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惊雷一箭
艾因耸了耸肩，将马车一停：“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赛西亚朝棕背熊的方向伸出手，开始默念咒语，以她张开的手掌为中心，迅速铺开了一圈玄奥的法阵。
即使艾因没有法师的天赋，无法感应天地间的魔力，此时也能模糊的察觉到，法阵内正酝酿着一股极为庞大恐怖的能量。
“不行……”
赛西亚瞄准了一会儿，又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大型的法术容易误伤他们，我们离他们有些远，控制类的法术又无法精确释放。
“可以交给你吗，莫奈？”
“如小姐所愿。”莫奈跳下马车，语气平静。
她的左手无名指处佩戴着一枚乳白色的戒指，随着戒指发出一抹微微的光亮，她空空如也的手中瞬间多出了一把长弓。
长弓的弓臂上刻有深紫色的法术符文，标志着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雷系附魔武器。
她左手持弓，右手抚过弓身，竟是凭空捻住了一支黑色的箭矢。
她顺势将箭矢搭在弓弦上，没有丝毫迟疑的，拉弓便朝着棕背熊的方向射出一箭，其瞄准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倏——”
在紫色长弓的附魔下，黑色箭矢的表层有电弧窜动，如同出膛的电磁炮一般，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瞬间跨过百米远的距离，精准的在棕背熊的身上炸开！
轰得一声，方才那些护卫绝难破开的坚韧毛皮在这支黑色箭矢的面前犹如纸张一般脆弱，棕背熊的前胸后背被瞬间贯通，一团血雾随之爆开。
它笔直的向后倒去，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躺在地上就没了动静。
护卫们发出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上一刻还凶悍如鬼神的棕背熊不过眨眼间就被一箭毙命。
赛西亚松了一口气，跳下车便给了莫奈一个拥抱：“真棒！”
莫奈的脸色依旧平静，呼吸也未有丝毫的紊乱，仿佛刚才那一箭对她来说不过信手拈来，连热身都算不上。
她左手一松，手中的紫色长弓凭空消失，随后接住了赛西亚的拥抱，矜持的抿起了嘴角。
“小姐过奖了。”
女仆裙摆翩翩摇曳着，方才射出惊雷一箭的弓手又变回了那位优雅的女仆。
艾因的眼神微微一凝。
如果他没看错，莫奈无名指上佩戴的东西，应该便是名为“空间戒指”的法器。
法器，顾名思义便是只有法师才能使用的器具。
能够使用空间戒指，说明她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法师。
但寻常法师可无法轻松拉开那把附魔长弓，也没有如此精湛的箭技，莫奈的身体素质绝对不低。
那一箭的威力足以证明，她起码拥有媲美a级佣兵的高超实力！
“魔武双修么……”艾因若有所思。
法师是很稀有，武道修炼至骑士境界同样少见，能二者兼修更是难得。莫奈拥有如此实力却只是赛西亚的女仆，看来她们想去屠龙并非是说说而已。
官道上，教会的护卫们心有余悸的望着棕背熊的尸体。
艾因驾着马车来到他们身边，赛西亚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
领头的老护卫翻身下马，他戴着铁制头盔，穿着整身的链甲，链甲外面披着教会的白底红十字外衣。
他走上前来脱下头盔，露出半白的发须，在胸口比划了个十字，对赛西亚微微俯首道：
“真理之神在上，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真理之神在上。”赛西亚同样施以教会礼。
作为一名法师，她同样是教会虔诚的信徒。
从古至今，法师一直被认为是真理之神所眷顾的宠儿。
他们能够感应魔法元素，领悟天地间的法则权能，这些天赋尽皆来自真理之神的赐予，是真理之神的神力在人世间的投影。
所以，法师们自然成为了真理之神最忠诚的拥趸。事实上，当年创建教会、颂扬真理之神的初代教皇，同时也是人类历史上记载的第一位贤者。
贤者称号是法师毕生所追求的荣誉，标志着他的实力已然登峰造极，几可被称为最强的法师。
有了这层渊源在里面，法师与教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不分家的，罗兰大陆公认的最优秀的法师学院“提耶利亚法师学院”，就位于教会的圣城提耶利亚。
这也是赛西亚现在就读的学校。
“我叫约翰·维奇，是甘霖修道院的护卫。”
老护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邻村的一位富商捐赠了一些物资给我们，没想到我们带着这车物资返程时，却遭到了这畜生的袭击。
“多亏大人出手及时，我们的人没有大碍。”
赛西亚微笑着摆了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准备去哪里？我们送你们一程吧。”
“甘霖村就在前面。”
约翰指了指官道前方，“再走大约十里路就到了。”
赛西亚点了点头，旋即颇为不好意思的看向艾因：“看来得麻烦先生多绕点路了。”
艾因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他原本就是打算先去甘霖村落个脚的。
在一众毗邻曙光山脉的村落里，甘霖村距离天际山最近，他早上走得匆忙，打算在那里补充物资，顺便打听一下最近山里的情报。
“这畜生打算怎么处理？它是你们的战利品。”
约翰又指了指棕背熊的尸体，“如果二位不介意，我可以帮你们剥取素材，它的皮毛和脂肪都能卖个好价钱，肉也很筋道。”
赛西亚对这种事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事的，你们拿去用就好，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感谢大人的慷慨。”
约翰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既然如此，等会到甘霖村的时候，我便把这些做成食材招待大人吧。”
对话期间，教会的其他护卫也三三两两的重新集结好了队伍。
有的被吩咐去剥取棕背熊的尸体，有的在修理被棕背兽撞坏的马车，还有的则原地休息，时而好奇的打量着赛西亚一行人。
这些护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实在很年轻。
除了领队约翰这个年过半百、发鬓泛白的老头，随车的数名护卫尽皆都是年轻的少年。
嘴边的绒毛都没张齐，最大的撑死了也就在十五六岁左右，想来没有多少战斗的经验。
怪不得刚才打得这么艰难，让这个阵容去对付棕背熊确实有点勉强了。
与约翰谈完话，赛西亚走到一位少年护卫的边上，方才那头棕背熊发狂的时候破坏了马车的车厢，将储存在车厢里的米袋划破了。
那名少年护卫正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一把一把的捡进新口袋里，赛西亚俯下身去帮忙拾米，友善的问道：
“小弟弟，你们家的大人呢？修道院的人手一直很紧缺吗？”
突然被一位漂亮的大姐姐搭话，少年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恼，连说话的音调都有变形：
“我们已经是大人了！不过是去邻村取一趟物资而已，我们可以搞得定的！”
赛西亚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莫奈走过来一起帮忙拾米，平静的回了一句：
“没有我们帮忙，刚才可就危险了。”
“那是……”少年的脸更红了，有些丧气的垂下头去，不甘的咕哝道，“那是棕背熊太厉害，谁能想到能在山外面遇到这玩意儿……
“除了棕背熊，平常那些黑鬣狗、斑纹豹、水缠蛇什么的，我独自都能狩猎好几头！我都是要去当佣兵的人了，怎么可能连普通的押送任务都搞不定……”
他越说越懊恼，耳朵根都憋得通红。
赛西亚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戳中了少年的敏感神经，只好安慰了几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把这边的米拾完，少年开始检查载货车厢的其他位置。
棕背熊朝这辆货车冲来的时候，挡在车厢面前的就是他，但他却被棕背熊的蛮力给撞翻在地，连手上的盾牌都脱手好远。
没能挡住棕背熊，导致了车厢里的货物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害，除了米袋被划破以外，还有一个木制的货箱被撞烂了一角，可以从中窥得里面一些货物的轮廓。
货箱里放有瓶瓶罐罐的药剂，最外面的一个玻璃瓶里装着深绿色的药液，瓶口因为受到撞击而发生破碎，所幸玻璃瓶摆放得很正，里面的药液没有倾倒出来。
“糟了！”
少年看着破损的玻璃瓶，脸色有些发白。
虽然不知道这瓶药剂是什么东西，但想来一定相当宝贵。
万一因为磕碰使药剂损坏，作为护卫，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怎么办？”
少年下意识的望了望不远处的老约翰，眼神有些慌张。
“别着急。”
一旁的赛西亚观其药剂颜色，再在瓶口微微扇一下风，轻嗅道：“这应该是标准浓度的暌离草混合液，临床直接使用有麻醉、镇痛的功效，也可作为制作炼金药剂的原材料。
“短时间内，它不会因为与空气反应而变质，所以瓶口破了也没事，小心不要把药剂洒出来就好。”
得到确定的答复，少年松了口气，赛西亚则是好奇的问道：
“不过，只是麻醉和镇痛的话，明明有不少更廉价方便的替代品，为何要使用暌离草混合液呢？难道你们的神父懂得炼金术相关的知识？”
少年挠了挠头：“应该是吧，神父大人十分博学，藏书也很丰富，好像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虽然炼金领域并非是赛西亚的专长，但只要是和魔法相关的知识，她什么都懂一些，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打开这个木箱，看看箱子里还装着别的什么东西。
只可惜木箱被封条贴的严严实实，开口也被铆钉钉死了，除了破损处露出来的那一瓶药剂以外，没能获得更多的收获。
“小姐，别再盯着人家的东西看了，这样很失礼哦？”
莫奈开口提醒，及时按捺下了她旺盛的求知欲。
“我当然知道！”
赛西亚不满的抗议，随后看向少年，“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没有了，谢谢大人。”
少年摇了摇头，旋即有些艳羡的看着她身上这套精致的黑金色法袍，“大人应该是一位法师吧？”
无论是谁在年少时都会有个法师梦，只要能成为法师，今后的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即使是贵族依然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只可惜，自从三年前参加了「启智礼」，他的法师梦已经碎了。
「启智礼」，这是罗兰大陆所有人都经历过的一种重要仪式。
每个孩子在十二岁那年的十月二号，都会前往城里的大教堂参加仪式，神父会为孩子们举行启智礼，降下真理之神的祝福，祈愿孩子们终其一生能免受饥寒、愚昧和病痛之苦。
同时，这个仪式还有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检测孩子们有无魔法亲和力，有没有成为法师的天赋。
一般十二岁的孩童基本已经开智，精神力的成长也趋于稳定，此时进行检测，便能确定他未来是否能走上修行魔法的道路。
在启智礼上检测出天赋的孩子会被保送到法师学院，完成从平民到法师的阶级跃迁。
此等幸运，说是真理之神的垂青都不为过。
这种幸运儿当然极少，或者说法师本身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因他们的强大与稀有，更突显其身份的高贵。
如果当年在启智礼上检测出了法师天赋，他就会不会呆在这里，而是跟面前的这位法师大人一样，坐着一辆大马车，身边陪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仆。
棕背熊？不过是随手施展个法术就能轻松碾碎的蝼蚁罢了，怎么还会像现在这般被这个畜生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我确实是法师。”
赛西亚望着进入幻想时间的少年，微笑道，“不过刚才救下你们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位姐姐，她可是一名强大的战士。
“即使成为不了法师也不要紧，变强有很多种方式。只要肯继续锻炼自己，相信你也可以成为一名厉害的战士！”
方才的动静太快了，少年还以为那棕背熊是死于法术，闻言顿时惊讶的看向莫奈。
莫奈轻咳一声，棒读道：“小姐跟你开玩笑呢，我只是一介女仆，哪能干那么厉害的事。”
这个女仆真漂亮，深紫色的眼眸像一对朦胧美丽的宝石，看得少年一时着了迷，不由得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莫奈看起来文文静静又细胳膊细腿的，哪能干出瞬秒棕背熊这么残暴的事，八成只是那位法师小姐的推脱与谦辞而已。
看到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赛西亚不由半恼的瞪了一眼莫奈：“喂，你又在拿人家寻开心了罢？”
“咦，小姐，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看他的样子，明显是更相信我说的话嘛。”
“你啊……”
闲话间，那边的护卫也终于把棕背熊的尸体回收完毕，老护卫约翰骑上马，喊道：
“出发吧，我们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