芒。真气持续灌输到左手，掌力大胜，将老十的铁剑逼退。

老七、老十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出手。老七挥舞斧头，拦腰横劈；老十一跃而起，凌空刺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两人配合默契，一时间战斗局势凶险起来，李策大急。

来不及细想应对之策，李策快速向左拍出一道真气，弹偏剑刃；然后下沉身体，弯腰贴住地面。

战斧拂面而过，有惊无险，李策躲过了两人的致命联招。

进攻未奏效，老七、老十再度联手，杀招齐出。李策以一敌二，从容应对，不落下风。

战斗持续一段时间，李策体力急剧下滑，真气消耗巨大。敌人的利器无法徒手去接，每次化解需要动用大量真气。最大的麻烦在于身后的敌人老五，时不时扔来飞镖，防不胜防，多次将他逼入绝境。

一番战斗下来，即便是李策万分小心，身上也平添数道伤口，浑身带血，染红了衣衫。

他的左臂被利剑划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隐约可见肉骨。最致命伤是后背所中的飞镖，飞镖锁住脊骨，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他运功处处受限，无法发挥出最大战力。

伤口麻痹，渐渐失去知觉，是中毒的征兆。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榜高手竟然使用毒镖？

李策衣袍染血，自知不能坐以待毙，若一味等敌人出招再应敌，迟早会被消耗至死。

他双手掐诀，左臂伤口进一步被撕裂，血液顺着胳膊汇聚在手肘，滴滴答答。

李策全然不顾，强忍着剧痛，一道道真气从周身向外辐射开来，真气化为黑白棋子，密密麻麻，一颗接着一颗向敌人飞去，气势汹汹，如群星陨落。

老七挥舞战斧，每一颗棋子被重重劈散，爆声四起。

老十手转剑花，剑气屏障悄然形成，他的每一剑都会击落一颗棋子，潇洒自如。

善用暗器的老五最为轻松，人影闪烁，凭空消失，这招和东瀛忍术很相似。真气棋子落空，纷纷击打在岩石上，炸起几个窟窿。

比起三人的应对手段，老九就颇为狼狈。烈焰三刀斩耗费他太多真气，以至于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一二成。招式威力大减，难以低挡李策的真气棋子，接连被击中。

老九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恰在此时，一道真气棋子直扑他的脑门，已避无可避。

吾命休矣！

真气棋子在眼前一点点消散，老九大松一口气，后背已经湿透。若再晚一步，自己必将交代于此，余生的荣华富贵成空。

“多谢二哥。”劫后余生的老九连忙道谢。

虽说他们十人平日里喜欢争锋相对，可毕竟常在一起执行任务，多少也有一些感情，岂会见死不救。

危机关头，一直未出手的地煞弹出一缕煞气，将真气棋子击溃，保住了老九的性命。

趁着黑榜几位高手的注意力都放在老九身上，李策腾空而起，后空翻落在马车上，手提马绳，驱驶马车突破包围圈。

“好一招棋落星河。”地煞动容，忍不住感叹。可惜李策修为太低、技艺不精，发挥不出此招真正的威力。

这是鬼谋的传承武技，经过每一代鬼谋的改进，威力可媲美天阶。若是绝世高手施展，一颗棋子便能牵动全场气机，使敌人沦为刀俎。一颗棋便是一颗星，上代鬼谋便是用这一招强势横扫西域各大高手。

“老五，无需再留手。”

此话一出，宣判李策死亡。

老五不动声色，三枚银针突然出现在手中。他运功轻掷，一前两后，一枚飞向李策，另外两枚分别飞向女子和她怀中的婴儿。

追魂针，江湖有传言，中针者必死。

老五能跻身西域黑榜第五，除了他鬼魅的身法、防不胜防的飞镖，最令人忌惮的还是他的追魂针。

飞针奇快，转瞬即至，李策毫不犹豫地挥掌拍飞母子二人面前的两枚追魂针。

叮铃，叮铃。

飞针落在木板上的声音让女子回过神来，她上下打量着衣裳褴褛的李策，急切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三枚银针，两枚落地，某非……

李策轻喝一声，银针从胸膛破体，倒射出去。

他急忙打坐运功，手指迅速在胸口轻点几下，封住穴道，以免毒气扩散。飞针有奇毒，这才是追魂针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女子用身体挡住婴儿的飞针，李策则用身体挡住母子的飞针。

李策没得选！

不得不说，老五这招狠毒无比。

“玄天君，你难逃一死，识相点交出兵卷，我可以考虑饶了她们母子。”

地煞并不是危言耸听，李策中了老五的追魂针，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银针上的毒是用西域特有的四十九种毒物炼制八十一天而成，沾血后才会发挥毒效，就连老五自己也没有解药。

他每次只给三枚银针上毒，作为压箱底手段保命使用。

三枚毒银针均被他小心翼翼收好，避免不小心划破皮，饮恨在自己暗器之下。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追魂针秘笈最后一页详细地例举了死于自己的银针之下的各大高手，以告诫后世修行此暗器之人，一定要注意操作。

“呸！”李策吐出一口黑血，毒气已经扩散到全身，不屑道：“想不到堂堂黑榜高手也会用下三滥的招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

他知道就算是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妻儿也是九死一生，谁会养虎为患？

更何况，他身上压根就没有兵鉴。

“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九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到李策这样不识趣，立马将拴在腰间的铁链甩出，目标正是女子怀中的婴儿，他想用婴儿的性命来让李策投鼠忌器。

银光乍现，叮的一声，清脆的铁戈声响起，老九的铁链被震飞，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五位黑榜高手面面相觑，环顾四周，暗生警惕。

银光再现，这一次速度更快，快到老九腹部生痛才看清这是一把宝刀。

老九低下头，死死盯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宝刀，刀身闪耀，锋利无比。

一滴血滴在刀刃上，聚成血珠而不落，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血液滴在刀刃上，染红了这如镜般的刀身。

在老九的注视下，宝刀从腹部退出，将伤口进一步拉大，带着轻吟之声回到主人手上。

老九猝不及防，再一次经历切腹之痛，一口老血喷出，从马上栽倒下去，气息全无。

至死他都未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

杀人者恒被杀！

一位二流高手眨眼间倒地身亡，这一幕让另外四位黑榜高手难以置信，一直风淡云清的地煞此刻也不禁感到压力重重。

似乎是察觉到危险，他们坐下的战马也跟着躁动不安，气氛压抑到极点。

人影闪动，一男子突兀出现在马车上，将染血的宝刀笔直插在木板中，然后半蹲在李策身前，关切问道：“李兄，可还好？”

说罢便握住李策脉搏，查探起来。

来人正是在山顶疗伤的男子，他见有贼人行凶，便停止疗伤，一路从山顶小跳下来搭救。

令他没想到的是，被追杀之人竟是自己好友，于是果断出手救下好友妻儿，顺势一刀了结逞凶之人。

“唐大哥！”李策大喜，惨白的脸上顿时红润起来，黯淡的双眸重新有了神采。

“咳咳！”

或许是过于激动而动了真气，暂封于经脉中的毒气开始爆发，李策咳出一大口黑血吐在马车上，木板滋滋作响。

他艰难地竖直身体，有气无力道：“唐大哥，能在这儿见到你，真好。”

“小弟命不久矣，只求唐大哥能救湘云和复儿一命。”

唐姓男子看到好友如此境遇，忍不住泪目，点头回应。

李策露出微笑，如释重负。他深知这位唐大哥的为人，他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况且以唐大哥的本事，保住妻儿的性命，不难。

随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李策再也压制不住，毒气彻底爆发。他虚弱地倒在妻子身旁，颤颤巍巍伸出右手抚摸婴儿。

婴儿在李策的抚摸下，睁大着双眼，好奇地望着这个世界。

耳旁传来妻子的哭泣声，李策愧疚无比，此生无法共白头。

“湘云，复儿交给你，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长大。他爷爷给他取名复，我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我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父亲很失望，所以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复儿身上，只是我希望复儿的路能让他自己选择。”

他紧紧抓住妻子的手，央求道：“湘云，答应我，让复儿自己选择，好吗？”

张湘云梨花带雨，掩面痛哭。

“九天这条路不好走，注定要沾满鲜血。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没出生在李家，我没背负鬼谋的枷锁，我这一生是不是有另一番光景？我们能携手游历大好河山；我们能隐居在深山老林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们能养大复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们能白头偕老；我们……咳……咳……”

“能，我们能，我们一定能。”

“夫君，我答应你，我会让复儿无忧无虑长大，我不会让他走上这条路。”

李策欣慰一笑，最后留念地看了妻儿一眼，闭目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