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善恶

老道士一来就点了半斤水饺，没一会儿就被端上了桌。看着桌子上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饺子，十五馋得直咽口水。

老道士微微一笑，将碗里的饺子分出大半，轻轻推到了小十五的面前，轻声道：“快吃吧。”

其实老道士肚子并不饿，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带十五出来吃点东西，因为今天已经饿了快一天了。

得到老道士的允许，十五立马抢过筷子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他馋这些饺子已经很久了，尽管此时的饺子还是很烫，但依旧不能影响到他的动作。

“林老爷院子里的那两朵莲花，是不是你摘的？”就在十五正埋头吃饺子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老道士突然轻声问道。

听到老道士这突然的一句话，十五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手里的筷子一顿，刚刚夹起来的饺子又掉回了碗里。

看到小十五的反应，老道士心里就已有了结果，不过他却是没有要责怪小十五的意思。他慢慢夹起一个饺子，一口放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看来，这都是天意。”

然后，老道士便向小十五讲起了那三色古莲的由来。

原来在五年前的那场大洪水过后，镇江城里又发生了罕见的瘟疫，死了不少人。法海不忍心看到城里的百姓生灵涂炭，于是便只身去了南海，向观世音菩萨借来了其座下的一朵莲花，那莲花正是三色古莲。

刚好那时候，林府的林老爷也感染上了瘟疫，可他还不想死，于是爬上金山，在已经是一片废墟的金山寺里见到了刚从南海归来的法海。最后，法海将三色古莲交给了林老爷，但代价就是要求林老爷病好之后，帮助其重修金山寺。

林老爷从金山寺回去之后，便将得来的三色古莲种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然后他又按照法海的吩咐，每日取一小部分莲叶，以朝露熬之，将其分发给城里的百姓。

一段时间下来，那原本在扬州城里肆虐的瘟疫，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慢慢消失了。

经此一事之后，林老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更是有人将他说成了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可事后却有不少人将此次瘟疫的罪魁祸首推给了久未现身的法海，他们认为如果不是法海和尚逼得两条蛇妖水漫金山，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金山之上，更不会有如今的瘟疫。

老道士端起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说道：“你师傅将三色古莲交给林老爷已经将近五年了，可林老爷却是从未提起过重修金山寺之事，虽然你师傅曾亲自前往林府询问过，但想来，怕也是没问出个什么结果来。”

老道士看了一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十五，然后又将自己碗里的几个饺子全部分给了他，接着说道：“林府的三色古莲是你师傅给的，而林老爷的命也是那三色古莲救的。如今古莲被你所损，林老爷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戒。”

老道士讲完，小十五碗里的饺子也吃完了，他用力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饺子，瞪着小眼睛问道：“道长，那林老爷是坏人吗？”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对着小十五微微一笑道：“是善是恶，天知晓。”

吃完饺子，老道士冲马车上的李捕头招了招手，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捕头自然是知晓老道士身上没有银子，需要有一个冤大头去给饺子钱。若是平时，他定然是不会搭理，可是今天，眼前这个看起来乱糟糟的老道士就是他的救星，用一碗饺子的钱换来自己的前途，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李捕头可是心急如焚，丢了一小块银子在桌子上后，也不等老板找零，推着老道士就往马车上走去。

当马车停到林府门口时，李捕头看着停在山尖上的太阳，终于是松了口气。因为老道士一路上的不安分，一会儿要解手一会儿又要方便，所以他这一路上可算得上是历经了万难。

因为是第一次坐马车，十五在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乎，幸好一旁的老道士反应快拉了他一把，不然他的小脑袋瓜上可能就要被他师兄贴上自制的膏药了。

刚下马车，小十五就看到林府的门口停了好几台轿子，而且外面还围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男子正跪在院子外面，看样子应该是林老爷的后人。

跪在地上的男子见李捕头领着一个老道士向自己这边走来，起初他并没有太在意。等到李捕头他们走近后，他才看清楚了那老道士的模样，霎时间便哭得更加大声了，还捏着拳头不停地捶打着面前的石阶，宛然就是一副伤心欲绝的大孝子模样。

老道士则是黑着脸，快步走到了男子的身后，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看到老道士这反常的举动，李捕头和小十五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但也只是乖乖地跟在其身后，不敢多问。不过细心的小十五却发现，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似乎正在不停地咽口水，看起来好像很紧张似的，而且他哭了这么久，好像也没见他流下一滴眼泪。

跪在地上的男子也注意到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道士，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口水。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是挤出了两滴眼泪，这才转过头对着老道士哽咽道：“李叔……”

然而男子的话还没说出口，老道士伸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男子的屁股上。

老道士的这一脚力道可不轻，直接是将那男子踹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男子坐在地上捂着屁股，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意，可随即又被他掩饰了过去，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眼前老道士，什么话也没说。

看到老道士这一脚，小十五懵了，李捕头更懵。

地上这男子李捕头是认识的，正是林老爷的独子，对方应该是得知了林老爷遇害的消息，特意从苏州城里赶回来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他的那一声“李叔”。一开始李捕头还是有些担心这老道士会假仁假义地糊弄他一下，现在看来这些担心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看着眼前这位踹了林家未来家主，还一脸淡然的老道士，李捕头暗自感叹道：“看来这位李道长与林家的关系不一般呐！”

老道士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子，大声呵斥道：“白天装着哭，晚上偷着笑。要哭上屋里哭去，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

说完，老道士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林府大步走去。

走到门口时，老道士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门外的众人说道：“如果你们想死的话，今夜也可以留在这里陪我。”

十五倒是没想太多，抱着铁钵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只留下了李捕头和林家的那位未来家主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因为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他们实在是没那个胆子进去里面。

林府院子里的那几具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只留下了林老爷的尸体还在院子的正房里。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房檐上的几个灯笼已经没了蜡烛，风一吹就在那儿一摆一摆的，此时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感觉上还是有些瘆人。

小十五抱着铁钵紧紧地跟在老道士的身后，直到老道士在院子中央的水池旁边停了下来。

看着水池里仅剩的两片已经发黄的莲叶，老道士先是掐指算了算，随即眉头微微一皱，自言自语道：“三色古莲，百日一开花，花开百次便可成熟。可这一株分明已经开了百次有余，为何还是这副模样？”

老道士心中疑惑，便准备将一片莲叶摘下，好仔细观察一番。可当他靠近一看，立马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见那巴掌大小的两片莲叶之上，竟然有着无数个细小的孔洞，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针挨个挨个给扎过了一样。

见到这一幕，老道士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林老爷还没少从这古莲身上讨好处呢，怪不得那妖物一来就盯上了林府。”

听到老道士这话，小十五显得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他动了那两朵莲花，林家上下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老道士像是知晓了小十五心里的愧疚，他摸了摸小十五的脑袋，淡淡地说道：“你也不必这般自责，那林老爷有这般下场，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罢了。这三色古莲乃是生长在观音菩萨座下的灵植，你师傅将其交给林老爷，目的是为了祛除当年肆虐扬州城的瘟疫。然而这林老爷却也是一位贪心之人，他不断索取古莲之中的灵液，只为满足自己的**，结果却导致这古莲迟迟未能成熟。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过量食用这古莲灵液，虽然能延年益寿，但也会引来妖物的注意。”

老道士看了一眼望着自己的小十五，接着说道：“昨日你应该是损伤到了三色古莲的本体，所以古莲才会龟缩回地下。没有了三色古莲的庇护，那些垂涎了许久的妖物，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只是摘了一片古莲的花瓣……”小十五低着脑袋，小声说道。

“三色古莲开花之时，也是最脆弱的时候，若是本体受到伤害，它们会立即停止开放，重新龟缩于地下，并会陷入休眠。不过也无碍，只要过些时日它们就会重新长出来的。”老道士拍了拍小十五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没一会儿，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老道士抬起头望着天空环视了一圈，随即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