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捉妖

牢房里的众人一时间全都沉默不语，只有蜷缩在地上的秀才在低声啜泣。

可老道士依旧没有罢休，他侧过头看着蜷缩在一旁的秀才，语气凝重地说道：“你是人，她是妖！正所谓人妖殊途！就算她没有害你性命，你们也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老道士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话，算是彻底点燃了秀才心中的怨火。

只见秀才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老道士，大声说道：“人妖殊途？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就是爱讲这些大道理。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从早到晚，从冬到春。”

秀才越说越大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他将自己胸口的衣服扯开，里面瘦骨嶙峋，胸口上还有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看起来应该是被鞭子抽打后留下的。

“那我问你！我现在的样子，就是你口中那所谓的好结果吗？！”

秀才怒目圆睁，眼中布满了血气。他大声嘶吼着，仿佛是将心中积攒了数年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守财拉着小十五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好似变了一个人的秀才，他与秀才在这牢房里呆了将近三年，在他的眼里，秀才就像是一只癞蛤蟆，整天躺在牢房的草堆里，只有上去踢他两脚，他才会动一下。

而直到如今守财才明白，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竟然还有着这么一段让人心碎的往事。

秀才面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突然上前骑到了老道士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提着老道士的领口，另一只手捏着拳头，就欲向对方的面门砸去。

此时的老道士心中对秀才已经起了一丝愧意，看着对方高高举起的拳头，他没有打算避让，反而是直直得盯着对方的双眼。如果打自己一拳能够减少秀才心中的痛苦，他倒也是心甘情愿。

只可惜，老道士失算了。

秀才咬着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丝毫没有躲避老道士的目光，但他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在僵持了片刻后，秀才脸上的愤怒也有所缓减，最后更是在老道士的注视下，将拳头慢慢放了下来。

老道士期待的那一拳，却始终没能落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

老道士知道秀才恨死了自己，可他不明白秀才为什么要将拳头收起来，于是连忙问道。

秀才松开了老道士的领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失了神一样，喃喃说道：“谁说妖一定就是会害人，谁说好人一定就不会害人。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道罢了。”

说完，秀才便一头倒在了地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头顶的蜘蛛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道士也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虽然刚刚秀才的那一拳并没有打在他的脸上，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比狠狠挨了一拳还要难受。

过了许久，老道士才伸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拂尘，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却又将手里的拂尘给扔了出去，然后他用那只手微微颤抖地捂着脸，仰起头苦笑道：“想不到啊，我李春光竟然也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小十五将老道士丢在一边的拂尘给捡了回来，正准备给老道士送过去时，而牢房外面此时却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守财依旧是立马躲到了牢房的角落里，看样子应该没少被狱卒大爷手里的烟杆伺候。

几个呼吸之后，狱卒大爷就出现在了几人所在的牢房门口，不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十五之前见到过的李捕头。

李捕头身上依旧是那身黑衣，只是脸上多了一丝倦意。他看到正坐在地上的老道士，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激动之色。

随后，李捕头对狱卒大爷使了个眼神，对方在留下了一串钥匙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大牢，还顺势将大门也给关上了。

见狱卒已经离开，李捕头赶紧用手里的钥匙将牢门打开，然后他竟然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老道士的身后。

见到这一幕，守财和小十五都被惊呆了，就连躺在一旁的秀才，也被吓得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脸上的鼻涕都没来得及抹去。

秀才和守财二人都是被李捕头抓进来的，他们自然是知晓李捕头的手段，所以心里还是很惧怕李捕头的。

“李道长，近日城内有妖物害人性命，我等无能，还望道长能出手灭了那妖物，护城内百姓周全！”

说完，李捕头双手作揖，对着老道士的背影深深一拜。

老道士好似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小十五招了招手，示意让小十五过去扶他一把。

“贫道既然出现在这里，那这个忙，贫道自然是要帮的。”

老道士接过十五手里的拂尘，然后用拂尘扫了扫身上的尘土，对着跪在地上的李捕头接着说道，“不过，贫道有一点小小的条件。”

“李道长但说无妨！”见老道士答应了下来，李捕头顿时心中一喜。

眼前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老道士，李捕头是认识的。虽然前者平日里总是神出鬼没，但在一次偶然之下，李捕头有幸见识到了老道士那惊人的法力，在他看来，这老道士的道行不在法海之下。况且如今法海已经消失了五年，眼下想要除妖，就只能指望这位老道士了。

老道士看了一眼躲在牢房角落的秀才，淡淡地说道：“此人是因我才入的林府，只是不巧打搅到了知府大人与林老爷的好事。而如今林老爷已死，他与你家大人的那些勾当，自是无人再知晓。所以贫道希望知府大人能看在贫道的面子上，将此人从轻发落。另外，要对付那妖物，我还需要这个小家伙协助我。”

说完，老道士便将目光停在了小十五的身上。

“这……”

李捕头在听到老道士的条件后也是不由得一愣，目光扫了一眼蹲在角落的秀才之后，也跟着落在了小十五的身上。

他身为捕头，自然是知晓秀才的罪状，只是他不知到那秀才究竟在林府偷了什么东西，能让知府大人将其关押了四年之久。不过他却知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穿着僧服的小乞丐动了林府的三色古莲，林府上下肯定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小乞丐就是那妖物找来的帮凶。

老道士瞥了李捕头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对方心里的想法，缓缓开口说道：“这小家伙乃是贫道好友的弟子，他师傅临走前委托贫道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小家伙，如果不是因为他，贫道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也大可放心，明日天亮之前，贫道定能将那妖物擒住。”

“道长当真有把握？”李捕头抬头望着老道士，不可置信地问道。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淡定地回答道：“林府上下常年得三色古莲滋养，其精魄自是异于常人。如今三色古莲才刚刚受损，妖物便屠了林府，想必那妖物已经在这城里蛰伏了许久，而且早就盯上林府了。不过贫道今早去林府逛了逛，发现三色古莲依旧还在林府之内，想必那妖物应该是从外地来的，不知这三色古莲的珍贵。所以贫道敢断定，只要古莲的气息还在，那妖物今夜就一定还会再去林府。”

听完老道士的一番解释，李捕头像是恍然大悟，丝毫没有怀疑，连忙站起身来，抱拳说道：“那便劳烦李道长，随我捉妖！”

老道士点了点头，侧过身对着小十五说道：“小家伙，拿上你吃饭的家伙跟我走一趟。”

在老道士说话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牢房角落里的秀才，见对方正坐在角落里出神，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向牢房外面走去。

十五和老道士走后，沉默了许久的守财终于说话了。他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秀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你要记得我们当初说过的话，出去之后，找到她，不要留下遗憾。”

十五抱着铁钵跟着老道士出了大牢，此时已经是下午，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该要下山了。

李捕头好像很敢时间一样，出了衙门就叫来了一辆马车，然后又看似恭敬地让到一旁，示意让老道士和小十五他们先上马车。

老道士也没有客气，背着手仰起脑袋就朝马车走去，小十五则是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刚一上马车，李捕头也立马跳了上去，随即一挥手中长鞭，驾着马车火急火燎地就向林府赶去。

然而几人才刚出发没多久，马车里的老道士闭着眼睛，突然大声喊道：“李捕头，麻烦先去趟西街的饺子铺。”

老道士话音刚落，李捕头就伸着脑袋从马车外面探了进来：“李道长，您是有什么事吗？”

天色已经不早，李捕头自然是不想再耽搁，因为他临走的时候，知府大人曾再三命令他，明日之前若是捉不到害死林老爷的妖物，就要让他滚回老家种田。

“贫道肚子饿了。”老道士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回答道。

听到这话，李捕头差点气得跳了起来，但是他又没有丝毫办法，毕竟待会儿还要麻烦对方去捉妖，若是对方不高兴不愿做这趟差事，那他这二十年的捕头可能就做到头了。

想到自己的前途，李捕头是一刻也不敢再耽搁，急忙将马车赶向了老道士口中的那家饺子铺。

马车来到饺子铺，老道士依旧毫不客气地拉着小十五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至于李捕头，则是独自呆在了马车上，看着坐在饺子铺里的二人，他是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