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灭门

没多一会儿，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十五的房间里没有蜡烛，整个屋里漆黑一片，所以他也不敢随意走动，害怕碰坏屋里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又开始刮起了风，吹得房间的窗户纸沙沙的响。

十五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突然，一股诱人的清香飘进了他的鼻子里。那股香味他感觉有些熟悉，应该是从院子里那两朵莲花上散发出来的。

十五睁开眼瞄了一眼窗户的位置，结果他却发现窗户外面有一股奇怪的亮光！那光芒忽明忽暗，暗时伸手不见五指。而亮时却如同满月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桌子上的烛台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见此一幕，十五心里顿感好奇。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房门，而眼前的情景，却是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只见原本在院子中央的那两朵半开的莲花，此时竟然在池子里不停地扭动着，犹如在夜色中翩翩起舞。数枚花瓣如同呼吸一般，一放一收。放时，两朵莲花同时盛开，通体散发出三种颜色的光芒，整个院子灵光大盛。收时，所有灵光迅速回到莲花体内，花瓣闭合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尽管此时的风刮得有些厉害，不过那两朵莲花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只是在荷叶中间轻轻摇摆，一点也不同于白天的脆弱。

十五看了一眼其余的几间屋子，发现里面的灯都已经熄了，似乎院子里的人对这奇怪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如此一来，十五的胆子就又大了一些。在寺里的时候，会发光的袈裟，他见过。会发光的佛像，他也见过。但是这会发光的莲花，他却还是第一次见。

十五小心翼翼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来到了开着莲花的水池旁边。池子的水在那三色灵光的映照下，此时也变得波光粼粼。

看着眼前这两朵妖异的莲花，十五一时没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在十五的手指碰到莲花的瞬间，那莲花竟有了反应，半透明的花瓣微微张开，然后轻轻靠在了十五的手指上。

“这莲花好奇怪呀！”

十五心中惊讶，两根手指夹住一片花瓣，只是轻轻一扯，那片花瓣就被他摘了下来。

然而就在那片花瓣脱落的一瞬间，那两朵原本还散发着三色灵光的莲花如同受到了惊吓，竟突然开始闭合，院子里的灵光也迅速散去。

见此一幕，小十五心中一惊，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他慌乱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发现，便赶紧拿着那片花瓣灰溜溜地跑回了屋子里。

就在小十五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两朵莲花已经慢慢地缩回了土里，没一会儿，整个水池就只剩下了几片发黄的荷叶，再也找不到一丝花开过的痕迹。

回到屋里，十五将手里的花瓣顺手丢到了他的铁钵里，他又透过窗户向外面望了望，可惜院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被十五丢到铁钵里的那片花瓣，虽然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不过它看起来已经与普通的花瓣无异了，之前的三种色彩也已经褪去，只剩下了惨淡的白色。

半夜，院子里突然狂风大作，不知是那里来的一只野狗，正在院子外不停吠叫。小十五此时正睡得香甜，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打扰到。

小十五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之后，原本被他放在桌子铁钵，此刻竟然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金色光芒。那金色光芒柔和至极，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将他轻轻笼罩在了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风停了，狗吠声也突然停止，整个院子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到天快亮的时候，一位老农挑着一副担子，迈着小碎步一颠一颠地向城西方向赶去。

此人正是十五昨日进城时遇到的那位老农。

老农姓林，邻居们都叫他林老汉，虽然林老汉家里贫穷，不过若是论起关系来，他还是城西林老爷的远房亲戚。

李老汉担子上挑着的依旧是那两个箩筐，箩筐上面盖了一层麻布，一股白色的热气透过麻布缓缓升腾起来。箩筐里装着的，是他早起做的豆腐，因为林老爷喜欢吃他做的豆腐，所以他每天早上都会早起做好豆腐，然后趁热将豆腐送到林老爷府上。

早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而林老汉却是累得满头大汗。今早他睡过了头，起得有些晚，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豆腐交到林府的朱管家手上了。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林老汉终于是赶到林府了。

“嗯？这门口的灯笼今天怎么没火呢？”林老汉来到林府门口，抬头望着头顶的两个灯笼，心里嘀咕到。

林老汉给林府送了好几年的豆腐，每次来的时候，朱管家都已经给灯笼换好了蜡烛。可是今天，林老汉明明来的比平时要晚一些，可灯笼里的蜡烛却还是没有换，这不禁让林老汉心里疑惑了起来。

“咚咚咚……”

林老汉伸手敲了敲门，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有人来开门。

“难道难道朱管家他们也睡过头了？”

林老汉心中疑惑，于是趴在门上，想通过门缝看看院子里面的情况。然而让林老汉没想到的是，他才刚靠上去，那院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林老汉一个趔趄，脚下好像还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接就摔了个五体投地，箩筐里的豆腐也摔得到处都是。

林老汉气急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碎了一地的豆腐，他刚想开口咒骂，却被眼前的一物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林府门口的地上，正仰面躺着一个人。但是因为天色比较暗，林老汉看不清那人脸，不过他的手却是不小心摸到了一个冷冰冰，干瘪如鸡爪一样的东西。

林老汉低头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地上这人的一只手！而且这手已经变得僵硬冰冷，明显这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老汉心头一惊，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院子，结果他却模糊地到院子里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

见此一幕，林老汉顿时感觉两腿一软，整个人也开始不停地打着哆嗦。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体，也不管地上的豆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院子。

“死……死人啦！！”

从林府出来后，林老汉像发了疯似的向衙门的方向跑去，还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好在衙门离林老爷家并不是很远，也就两三里路。林老汉来到衙门时，已经累得喘不上气了，慌乱之下，他竟然忘记了门口的衙鼓，而是趴在衙门的大门上，用手不停地拍打大门，嘴里还不停喊到：“死人啦！死人啦！”

过了好一会儿，衙门里的李捕头听到了门口的动静，穿上一件衣服就来到了衙门大门口。

李捕头在这衙门里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了，当了二十几年捕头的他，就连现在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门刚一打开，李捕头看到坐在地上，跟没了半条命似的林老汉，于是开口问道：“林老头，这大清早的你不去给林府送豆腐，跑来这里干嘛？”

林老汉目光呆滞地望着李捕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死了……林府的人都死了……”

听到这话，李捕头心中一惊，一把抓住了林老汉的领口，大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林府的人怎么了？”

林老汉抿了抿嘴，却是不由自己地哭了起来。

五年前，林老汉那一脉单传的儿子，带着新婚不久的儿媳，去到金山寺上香许愿，希望能给家里添得一男丁。然而让林老汉没想到的是，那天金山上突然发了大洪水，大水将金山寺淹没，所有上山的香客都没了踪迹，他的儿子和儿媳，也再没有回来。

自那以后，林老汉苍老了许多。为了生活，孤家寡人的他，在城里卖起了豆腐，但一天下来，却只能挣几个馒头钱。

后来，林府的林老爷见他可怜，便花钱让他给自己府上送豆腐。这一送，就是好几年。虽然挣的钱不多，但也足够林老汉活下去。

可是现在，林府里的人没了，自己的豆腐又该卖给谁呢。林老汉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出了声。

见林老汉不像是在说谎，李捕头有些慌了。

林老爷虽然为人节俭，但他却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而且他还是苏州城知府大人的好友。这事若是被知府大人知道了，这衙门里上至县令，下至他这小小的捕头，恐怕都是难逃其责。

李捕头越想越心慌，急忙跑进衙门，叫上了几个刚刚睡醒的兄弟，火急火燎地就往林老爷的府上赶去。

当李捕头一行人赶到林府时，天色已经明亮了许多。李捕头走在前面，看着林府那半开的大门，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希望林老爷没事！”

李捕头心里默念着，一步步来到了林府的大门口。一到门口，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便是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尸体肤色惨白，两只眼睛深深得凹陷了进去，干瘪得如同一具骷髅。

虽然地上的尸体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不过李捕头还是认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因为这尸体身上穿着的，正是朱管家平日最喜欢的那件青色大褂。

李捕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朱管家的尸体，然后用手里的刀，小心翼翼地将院子的大门推开。尽管他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捕头，可当他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时，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院子里没有一丝血腥气味，但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一样的干尸，而且都是一副大张着嘴的惊恐模样，看起来十分瘆人。

“吸人精魄，食人血肉，这是妖物所为！”

做了二十几年捕头的李捕头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死因并非人为，而是与妖物有关。

李捕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进了院子里，他将院子里的几具尸体都大概看了一遍，并没有在里面发现林老爷尸体，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李捕头慢慢走到院子中央，来到了那个小水池旁边，看着水池里仅剩的两片发黄的荷叶，他刚刚才放松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这池子里的莲花，李捕头是听说过的。据说那是一株灵植，有着驱邪避妖的能力，普通的山间精怪是根本进不来这院子的，更别说害人性命了。可现在的池子里却只剩下了两片烂叶，很明显是有人将那莲花给取走了，或者说是有人与妖物联手，要至林老爷于死地。

愣了片刻后，李捕头立马转过头对着还站在门口的几名捕快大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找！一定要把林老爷找到！！”

手下的几名捕快闻言立马行动，在这院子里寻找了起来。

而在旁边的一间厢房里，小十五正躺在地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