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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突变

“你个挨刀货,又踢死鸡咧。”

夏天手上提溜着一只嘴里渗出血垂着脑袋瞪了腿儿的死鸡从王秀芝身边经过时,就被母亲注意到了并且破口大骂了起来。

“好好的笼子关不住,老往圈外跑,俺也么看见呀。”已经踢死过一只鸡的夏天已经完全没了上一次的惊慌失措,说的就好像犯错的是他手里的死鸡一样,表现出一脸的淡然。

“等俺过几天把球儿给你烧咧,让你狗日的再耍。”

夏天知道母亲说的是假话,一两百块钱买的东西她可舍不得随随便便就扔进灶台里,上次也说过,不照样儿没了后手儿。“行行行,一会儿俺就把球儿给你拿过来。”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凶儿子的关口儿王秀芝已经把脸盘里接满了热水,刚从夏天手里接过尸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给死鸡抹了脖子,待血流了个差不多,就顺手给扔到了盆儿里。

“看甚,这次你褪毛。”

说着王秀芝熟练地往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就又忙活自己手里的营生去了。夏天则是一脸淡然的拿起脸盆儿,坐到小凳子上忙活了起来,已经见过母亲给鸡褪毛的流程,一次没上过手的夏天也能有样儿学样,就好似是天生的屠夫。

饭点儿时,夏大海从鸡舍收拾完鸡粪回来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儿。不等他问话,王秀芝就告起了儿子的状,“看你家宝贝儿子,又造了孽咧,成天给你败家业。”

夏大海对孩子远没有媳妇儿来的刻薄,夫妻俩在关于子女教育方面向来是一个唱红脸儿另一个唱白脸儿,夏大海就是那个唱白脸儿的,任何时候都是。听了女人的控诉,他不怒反笑,“家大业大,败点儿也么啥。”说完又嬉笑着拍了下趴在桌子边儿啃鸡腿的儿子,“牛儿肯定是又想吃鸡肉咧,大能不知道么。”

鸡场地方大,两组鸡舍间的通道也直溜儿,夏天周末回来就常在那块儿区域练习自个儿脚上的功夫。作为一个初中生,他不喜爱读书,写作业也是敷衍了事,奖状更是没得过一枚。放假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同那伙子同样不喜爱念书的哥们们拥去那块儿去踢村子里唯一的一个足球,众人也不嫌弃养殖场里那股子鸡屎味儿,玩儿的不亦乐乎。有趣的是人多的时候一次伤鸡事故都没发生过,唯独夏天自个儿练习时总出意外。怪就怪鸡舍通道两边儿没个遮挡,夏天又偏爱大力出奇迹,两只鸡不走运,刚逃出牢笼就撞上了飞速袭来的足球,夏天有嘴也说不清楚,尤其是同样的事儿发生了两次,夏天也就不再辩解,转移起话题。

“大,和你说多少次咧,别老叫俺牛牛,叫俺夏天,实在不行叫天天也行。”

王秀芝听儿子对父亲不客气,也对着自家男人出气,“让你惯,惯得么样子,一天天跟你顶嘴对着干,棍棒底下出孝子,你家小子这货就得上手打咧,要不以后也难出息。”

夏大海耳朵都快被儿子唠叨出茧子了,老想试着改变自己对儿子的爱称。“娃大咧,越大就越不听大人们的话咧。”

“你看,一说你就又来这套。”夏天则还是方才那股态度,一点儿没有小辈儿对父辈的尊重。

“行行行,下次不叫你小名儿咧,”夏大海总是那副老好人模样,“夏天,吃肉肉吧。”宠的孩子没样子,说着夏大海又看了眼碗里的鸡肉自说自话,“就是可惜咧,才下蛋么几天。”

“哎呀。”

夏天听父亲发牢骚,唉了口气,板了下脸,不一会就笑出了声儿。

夏贝贝从街门口儿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肉香,叭叭叭的叫了起来。

“妈,咋又吃鸡咧。”

没几天,夏天就笑不出来了,夏大海一家子也都笑不出来了。新庄儿闹起了鸡瘟,是从邻县传过来的。

刚开始,新庄儿附近的养殖户们还没恐慌到不行,想着说不定瘟气传不了那么快,况且病发地离自己又那么远,大不了做好预防,给鸡多上点儿药就挨过去了,唯一担心的是人们会因为恐慌情绪抵制食用蛋制品,从而影响自家鸡蛋的销量。哪知病就像一阵风,来时无声,去时没影儿,不出几日全县就进入到了严重到不行的程度。原本发愁鸡蛋销路的夏大海也不得不想接下来更要命的事儿,当晚就去了邻居老大哥家商量起具体该咋办。

“能咋办,等死。”

邻居老大哥已经熬红了眼,着急上火的他完全没了平日的和气。他们家有八间鸡舍,都是壮劳力,每天的收入也都是稳稳的,和夏大海家刚产蛋的鸡相比他家的鸡质量上要高不少,一个鸡瘟,就得全完蛋,任谁都很难平和下来。

夏大海过去的十几分钟里,两个大老爷们儿就坐在炕沿儿上一根儿接一根儿的续着烟,偶尔搭几句有的没的,也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对,老大哥又和当家的女人吵了起来。

“邻县有疫病的时候就说咧,实在不行处理几笼,求稳,万一传过来也好有个招架。非不听,心疼两个臭鸡蛋钱,这下好咧,甚都么咧。”

“现时你怨俺咧,早干甚去咧,家里是你说咧算,你要非处理几笼俺能拦住?现时出事儿咧在家跟自个儿婆姨叫喊,你也算个男人?”男人这几天已经没少跟自己发脾气,尤其疫病到了眼巴前儿的当天,老大哥给平日收购笼鸡的商贩们挨个儿打电话,没有一个敢应承,把笼鸡的价格打到骨折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担风险。没人收,就只能听天由命,能熬过去损失自然小些,熬不过去至少前三年的收益都得打水漂儿。

夏大海看邻居夫妻吵了嘴,也不好再待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呗,也么甚法子,嫂子你也别跟俺哥闹不愉快,出了这么个事儿任谁心里都抓毛咧,这的,俺先回,明儿再过来,你们可不敢耍脾气咧。”

等自家笼子里也出现病鸡死鸡的时候,夏大海的天塌了。秋老虎来得猛,一个爪子过来就要了他小半条命,才刚见收益转眼就得倾家荡产,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防疫部门的人整车整车的往外拉,死的活的统统没放过。不止夏大海家,周遭邻村鸡场里活着的死了的鸡都被拉走了。统一处理,一律填埋。人家也善了后,拉完活物后把鸡窝里里外外上了好几层石灰。

邻居家惨,八舍笼鸡一个不留,全是成品鸡,个个能下蛋。夏大海家更惨,最起码人家的鸡已经给主家挣回些收益了,赔也只赔八舍笼鸡和之后产蛋产生收益的费用。自己家的鸡种才育好,虽当下的收益没人家见长,但投入进去的钱真真儿的都打了水漂儿了。

鸡都被拉走后,王秀芝两口子在没装修好的新房子里算了遍养鸡以后两年所有的开支,算到最后两口子得出了结论。养殖不能搞,鸡有鸡瘟,牛有牛瘟,猪有猪瘟,羊有口蹄疫,运气好了还能挣点儿辛苦钱,走了背字儿一回就得都搭进去。最后夏大海说,“妈的,以后死也不搞养殖的营生咧。”

以后的几年,新庄儿附近再难见到成规模的养鸡场,后来陆陆续续的有人开起来还是在三年后。场子里来了一个三十岁年纪左右的乡民,想求购几组主家不用的旧笼子养活几舍笼鸡养家糊口,人家看夏大海家的笼子勉强还能凑合几年,双方拟了价格,就把他家在鸡舍里存了几年的设备和笼子一股脑儿都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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