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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地两别无二物

“还是差一点吗……”左恪缓缓呢喃出声,见有仆从候在一旁,好像刚回过神来,轻轻揉了揉眉头,闭目问道:“何事?”

仆从低着头,他在原地候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无论是多么重大的要紧事都不能出声打扰这青发公子的兴致,此时见左恪主动询问,恭敬回答道:“公子,晏家的那人来了。”

左恪嘴角笑容勾起,初时显得冷冽,忽的又转为和煦,吩咐说道:“带他进来吧,我随后就去。”

见左恪再无要求后,那人点头应诺,背身退了出去。

左恪缓缓平复着不久前还稍显急促的呼吸,紧贴后背的青紫长发滴答不停地流下水渍,那和长发同一色调的锦绣长衫更是被汗水浸染湿透,呈现出比紫更深邃的墨色来。

......

有仆从一路把这称不上客人的客人带入府内,见这来人身姿挺拔笔直,样貌虽谈不上出类拔萃,也算是棱角分明,足以道上一句人中俊杰了,而且这宽博的臂膀和高大的身躯是此地常人远不可及的,背上原本包裹在布里的棍状物体终于露出全貌,一柄长枪,枪头有些锈迹,沉默地附在身后,一摇一摆,和他的主人一样。

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有点点汗珠渗出,一旁下人不敢自作主张把人引往阴凉处,但凡在这里干的长久些的都足够听话。

苏州晏家在他们家族的根基处或许还谈得上举足轻重,不过和此地公子的背景比起来,皓月萤火,犹不可及,即便人们常言晏家常出枪王,可在这地界,又有何人敢自视甚高。

左恪一路不疾不徐地前行,他很享受这境界提升后怡然自得的欣喜感,或者更享受的是有人不得不等待的感觉。

他披散的长发随风飘摇,还是之前的私服着装,不曾换过,又一步数停,四处琢磨着有无碍眼的物件。

晏广被带到府内水榭处止步,想着些有的没的,面色冷漠,只在眉宇间透出些坚毅神色。

或许不是因为他是族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而是因为他这不通圆滑的气质,他才被指名道姓地送来此处为家族做出贡献。

遥遥见得有人走来,华服锦衣,与周身环境契合自然,境界可见一斑。

候在此处许久的晏广虽与这府内公子素未谋面,不过想来能在这阶级分明的城主府内衣着华贵的,定然只能是家族老者在他临行前时常提起的那人了。

晏广冷漠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不过这笑容在他脸上过于不协,有些滑稽。

“这位想必就是晏兄了,前两年就想着得空定要见上一面,今日果真见着时竟有些感慨。”左恪对着晏广眨了眨眼,看上去心情很好,状似老友见面。

“公子说笑了,我又何德何能能让公子牵挂。”晏广心里想着说辞和应对,即使谈笑之间不能收放自如,也和他之前展露的气质大不一样。

这位左公子的口碑可只能在背地里说道,以晏广如今的脾气和身份也只能做出逢迎的模样。

“当然记挂了,早些时候我可见识过晏家的枪术勇猛无双,说不定晏兄你我也曾见过一面呢。”

晏广魁梧的身姿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来前的状态,老友相见的笑容未消,开口说道:“公子说笑了,想要见上晏某一面又何必大费周章。”

“若是如此……”左恪负手而立,看着水中鱼儿游过,背对晏广说道:“不如晏兄多住几天如何,若是缺些什么,只管在我这府里讨去,岂不方便?”

“抱歉,此地的水土气候我实在难以习惯……”晏广有些不安地开口。

他本以为来时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可当他真正面对这传闻中的公子时,还是难以招架,他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价值。

晏广看着这具令人嫉妒的俊秀皮囊倚在亭中的栏杆上,要是不曾听闻阴影处的故事,现在好歹也会赞上一句俊俏后生。

可当他顺着左恪的视线看向池中时,瞳孔几度缩小又放大,双手颤抖不已,就要去拔出背后的长枪。

池中游鱼竟都同时保持静止,任由水流冲刷。

“别紧张。”左恪仍然没有看向晏广的意思,慵懒随意地把上半身前倾,似是随时会栽入水中。

“鱼和人毕竟是不同的,不是吗?”

晏广忍住了出手的冲动,没有回答,心底升起些萧瑟之意,枪法出众能有多出众?能有他族叔出众吗?

“我曾听说在极西之地有一种鱼能在干涸已久的泥洼里苟延残喘。”

左恪接着开口,如同数年未见的故友一般,亲切而自然。

晏广不解其意,静静听着,只是颤抖的左手已经下意识地向背后探去,寻求在他看来极其可笑的安全感。

“我最初时听了这话也只是当做笑谈,不过在前几年的时候我倒是想起了几桩往事,所以我也就想看看我的池子里会不会有这种命大的鱼。”

“那找到了吗?”晏广开口问道,想要缓解压抑的气氛。

左恪转过头来,笑得有些毛骨悚然,“我不都说了是不经推敲的传言了吗?晏兄有见过哪种鱼离了水还能活得长久的。即便是有,我这小塘子又如何容得下呢?”

说着,他站直身体,悠然抬手,指尖向着晏广的胸口。

晏广大骇,就要闪躲。

“唰!”

只听得一声轻响,他背后捆得严实的长枪疾射而出。

“有几只瞧着没什么特殊的活得长些,但也终究是进气少出气多而已。”

精铁铸就的长枪在左恪面前悬停不动。

“当年你家长辈用的就是这柄了?”

“是。”

晏广低声回答道,他刚有的几分战意又被扑灭。

他自知再无推脱之理,勉强笑道:“那我就……烦请公子多多担待了。”

左恪玩味笑道:“那是当然。”

亭中气氛又融洽起来,亭下的游鱼也顺着心仪的方向摆着尾游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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