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灭敌

唐姓男子提刀伫立，刀尖滴血，杀气并未外露，众人却受到莫大的压迫感。

耳旁传来女子的嚎啕大哭声，他大吼一声，下一秒便出现在老十面前，刀光一闪，四肢飞溅。

无腿战马猛然扑地，老十从马背上滚落，迎接他的是宝刀透背。

只一回合，老十便魂归地藏，地煞三人心颤，此人未免也太强了吧？

老九、老十二人宛如大白菜，被唐姓男子一刀一个。足以雄霸一方的二流高手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地煞虎视提刀男子，严阵以待，体内煞气抑制不住汹涌翻腾，似兴奋，似畏惧。

男子冷漠挥刀，刀气纵横，气势汹涌奔向老七，大有湮灭万物之势。老七拔剑横斩，发出一道凛冽的剑气予以回击。

刀气与剑气碰撞在一起，轰然爆炸。

男子不等老七收招，鬼魅地出现在他身前，一掌将其拍飞。

或许是察觉到杀气，男子突然转身，用刀挑飞老五蓄谋已久的暗箭，时机正好。

男子出奇的愤怒，双手钳住老七战马的双腿，大吼一声，奋力甩向老五。

他一身正气，最是瞧不上背地里放冷箭的小人。

老五冷笑，脚蹬马背，升在空中，隐去身影。

两马相撞，砰的一声，纷纷倒地，嘶鸣惨叫。

男子身后的老七双脚点地，斜着身子直刺男子后背，在地上留下一行痕迹。剑尖在男子身后一尺处停住，难进分毫。一道无形的真气屏障挡下这一剑，这是一流高手的护体罡气。

男子虎躯一震，力道之大险些让老七握剑的右手脱力。老七连忙将真气注入右臂来抵抗剑身传来的反震之力，用尽全力继续往前刺去。剑尖如蜗牛般前进，半尺距离犹如天堑，始终无法突破男子的护体罡气。

余光锁定老五的一举一动，男子转身往铁剑弹出一道真气，剑身轻鸣，再也支撑不住，连带着老七反弹回去。老七后退十米才堪堪停住，右脚半没在泥土里，鲜明的两行足迹仿佛在嘲笑他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铁剑悬空，继而幻化成一柄柄透明真气剑。老七掐诀，真气剑形成剑圈，一柄接着一柄向男子飞去。

十数把真气剑在老七的操控下，集结成剑阵，接连从不同方位袭击男子，角度刁钻，令人防不胜防。即便是被男子的宝刀击飞，也会很有灵性地回转攻击。

男子从容应付，每一刀都将真气剑击退，或劈或挑或档或砍，慢慢在身前一尺内形成真空圈，真气剑难以近身。

刀剑缠斗在一起，锵锵声不绝于耳。老七久攻不下，真气逐渐透支，真气剑后劲不足，已有数柄被男子劈碎，消散于空中。

男子也察觉到老七有些力不从心，真气剑阵不再无懈可击、密不透风，反而是破绽连连。

男子抓住机会，往真气剑阵空缺的地方甩出宝刀，宝刀在真气作用下高速旋转，旋转的吸力将数柄真气剑吸附在刀身四周，随着宝刀一起回旋至老七那里。

老七大惊失色，调动残余的真气剑拦截宝刀。可残败不堪的真气剑哪里还是势不可挡的宝刀对手，丝毫不影响宝刀回旋而至。

老七被拦腰斩断，真气剑没有了主人的真气加持，一一消散，最后一柄真剑掉落在地上。

他曾来过！

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这是你踏入这个江湖该有的觉悟。

同伴接二连三被斩，地煞和老五脸色铁青，到嘴的肥肉半路却杀出程咬金，而这个程咬金居然还是无敌强者。

老五心中发怵，萌生退意。他与男子隔着一个境界不说，杀手锏追魂针也已使用完，战下去毫无胜算，走为上计。他当机立断，身体原地消失，欲离开这染血之地。

地煞看穿他的意图，似乎早就料到他会临阵脱逃，并未出言阻止。

男子岂会放任他离开，此人是杀害李策的直接凶手，放过谁都不能放过他。

“神风斩！”

男子愤然一刀，横刀朝老五消失的方向斩去，刀气掀起滚滚气浪，如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气势丝毫不减。为了击杀老五，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强行动用体内真气，将刀气的威力最大化。

老五无所遁形，在一流高手的强力一刀下，黯然殒命。

看到遍地的尸体，地煞毫无哀伤之意，反而嘴角泛起微笑，笑意渐浓。

男子斩出这一刀后，半跪在地上，右手搭在刀柄上，左手捂住胸口，压制住上涌的气血。他抬起头，地煞不知何时站上马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四目相对。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阁下就是中原的武林盟主唐大侠？”

地煞丝毫不慌，很是平静地牵着马绳，气定神闲，尽显高手风范。

“哦？”男子有些意外，“你们并非中原人士，居然认得唐某？”

“唐大侠威名远播，江湖上谁人不知？虽从未谋面，可唐大侠的事迹在下耳熟能详，神风斩正是阁下的成名武技。”

地煞不慌不忙，耐心解释，即使面对武林“第一人”，也是风淡云轻，未露半点畏惧之色。

地煞敢如此托大，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知道此时男子已身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

对于半路杀出来的男子，地煞起初十分忌惮。

此行的同伴他一样可以做到一击必杀，但绝不会像男子这样轻松。并且他看得出来，男子前面出招从未动过真气，实力远在他之上，也许已经超越了一流境界。

他越是揣测越是心惊胆战，直到男子使出神风斩，认出了男子身份后，地煞才放下心来。

临行前，黑榜第一高手天残重伤而归，昏死前透露一个消息：他用残心手之毒重伤了中原的武林盟主。

组织高层向地煞透露，天残伤势太重，即便医好，后半生也是一个废人。并且许下重诺，若此行顺利带回兵鉴，黑榜第一的位置非他莫属。

地煞很感谢眼前之人，若非他重伤了天残，黑榜第一的位置如何轮得到他？

他放任男子调息疗伤，因为他很了解天残的残心手之毒。与追魂针这种外毒不一样，残心手之毒不是由外物炼制而成，它是由天残夜以继日数十年之功形成的内毒。外毒可以运功祛毒，可以已外物化解；而内毒则只能靠强大的修为压制，一点点消磨。

中此毒者心脉受创，非死即残。并且越是运功，越是容易爆发。

“唐大侠，虽然你身受重伤，但我会竭尽全力，以表敬意，还望指点一二。”

宝剑在地煞的牵引下缓慢升空，高悬在男子上方，闪烁着血气，一缕缕煞气在剑身环绕着。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蓄势、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宝剑，面色凝重，下意识握紧刀柄。

“落！”

随着地煞一声令下，男子上方宝剑轻颤，真气与煞气合二为一，融汇成血红色剑光。万千剑光如雨滴下落，密密麻麻，锐不可当。

剑光落九天的气势让男子动容，他不得不将护体罡气笼罩住整个身体。可剑光的煞气引得男子血气翻涌，残心手之毒险些爆发。男子一边运气压制内毒，一边运气应战，形势不容乐观。

男子快速挥刀，身手敏捷，或击飞或闪躲，一道又一道剑光落空，将地面炸起一个个窟窿，尘土飞扬。

地煞见状毫不意外，若是男子连这招都接不住，也不配做中原第一人了。

只见他吐出一口精血喷在宝剑上，宝剑染血，更显疯狂。

“疾！”

第二波剑光速度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落下，男子极尽挥刀闪避，依旧有数道剑光落在护体罡气上。剑光很快就消融在罡气中，像是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点点涟漪。

若不是护体罡气，男子必被剑光击中，足见剑雨的威力。

此招一出，一流之下，恐怕无人生还。

眼见血色剑光无法斩破男子的护体罡气，地煞伸手一吸，宝剑落入手中，恢复亮白色。他没有继续施展剑雨第三招——灭，一来施展此招需要三口精血，这会大大折损他的精气，发挥不出巅峰实力，不利于接下来的苦战；二来施展剑雨这种范围武技就是为了最大限度消耗男子的真气，加快内毒的爆发速度，使他伤上加伤。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就没必要浪费自身精血去做无用功。

或许是地煞低估了自己剑招“灭”的威力，或许是他高估了男子的护体罡气，总之他错过了结束战斗的最佳机会。因为男子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只要地煞继续施展剑雨，必定可以重创男子。

剑光易躲，煞气难防。男子体内的残心手之毒被煞气点燃，异常活跃，多次冲击真气封印，这使得男子大部分真气被牵制住。被血色剑光击中数次的护体罡气缺少真气加持，忽明忽暗，仿佛随时将要湮灭。也许再来一道血色剑光，男子的护体罡气就会被击破。

男子喘息片刻，收起护体罡气，将内毒重新封印在丹田。

一剑刺来，男子立刀格挡，剑尖刺在刀刃上，叮得一声弹了回去。

剑光闪耀，地煞一连刺出几剑均被男子用刀挡住，刀剑相向，一时难分胜负。

两人你攻我挡，有来有回，交手数十招后各自被兵器震开。

男子持刀而立，衣襟飞舞，以不动应万动。而在他对面的地煞横剑于身前，左手两指并拢轻抚剑身，酝酿着惊人剑招。

宝剑如明镜一般，反射着微弱的日光，照射在地煞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好似胜券在握。

微光一闪，地煞凌空一跃，朝着男子狠狠斩去。剑势磅礴，似要摧毁一切。男子横刀相挡，宝剑劈在宝刀上，呲呲作响。

地煞持剑用力往下压，男子不甘示弱往上顶，刀剑互架，两人僵持在一起。

一缕缕煞气从宝剑散发出来，绕过宝刀径直冲向男子脑门，男子大惊失色，偏头躲避，险些着道。

可是煞气不依不饶，在地煞的牵引下，掉头冲入男子体内。

“唐盟主，在下的煞气如何？”地煞狰狞大笑。

男子保持沉默，任由煞气在体内作祟。他猛然发力，宝刀掀开宝剑的压制，将地煞逼退。

未等地煞作出反应，男子提刀冲向地煞，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战斗异常凶险，余波掀起气浪滚滚，山边岩石遭受无妄之灾，一处接着一处被炸成窟窿，碎石落满一地。

男子虽被内毒压制，实力折损，可仗着境界壁垒，与地煞斗得旗鼓相当。百十回合下来，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反观地煞因长时间未取胜，早已没了无敌气势，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剑走偏锋，终是露出破绽被男子一刀砍伤左肩。

地煞瞥了一眼伤口，眉头微皱。刀口长约一公分，隐隐可见骨头，血液瞬间染红他的衣衫。

男子这边也不容乐观，虽然抓住破绽砍伤地煞，可长时间地释放真气作战，让他难以压制住内毒，伤势进一步扩大。

他只觉胸口有一股血气上涌，直冲喉咙。强硬将其吞咽下去，然后挑起一块巨石，直扑地煞。

地煞急退几步，想要躲开巨石。可巨石紧跟，欲将他压碎。地煞不再闪躲，直面巨石，一剑劈开。

巨石被劈成无数碎片，在空中爆射开来。

地煞挥袖遮掩，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刀光砍中，胸口被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

属实有些大意了！

不愧是中原的武林盟主，即便是有伤在身，也不是自己可以小觑的。

地煞回顾整场战斗，自己犯的失误可谓不小。也许是近些年来顺风顺水，小看了天下英雄，这才导致今日的对战有了些许轻敌，落得如此下风。

胸口的疼痛并没有让他心生畏惧，反而让他更加兴奋，更加疯狂。

地煞张开双臂，大吼一声，无数煞气从身躯喷出，胸口与左肩的伤口也被无形气劲撕扯，鲜血洒天，与煞气交融形成血煞之气。

他剑指苍天，血煞之气顺着剑尖直冲云霄。一团暗沉的血云在上空形成，随着血煞之气地涌入越扩越大，四周开始变得昏暗，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

真气与血煞之气交织，争相融入血云之中，血云翻腾碰撞，有雷霆之音传出。

血云变幻，一张张人脸浮现，或怒吼，或哀求，或咒骂，或恐惧，尽显百态。这些死于地煞剑下的亡魂，被他一一炼成恶念煞气，用来增强剑招威力。

片刻后，血云浓缩为一道光束，在剑尖摇曳跳舞。

“修罗斩！”

地煞一剑斩出，血气浓郁扑鼻，无数恶鬼惨叫咆哮，男子犹如置身于人间炼狱。

面对这惊世一剑，男子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心中瞬间有了决断，没有半点迟疑，解开内毒的封印，将全部的真气运转在双手之间，逐渐形成一个灰色光球。

男子牵引住光球，将其推往半空。光球在空中迅速变大，不断吸收着“修罗斩”的血煞之气。

空中游离的血煞之气被灰色光球从四方八方吸收，光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仿佛随时要爆炸。光球内部，血煞之气翻滚，噼里啪啦，滋滋作响。

“空冥劲？”

地煞大吃一惊，慌乱地叫出来，面如死灰。这是绝世功法《空冥诀》的招式，修炼出来的空冥真气能吸收世间一切异种真气，相当霸道。

“西域当真是不可小觑。”

地煞的见多识广让男子惊诧，《空冥诀》在当世知之者甚少。西域如此强大的情报网，看来图谋不小。

修罗斩的力量被光球一点一点吸收，直至灰飞烟灭，天空恢复晴朗。

带血色的光球轰然爆炸，余波冲击到地煞身上，将他震飞。

地煞倒地不起，奄奄一息，鲜血从嘴角大口大口溢出来。

吸收了血煞之气的空冥劲，威力更上一层楼，直接将地煞五脏六腑震碎，经脉寸断。煞气反噬，让他雪上加霜，命不久矣。

使出空冥劲的男子同样口吐鲜血，跪地喘息。丹田里的内毒已经全面爆发，扩散到全身经脉各处，宛如烈火焚烧，焦灼难耐。

躺在地上的地煞却是诡异一笑，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飞刀，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扔向马车。

做完这一切后，地煞便再无动静，中原大地再添一道西域高手的亡魂。

男子此刻也明白了地煞的意图，眼看着飞刀射中马匹，却又无能为力，他已然无力去阻止。

马车横冲直撞，左右颠簸，最后径直冲向悬崖。

男子吊起最后一口气，捂着胸口，摇摇晃晃，艰难起身。

千钧一发之际，男子从地上摸起老十的弯刀，用力一甩，弯刀精准定在马车尾。

男子牵着铁链，借助马车拉力，安稳地跳在马车上，跟随着马车一起掉入悬崖。

坠崖的马车上，女子捂住婴儿，感受着耳旁呼啸的风，默默闭上眼睛。

也许死亡就是最好的结局，一家三口能在地狱团聚。只是可怜刚出生的孩儿，还未开始，就要结束。

只是一瞬间，女子便察觉到身体不降反升。她惊呼一声，惊奇地睁开眼，原来是男子将母子二人抛上悬崖边。

“唐大侠……”

男子和马车急速下坠，眨眼间消失在云雾里，不见身影。

女子在崖边哭喊着，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被崖间山风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