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君臣相见
一间布置奢华，又不失文墨香气的大气房屋里，一名打扮闲适，装颜端庄优雅的美貌妇人注目在一片白雪的书纸上。
她轻轻挽起锦鲤长袖，修长洁白的手指握着笔端，专注地游动在书纸上。
陆压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他很想把自己的画像摆在桌子上，让陆夫人往死里瞅。
同时心里自我安慰，嗯，再想念一个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想，只是他没看到某个角落的一沓画纸，就算三年画下来，也勉强才有的份量......
陆压走后，陆夫人瞧着他方才驻留的地方，看得有些出神，许久才回过神来，只是有一行清泪划过绝美的脸蛋，却又笑了出来，柔声轻语：“更帅了呢......”
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宰相府，心里不禁给自己加戏：“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想到真正关心我的，居然是最没心没肺的二姐......”
他摇了摇头，孰不知，若是现在一时兴起，回自己的房间瞅一眼，或许会看到最关心自己的二姐，在偷自己的私人财产。
离开时，他还碰到了一个让他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的一个人。
当朝宰相，陆平仙，也就是陆压的父亲。
两人插肩而过，陆压匆匆一瞥，压下所有的思念，想要快步离开，目光再多留下片刻，也只是多留下片刻的复杂情绪，既不能相认，又何必徒增伤感呢。
却不想，在陆压还没跨出府邸门槛的时候，陆平仙却是先开口了：
“长高了，变化倒是不大。”
声音低沉中带着不复以往威严的温和，让得陆压心头一震，转过头去，一脸不可置信。
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汇成一字：“爹.....”
对上陆平仙那充满慈爱的一双眼神，陆压的眼神却有些闪躲，似乎这三年的离开，让他有了一种负罪感。
“回来就好......”
陆平仙抱住他，然后将他带到后院叙聊。
对于陆压的满肚子疑惑，陆平仙只是一笑置之，道：“一般的灵魂体，但凡略有些许修为在身，便可轻易看出。
“虽然你身上情况特殊，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修为足够高，要察觉到你，也是不难。”
陆压轻轻颔首，说到：“只是爹你对我这般模样与失踪之事，似乎并意外？”
陆平仙轻抚英气短须，笑了笑，说道：“既然你已经借助了那件东西回到这里，说明那位的计划也开始步入正轨了，有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为父便不自作主张了。
“但是老三，你只要记住，此事对你并非不利，更多的是一种考验，站在更高的角度，也是古域的一线生机。”
陆压抿住嘴唇，说道：“对于古域之劫，我当年也有些听闻，就是不知道，蓝......那方世界，莫非有什么玄妙，能化解古域残局？”
“我也不清楚。”陆平仙道：“陛下当年恭请乾坤之外的圣人为天下大局卜上一卦，具体事宜，我等也并不知晓。”
“好吧。”
陆压叹口气，又问道：“一位前辈曾说过，我的记忆有部分缺失，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平仙没有回答，而是说了些玄之又玄的话语，陆压没听懂，但是知晓，他爹应该是知道关于记忆缺失的事情，但是碍于特殊原因，并没有回答。
“倒是许久没有见到陛下，有些忘记陛下尊容了。”陆压打趣一声，把话题扯开，道：“先去宫里走一遭，回见。”
陆平仙含笑相送，待陆压离开，顿时愁容满面。
“老三啊，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古域可就靠你了......”
陆压谨慎行走在街上，知道修为强大者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就没有像刚才那么高调了。
虽然此次回来疑点重重，但起码搞清楚了一件事，被带到星域，而且还记忆缺失，疑似是陛下的手笔，知道了这些，他就平静多了。
“大爷，上来玩儿呀～”
陆压扭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被失足少女拉走。
“？”
看清楚那人是谁，心里一咯噔。
“护国公？！”
虽然那中年男人此时一身素装，但还是被陆压认了出来......好巧。
陆压不动声色跟着他们进去，看到男人被领进一处宾房，他将一块通体透明，拳头大小的球体扔了进去，然后小心离开。
“老早就看这东西不爽了，今天居然让我找到了机会，看小爷下次回来，还不得参你一本。”
大街熙熙攘攘，人们来往热闹，十字街口，陆压满脸堆笑打量着一切。
“久违的感觉......”
一处如世外桃源的溪水雅地，小河浅浅流动，有头戴凤冠，身披黑雅龙袍的女子负着双手，站在高处眺望，神色间有着落寞。
这女子生的绝美，一双丹凤眼内璀有碧色美眸，一头青丝如瀑，却又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如紫薇帝王，好似生来便是俯瞰众生的存在。
“陛下。”
下方，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迈老道躬身抱拳，其身上也有着一股强烈的气机，但在女皇面前，态度又谦卑无比，不敢不敬于面前的这位大周执剑人。
见女子并没有回应，只是一双深邃的目光如一潭静水，深深地凝视远处，老道再呼上一声：“陛下。”
女子这才瞥了他一眼，“讲。”
柔美的声音，却带着寒冷，被这老道打扰了，令她有些不悦。
“时间到了，该送陆大人回去了，否则对我们的计划会有些影响。”
女皇定定看着他，美眸有杀机浮现，质问道：“当年他离开故地，远赴他界时，才不过十四岁，如今三载光阴缓缓度过，终于才回家一趟，你也要管上一管？”
“为了大计，他是时候该回去了。”
老道面带微笑，态度依旧强硬，若放在平时，他断然不敢这般顶撞一国之主，但对于将陆压送回蓝域这件事，态度却十分强硬。
但显然，他也低估了女皇对陆压的重视，一股难以抵御的寒冷力量包裹了他全身，只见女皇伸出手掌张合，冷冷道：“朕才是王，你越界了。”
老道垂下头颅，片刻后才说道：“陛下息怒，是老朽无礼了。”只是没有将头抬起。
“滚！”
随着女皇一声呵斥，老道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背影满是无奈，他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有些残忍了，但那个人铸造的因果，也只能由他的弟子，也就是陆压来终结。
此去蓝域，陆压若是不能找到那件东西，古域便是难以逃过这一劫。
待老道走后，女皇看着下方的小河里的浅浅清水，以及身后飘落不尽的花瓣，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化，变得有些幽怨。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见一面......”
声音虽有一股将相之气，但却不复方才的寒冷，有的，只是充满思念的柔和。
美眸在飘舞的花地中流转，打量几眼，忽然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摇身转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忽然变化。
原本尊贵的凤冠龙服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不失雅气的锦服绣衣，对着湖河水面的倒影整理了一番，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人流逐渐减少，已是到了酉时。
陆压借着一名江湖侠客的身体，来到一处不算显眼的酒肆里吃酒。
整个酒肆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老板。
忽然，似有所感，还不待反应，桌面有一声震动。
陆压把酒碗放下，抬起头，就看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嘴角勾起弧度看着他。
“来了？”陆压问了一句。
女子将手中的酒坛放在酒桌上，也是回应：“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年相别，不是姐弟却胜似姐弟的一对男女相顾无言。
...
“近年，可还好？”
终于，还是女子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局面。
“还活着。”陆压不咸不淡的回答。
“在那里，过得还好吧？”
“有劳陛下关心，下官一切都还好。”
...
又是将近一柱香的沉寂，女子一双清秀的明眸似有些失落，不管事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良久，女子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不愿，就回来吧，当年我若是再坚定一些，你就不会......”
碰——
酒碗狠狠砸在木桌上，陆压面带笑意看着她，说道：“陛下，下官不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陆压暗暗自嘲，古域大劫，天下死局，虽不知那些执棋者为什么选择了自己，但既然他已经与此事挂钩，那断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并非他如何的高义，而是有些人，不让啊。
那些在背后将他推出古域，送往蓝域的无上存在们，会允许自己中途离开棋局吗？
答案是否定的。
而他也不知道那群人中，有没有陛下......
若有，那对于将自己送往蓝域的幕后之人，自然没必要相顾。
若陛下当真是局外之人，那就更要划分界限了......
两人僵硬的你问我答维持了长达一个时辰，陆压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陛下，下官该去办正事了。”
戴上斗笠，背上长剑，借用了江湖侠客身体的陆压就走出了酒肆，桌上放着酒钱。
掀开酒肆门口的幕布，陆压扭头看了女子最后一眼，露出一个不代表任何含义的笑容，如当时的那片桃林中，一名孩童跑到少女面前，舔下一口红彤彤的糖葫芦，然后露出童真的笑容。
没有任何含义的微笑，只是一名孩童最纯粹的本质。
“女皇姐姐，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