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唬人与被唬
取个血而已,为什么这么麻烦?而且为什么还非是得“心甘情愿”?血就是血,还能分贞洁浪荡不成?况且谁能保证会不会给完血自己就驾鹤西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无论如何都不能急着答应。
李笙:“我有点问题。”
对方持着扇子,慵懒地扇着“载舟覆舟”四个大字,道:“讲。”
“不能我现在直接滴一滴出来?”
“不能”商离原往后一仰,悠哉道:“如果到时候你流出来的血都不达标,你最好先做足被无数次抽成人干的准备。”
在这危急关头,李笙倒也感觉不到什么怕的。只要还能谈,他就还有一线机会。
风从他的脖颈灌入他的后背,背上的热汗渐渐消去,他沉下心来思考道:那鬼面人既然能把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拉过来,兴许是大能,把自己绑到那人的大腿上试试?
李笙继续道:“我昏睡有个带鬼面的红袍男人给我喝了一种很烈的液体。他到底是谁?那液体又是什么?”
青衫手里的扇子稍稍一滞,随即又立马装作无事发生地扇动。
李笙是个明眼人,看得出这商离原似乎对自己口中的“鬼面人”心怀畏惧。
成了!
商离原闭目想了两三秒,嘴上不慌不忙道:“那液体乃是诅咒之祖的心血提炼,再加以特殊手段制成。还活着,就证明你成了影司。”
原来有可能喝完就暴毙?我这运气居然还活了下来,看来概率很低呐。
李笙此时还不知道,成为影司是可是个逆天道的过程。而他则本就为天道所斥,所以脱离得比进出自家家门还简单。
不然他哪来那么多霉运?只能说是一种不幸中的偶幸。
商离原摇了会儿扇,接着说:“那鬼面,我也恰巧知道些许。西平省副影司长,弑万泽,绰号红襟鬼面。”
“不过影司向来不允许离开自己辖区,你刚刚应该也听见西平失陷的悲剧。作为西平城的管辖者,你还是为他哀悼吧。”商离原看着李笙笑道。
靠山没两秒就倒了?这分明是泥菩萨啊!
李笙清楚,自己如果想要过得安稳一定得让商离原这种人有点顾虑才行,眼下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招把这具泥菩萨再捏回来。
他脑回路忽地一通,把鬼面男的布袋从口袋里拿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编排道:“死了?但他说让我拿着这个做信物,过段时日要来接我就职,怎么就死了?”
反正这破袋子里也没东西,丢了都不可惜,自是能咋说咋说,也算是发挥了他的作用。
高端的食材,往往用最简单的方式烹饪。商离原看着李笙,沉默了会儿,竟是信了这粗制滥造的唬话九成。他不断脑补这九成的合理性,而剩下宁死不信的那成却偏是——万泽把自己的空间袋交予李笙——这话里唯一的真事。
商离原心情霎时变得复杂。
不留李笙,自己的大事就不可能完成。留着李笙,可能红襟鬼面哪天真的突然出现,把自己连同商府一同铲干净。
但此刻收手,他多年的筹划不成了一个笑话?
只要用李笙的血,再加上这村镇区区千余条贱命,就能将把柄神器的封印除去。他为了复仇早已赌上了自己的所有。而仪式不过需要五天,他商离原敢再赌上这一棋!
天塌下来也拦不住!甚至如果需要,他可以毫无顾忌把他人头顶的天敲碎!大丈夫存于世间,哪有苟活一生的软弱之徒?
“哈哈哈哈,那我还真是期待与这位伟人相见言欢呐。”他忽地大笑,笑声连高墙外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屋外这时走进一名老仆。他黑衫鹤发,面容和蔼且不失庄重,但有些木。身体像是七八十岁的模样,脚步却比二三十岁的壮伙子还稳。他似乎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
“你来得正好。天色也不早了,带李公子去休息吧。”商离原冷盯着这老头,结束了这场会谈,“待会,大夫与酒食一并送上。李公子无需担忧。”
老仆对商离原躬身行礼,随后直起身子朝李笙抬臂道了句“请”,带着李笙朝外走去。
出了大堂,这老人边走边开口道:“李公子,我姓苏,单字柳。这几日负责您的衣食起居,有什么需要了解,找老仆即可。”
他一挥手,李笙腰间的伤上泛起点点绿光,腰间的伤势没见得好转多少,不过变得不痛了。
嚯哦,灵术!高级!
“什么都能问?”李笙感受着这神通,乐道。
苏柳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是。假若老仆不知,便竭力去问。”
苏柳带的路几乎碰不着多少巡逻的卫兵。李笙观察了会儿四周,也不像有人尾随的模样,他便对苏柳低声道:“那讲讲商离原?”
李笙本是想试探试探底,没成想这老家伙是真有一说一。
“离园少爷?”老仆不假思索道,“自老爷西去后,他便是一家之主。他本性不坏,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有苦衷呐。”
“苦衷。”李笙脸上洋作悲沉道。
这家伙还能有苦衷?他这身家和脾气怕是只有皇帝才敢刁难他咯。
苏柳自是不知道李笙在想什么,他用苍老雄厚的声音徐徐说道:“二少爷本是个慷慨仁厚的天塑之才。但十二岁那年,二少爷、大少爷和苏太太携着一队家丁上山游乐,但一行人只回来了大少爷和二少爷。自此,便都变了。”
苏伯隐隐叹了口气,他干笑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呐。”
“发生了什么?”李笙看着苏柳的侧脸问道。
“不知。”苏柳回道。
但他哪里不知呢?不过是不愿说罢了。
二人聊了一路,李笙对商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竟然问出来了这穷山恶水是怎么诞生出来这么一座豪华府邸的。
用苏柳的原话,即是——“这世上,唯重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倘若兵足将强,那天下必然武臣相伐,天下人再无宁日。商家,不过蒙受圣命,为天下上一层保险罢了。”
令兵不足,将不强,还能赚大钱。这是什么?这是骗军饷呐!这老家伙也是真敢跟他李笙这么个才遇见没半天的人说出来。
这“皇恩钦赐”赐得居然是这么个玩意,这个国家真是荒诞得离谱。
苏柳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在李笙眼里,只觉得人家像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全盘托出,让自己爱咋蹦哒咋蹦哒。
他不禁汗颜,不敢再多问。
这当穿越者,属实有点难为他这个不擅动脑的人。这接连的困局别说现实了,就连游戏里都没遇着过。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朱漆大门前,大门左右各置一霸气的鎏金铜狮子,门上也没块说明什么的匾,不知道这儿到底是何处。
奇的是,这附近居然没有一个护卫,那些巡逻的根本就不往这走。似乎此处的安全压根就不需要外人维护也分外安全。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客房。
“李公子,离灾少爷有请。”苏柳向李笙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