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放牛娃要学习
有了第一次成功煮肉的经验，程家楠隔天又上坟场了。
“家楠，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明爷爷无奈的看着小孙子煮鱼汤，鱼是山溪里不足一指长的小鱼有二十来条，依然是用昨天早上那个骨头坛子。“还有，别再用骨头坛子煮东西了。”
“爷爷不是说那鬼投胎去了，没事的。”熊孩子不以为意，手上继续掰扯枯枝点火，速度要快，昨天就差点被人堵半路上了。
明爷爷说了几句，发现孙子不理他也没办法，他从来没跟孩子相处过，完全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程家楠也无所谓，他只想快点把鱼吃了，然后再回去放牛。
过了一会儿，眼看鱼汤都要煮熟了，明爷爷才试探着提起，“家楠啊，你以后别再来这儿了，不好。”
“我觉得挺好。”小娃子倔犟起来谁也劝不了。“我就要来。”
“唉，你怎么就这么倔呢？真当这是个好地方啊。”
“反正我就来。”
“别啊。”
“就要。”
之后的好些日子里，这样没有结果的对话一直在持续，改变的只有被放进骨头坛子里的食物，除了第一天腊肉，那坛子还煮过手指长的小鱼、指节大小的河虾、青蛙、蜗牛、鸟蛋、蚂蚱………等，一切程家楠能抓到的东西。
明爷爷慢慢也死心，不再劝孙子别来了，就连孙子自己加餐他也不再念叨那个坛子的问题，都煮这么久了，还有什么阴气？都是食物的味儿了。
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食器上之后，明爷爷才发现孙子煮食的问题。
“你咋没加盐呢？”没有油盐，孙子煮的那些东西可腥气了。
“我没钱买盐，家里的盐拿了会被打的。”
明爷爷看着孙子面无表情的吞吃着食物，才想起来，程家楠似乎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大口大口的往下吞，不是因为好吃，而是因为饥饿。
“你在家没吃饱？”明爷爷小心翼翼的看着程家楠，深怕刺痛了他。
“每天早上都是娘在菜市场捡的霉烂红薯煮汤，有时候还会搭上一把发霉的陈米，我吃的想吐。”
“你娘就给你们吃这个？”明爷爷震惊了，家里已经到这分上了吗？不对，族里有给救济的，只是钱都让儿媳妇给别人了。这是什么样的大傻子啊！
“只有我跟娘吃这个，大哥吃新米煮的白稀饭还有两个鸡蛋。”程家楠已经麻木了，以前他还会争，但每次都以他被打为结果，所以他慢慢学会无视了。
明爷爷不知道说什么好，儿媳妇自己也吃倒不是完全苛刻小孙子，可这心偏的啊，就连大孙子也有问题，他看不见老娘跟弟弟在过苦日子吗？那白米鸡蛋是怎么吃得进去？
不过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也轮不到他指手画脚。只能换个别的事来说说。
“那，你认识字吗？”
“我没上过学。”程家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自家爷爷，他天天在外面放牛给人做点零碎活儿换口东西吃，根本不可能上学。
那你大哥没教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说多了就是在戳孩子的心了。“那爷爷教你好不好？”
“爷爷你认识字？”程家楠惊讶了，爷爷入赘程家前不是当长工的吗？
“爷爷当然认识字，小时候你潘家太爷爷、太奶奶还给爷爷专门请过老师。”明爷爷怀念的说着他小时候的事。
“我是家里的老来子，上头只有一个大我十五岁的姐姐。在我十二岁那年你太爷爷太奶奶突然急病去了，还没过头七，我就被你姑祖母卖到船上当长工，卖身钱都不要，唯一条件就是把我卖的越远越好。”
程家楠吓到了，小孩子没想过居然有这么坏的姐姐。
“为什么？是爷爷饭吃太多吗？”在他家里没有比吃饭太多更惹人嫌的了，不管是他暗暗嫌弃大哥吃得多，还是娘嫌弃他跟饿死鬼一样，总之都是围着吃打转。
“我也不知道，”明爷爷叹息，潘家光光茶山就有三座，更别提那万亩良田跟大小铺子了，说来还是财帛动人心啊，连亲大姐也不例外。“可能真的是我吃太多了吧。”
“爷爷你一顿吃多少啊？小孩不疑有他，相信爷爷就是吃太多被卖的，就是好奇不知道吃多少才会被卖，难道一顿一饭缸？“每年只一次贡品够吃吗？”
明爷爷笑眯眯的，“够，爷爷现在吃的少了，每年的贡品就够吃了。”
“哦，那就好。”程家楠安心了，要是爷爷一直饿着，他也没法弄来更多吃的。
明爷爷忍不住笑了，这小娃子真惹人疼。
“那你是不是开始跟爷爷学认字？”明爷爷慈爱的看着小孙子
程家楠有些兴奋，他也能认字了。不过，
“明天学，我该去放牛了。”
“好，爷爷等你明天过来。”爷孙两头一次定下约定，脸上同时洋溢起满足的微笑。
隔天，程家楠早早就上山，他一晚没睡好，太兴奋了。
“爷爷，我来了。”
“哎，”明爷爷也开心，他终于又有了一个亲近的亲人。“你先煮点东西吃，等的时间我们来学字。”
“好！”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后，程家楠欢快的点了火堆，又往火边丢了几个树薯，然后开心的跟爷爷招呼，“好了，我可以了。”
明爷爷看着孙子这么兴奋好学，眼睛都笑弯了。“嗯，我们开始学，第一个字就学一，你看，就这样一画，就是一了。简单吧？”
“我会了，”小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爷爷用手比划。
明爷爷无法真的碰触的实物，只能在地上虚虚比划着，同时让家楠跟着学，第一天，爷孙俩都不习惯，但抗不住他们兴致高，硬是学了一、二、三、四的数字跟天地人几个字。
“家楠，记住这几个字啊，爷爷明天问你可别忘了。”明爷爷可开心了，就没见过这么聪明好学的孩子，还是他亲孙子呢。
“嗯！我记住了，不会忘的。”程家楠也高兴，没想到学字这么简单。“爷爷我去放牛了，明天再来。”
明爷爷笑迷迷点头，飘起来都轻了三分。没想到自家还有教自家娃读书的一天，这都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爷孙俩开心了好一阵，程家楠已经学会三字经后，围观的鬼邻居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这些一直停留在坟场的鬼邻居们除了有执念未消的，多数是还留恋活人的世界，虽然这种留恋最终也会被时间冲淡，但这会儿不是还在吗？
所以看人家爷孙俩学的热闹，爷爷的邻居们都坐不住了。
“家楠啊，你想不想学草编？你王爷爷当年可是靠这个养活一家老小呢。”
“草编有啥意思拿出来说嘴的，娃子你不如跟李叔祖我学酿酒，以前镇上我家的酒就是第一的。”
“学啥酿酒，没得糟蹋粮食，还不如跟我学画画，当年都多的是捧着钱上门求画的，求我也不一定给，全凭我心情，这才叫风光。”
“跟我学做衣服……”
“学医术吧……”
“学木工才有用……”
“当庖厨啊……”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鬼，后面大家伙就七嘴八舌的开腔了。每个鬼都拿出自己最自豪的手艺，想给自己争取到一个教学资格。
“都别吵，程家小子最应该跟我学道法，”一个仙气？呃，鬼气飘飘的老爷子突然冒出来。“贫道看你挺机灵的，是个学道的好苗子。”
“哎，葛老您咋来了？”明爷爷还迷糊着，怎么这些邻居一股脑儿全跑出来，连从不跟他们打交道只一心修道的葛道士（鬼）也跑出来说要教家楠？
程家楠也有点混乱，这些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的，没点关系或钱财，就是想送上门当不要钱的学徒工都没人要。现在他想学什么都可以了？那他要学什么呢？还没想明白，就听葛道士开口说，
“小家伙身上阴气太重，对将来寿数有损。要除阴气的话，就再也不要上这坟山，而且以后阴气重的地方都不能去，等几年之后阳气慢慢恢复就好，就是再也看不到你爷爷了。”
听到这里，程家楠大力摇头，阴气重就重吧，他不要看不到爷爷。
看他这样，葛道士提出第二个选项，
“或者是跟贫道修行，等你学会术法之后，阴气自然也奈何不了你，你还可以做法请魂，不用上这儿来都能跟你爷爷说话。”
“师父！”程家楠不亏是个小机灵鬼，二话不说就直接拜师。“请受徒儿一拜。”
“不是，家楠。”明爷爷傻眼了，怎么就拜师了呢？“葛老？”
“别担心，这娃子挺适合修道的。”葛道士满意的摸着胡子，“没想到我人都死几十年了还有机会收徒。”
“爷爷我以后就能当道士了。”程家楠也很开心，这些日子里有几个坟场的鬼魂消失不见，爷爷说是时间到了，去地府了。
他问爷爷的时间什么时候到，到了能不去吗，爷爷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时他就开始烦恼了，毕竟爷爷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不想爷爷离开。
现在可好，他以后当道士，说不定爷爷就能永远留下来陪他了。“师父，我们啥时候开始学啊？”
“不急，过两天贫道带你回道观给祖师爷磕头，然后才开始学。”葛道士徒弟抢到手了，就摆出一副不疾不徐的温和姿态，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看着确实挺唬人的。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