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陆御使往事
空中乌云密布，大雨滂沱，整个街道都为之冷清了不少，一处屋檐之下，有男子在躲雨。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双目紧闭，嘴巴却在蠕动，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是开口，只是声音与之前却是天差地别。
沉稳温和的声音，隐约可以听出，这是少年的音色。
“阁下莫紧张，本官乃御前使，因特殊原因，此刻本身不方便露面，故而需要阁下配合。”
“御前使？大人莫非就是三年前，官拜四品的陆御使，陆压大人？”
“嗯，正是本官。”
此刻，这名江湖侠客的身体被陆压占据，所以无法从面上看出任何端倪，但从声音的一丝情绪变化和急促看来，显然有些激动。
“能协助陆大人办案，乃草民之福！实不相瞒，在听闻陆大人为我平民百姓争取的诸多福祉后，便十分崇拜您，包括我们组织的诸多兄弟......”
陆压摆了摆手，及时打断他。
“本官只是尽了我大周官员该尽的职责罢了，至于其他的，市井虚名，不足挂齿，既然阁下有意相助，那本官也提醒一句，此行或有风险，你若不愿，此时还尚可反悔。”
片刻后，在短时间的沉默，那道声音又响起：“若我反悔，陆大人是否还像这般，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陆压沉默不语，那道声音便豪爽一笑，“若人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那陆大人的大事岂不是要耽搁了？若人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岂不是辜负了陆大人对我大周千万百姓的付出？
“只愿，此行李某能够协助陆大人！”
那名男子的身体有一团气体跑出，陆压的虚影凝聚于身前，那男子的双眼也睁开，与陆压相视。
陆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回陆大人，草民李骁。”
见到陆压真容，男子的面上显得有些亢奋，虽然陆压已有三年没有出现在皇城，但那张脸的变化却是不大。
“李晓？”陆压喃喃一声，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仔细打量着他。
“三年前，菜市口法场被斩首之人......”
两行清泪从李晓脸上滑下，但目光看着面前的陆压，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亮光。
“正是舍妹......李晓在此，再次感谢陆大人公义之举，还草民一个公道！”
......陆压这一次沉默许久，没有出声，李晓也没有打扰他。
两人想什么东西想得出神，他们不知道，此时的他们心中所想之事，竟然是同一件事。
喧哗热闹的大街上，一辆囚车被众多官兵收押着，赴往法场。
囚车内，一名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女子瘫倒，看着诸多百姓的议论，一路颠簸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已经麻木了。
想起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施暴，心中硬是起了无法言喻的恶寒，那些个朝廷命官，尽是草芥人命之徒，她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也会落在她身上，怨啊！
法场上，一名国字脸判官板着脸喝道：“城西李氏，你本为韩宫之妻，乃有夫之妇，却为了私欲，勾搭刑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事后还毒杀了丈夫韩宫，按我大周律法，应当斩首示众，可还有遗言要交代？”
女子的脑袋被架到断刀板下，此时一双空洞的眸子没有丝毫生气，如同鬼魅一般。
她扬起头颅，看着空中的一片苍白，忽然颠沛一般放声大笑，嘶哑的声音显得无助，还带着怨毒。
“贼老天，你若是有眼，就将这些贪官污吏，通通赶尽杀绝，你若有眼，就莫要让无辜之人蒙冤！！”
任她如何呼喊，回应她的，也只是炎夏的热风拍打在血肉模糊的身躯上，以及法场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
监斩判官面色平淡的看着这一幕，直至辅官提醒一句：“大人，吉时已到。”
他这才看了眼高处，半空灼热的太阳，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他起身，将斩首令牌丢下。
“吉时已到！”
砰——
令牌与地面碰撞的声响，犹如死神的镰刀在切割生命，这一刻，法场周围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
刽子手口中的烈酒喷洒到刀片，仿若被骄阳的灼热蒸发，冒出阵阵热气。
“行刑！”
随着监斩官的声音落下，刽子手提起极具重量的大刀，猛然斩下。
一时间，腥红的血液洒了一地，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整个法场，再加上那具有冲击的一幕，让得不少人头晕目眩，更有甚者已经吐了一地。
在这混乱的场面，有个人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一片阴影下，捂住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出声，但两行泪水却是无可奈何的落下。
“嫣儿，哥哥会为你报仇的。”
......
另一幅画面，是在一座宫廷内，少年徒步走向两仪殿，却被一名女子拦下。
陆压淡淡看着他，道：“我要见陛下！”
那年轻女官摇摇头，用凌厉的目光与之对视，声音如万年冰川般的寒冷：“陛下今日谁也不见，陆御使请回吧。”
陆压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年轻女官，没再坚持，而是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阿离，来到女皇姐姐身边之后，你变了很多。”
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却让得被陆压称之为阿离的年轻女官秀眉一皱，但也没有接茬。
陆压见状，退了足足十步，将官帽摘下，奉在手中，连着官服也一同褪去。
整齐的摆放在地上，浑厚浩荡的声音响彻此地。
“陛下，我陆压不做官了！”
年轻女官抽出长刀，美眸中有着一丝凝重，刀锋架在陆压脖颈，不经意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穿上，我不想伤你！”
陆压摇摇头，任着刀刃的寒冷威胁着自己，转过头去，“至于这把御刀，今日草民还有些用处。”
“踏前一步，你不可活。”
年轻女官威胁道，只是在话音落下后，两仪殿内，却是传来一道威严的女性声音：“南冥离，传朕旨意，御前使今日擅闯两仪殿，欲对朕行谋不轨，今特罢免御前使一职！”
闻言，陆压不顾回头，大步离开，反倒是年轻女官松了一口气。
待陆压走后，南冥离开口欲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知从何说起，这时，两仪殿内，女皇的声音再次传出：“陆宰相之子陆压平冤有功，功过相抵，再念百官求情的份上，暂时官复原职。”
南冥离一愣，陛下你搁这算命呢？连之后发生什么都提起准备好了。
转而脸色一喜，“是！”
镗朗朗——
大街上，素衣少年拖着精致长刀行走，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人。
“陛下身居高位，四面皆敌，此刻若是对刑部的小公子出手，必定会被那群老东西借题发挥。
“但凡是朝堂上的人，都出手不得，或是不愿意出手，不愿意破坏来之不易的平衡，呵......
“呵，既如此，也只能由我出手，你们所有人都想明哲保身，都以身不由己为借口，放任这些权贵荼毒百姓却无动于衷......
“这个道洲最为强盛的国家，也需要有身处黑暗的人来清洗，清洗一切的不公。”
大街的百姓见状，纷纷关注过来，不知何人这般大胆，天子脚下如此放肆！
待看清少年面目后，一个个顿时傻眼，这不是陆大人吗？
朝廷百官里，最受他们欢迎的陆宰相之子，御前使陆压，陆大人！
“这刑部的小公子犯了什么事？竟然惊动了陆大人亲自出手！”
“莫非与几日前那名李氏女子有关？是了，以这些纨绔权贵的德行，十有**是另有隐情！”
“害，说的什么话，别说什么大事了，便是小事，除了陆大人，还有人敢对这些权贵子弟动手吗？”
陆压提着御刀和刑部的小公子，迎着百姓的目光与一声声议论，向着菜市口法场走去。
小公子一路又哭又喊，先是喊冤，后来就只剩求饶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官府衙门，只是没来得及阻止，官兵碰上陆压的时候，双方已经在法场之内了。
“陆大人，你要做什么？！”
衙门一方，有体态肥胖的官员为首站出，与陆压对峙。
“行公职，斩死囚。”陆压对他颔首，算是打招呼，然后提起御刀，对着刑部小公子的脖颈架去。
“混账！”
衙门一行人顿时急了，他们衙门隶属刑部，如今有人要在他们面前杀了小主子？这怎么能忍！
“陆压，你莫要欺人太甚！且不论林祥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便是他当真触犯了我大周律法，也不该有你来处理！”
陆压“哦”了一声，只是语气有些古怪，似乎代表了疑问：“那该交由谁来处理，你们这群刑部的狗吗？”
“你，你......”
“噗......”
“陆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辱我衙门！”
顿时，衙门一行人叫嚣不止，倒是陆压一脸平淡看着他们，只希望他们能把动静闹得再大些，届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能还那含冤女子一个公正，一个朗朗乾坤！
“陆大人，你可有证据，林祥所犯又是何罪！”
衙门一方，有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拖延时间，但也是陆压最想要的，当即，陆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陆压办事，何须证据？我说他有罪，便是有罪！”
此时，法场外的人并不多，所以无法在满是官兵包围的情况下进来，这些话也不会被百姓们听到。
他要做的，就是将百姓都引过来，到时候，这些官兵便是想拦，也是拦不住了。
反而那衙门一群人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发青，都说陆压此人公正廉明，司法严谨，最为讲道理，今日一见，比他们刑部的纨绔公子们还要纨绔！
简直不讲道理，他们那些百姓都是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