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西北狼烟 第103章 探葫芦谷
秦重打了人就走，不在酒楼多停留，是有原因的。
因为多留一刻，就会多一分麻烦。
秦重不是纨绔，但他从小就是打纨绔的。打了小的，引来老的，这种事他经历太多次，门道熟得很。因此，打了就走，绝不耽搁。
出了门汇入人群之中，三转两转，已经消失了踪影。
一路寻着老鬼的标记，来到了一处大车店。环境脏乱嘈杂，客旅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店内有吃有住，不用出门啥都可以解决。
“老鬼。”
到了这里，秦重懒得一间间找，直接站在院子里一声吼，倒把来往的客商吓了一跳，但看他身材魁梧，不是好相与的，只能作罢。
这时，二楼上一扇门打开，老鬼出现在房门口。
“鬼叫什么？还不滚上来。”
“好嘞。”
秦重看见老鬼，顿时放下了心事。这一路他都在担心，害怕几个老兵出事。如今见老鬼没事，顿时嘻嘻一笑，屁颠屁颠的上楼。
小禾也不知怎的，此时倒扭捏起来，慢吞吞不愿上楼。
“上楼啊，你都认识的。”
“我？”
小禾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什么，脸却是红了。
“小禾姑娘，快上来，莫理那个夯货。”
“哦。”
小禾仰头答应一声，登登上楼去了，留下秦重莫名其妙。好好的，自己怎么就成了夯货？女人的心思，果真是难猜啊。
到了房间，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秦重心里陡然一紧。
“谁受伤了？”
房间是个大通铺，他的师傅石勇和几个老兵，并排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如今可是快六月，还不捂出痱子来？
“不用紧张，旧伤复发了。”
在龙阳镇时，他们遭遇截杀，几位老兵都受了伤。自钤饵镇分别，如今已经十多天过去。伤势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发生了何事？”
“没啥，骑马累的。”
“骑马累的？”
秦重不信，当初分别之时，几位老兵是要突袭葫芦谷。难道说，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秦重抢到床前，一把掀开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哈哈。”
房间顿时一阵哄笑，床上之人，咕噜一下全爬了起来。哪有什么受伤？一个个装得奄奄一息的样子，纯粹是逗着秦重玩儿呢。
“你们？你们？”
秦重气急，猛地一甩被子，转头就往外走。
“逗你玩儿呢。”
老鬼一把拽住秦重，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几人装的太像，也难免秦重会着了道儿。但是此刻，秦重受了捉弄，不打算放过众人。
“你们？你们几个，加一块好几百岁了，哪有这样的？”
“好了，好了。”
“小禾姑娘，快哄哄，你秦重哥哥要哭了。”
“谁要哭了？”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小禾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原来威风八面的秦重，也有被人气哭的时候，这个模样可忒可爱。
“小虎子。”
石勇唤了一声，声音低沉，明显是中气不足。再看脸色，依然是惨白毫无血色。这一下，秦重又紧张起来，师傅伤势复发是真的。
“小禾，快给我师傅看看。”
“没事的。”
“看看又不打紧？”
“呵呵。”
石勇拗不过秦重，将手伸了出来。小禾坐到床前，开始认真地诊脉。
“应当还是上次受伤，调理不当，气血亏损。”
“我说了没事的。”
“还是要好好调理一下。”
石勇是这支队伍的头领，操的心太多。自受伤后，突袭葫芦谷，连续赶路来到同官，纵马疾奔又得不到休息，身子亏损太重。
到了同官之后，也找了郎中开药，但是效果不大。若不是练武之人底子好，恐怕早已经倒下，能撑到现在，乃是万幸。
小禾去写药方，秦重和几人说起别后之事。
一桩桩讲来，听得老鬼等人愣愣的，半天都回不过神儿。谁也想不到，短短十数日时间，秦重竟经历这么多，而且还发了一笔横财。
最让众人在意的，还是发现了战马的踪迹，无不兴奋。
“那十几箱金银在哪？俺老鬼要抱着睡一觉。”
“老鬼，别打马虎眼儿，想娘儿们就直说，装什么财迷。”
“放你娘的屁。”
“哈哈哈。”
老兵们顿时闹腾起来，一时间浑话满天飞，完全不顾房里还有个小女娃。秦重双手抱头，独自走到了房门口，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你这些师傅们很有趣。”
小禾脸上红红的，走到秦重身侧，小声的嘀咕。
“这还有趣？”
秦重诧异的望着小禾，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啦，你怎么在同官？你师傅呢？”
“师傅在金锁关。”
“金锁关？”
秦重怔了怔，才想起金锁关还在同官之北。闻言，不由更加疑惑。王郎中在金锁关，那么小禾怎么又到了同官呢？
“那你怎么到了同官？”
“同官？这里不是金锁关？”
“嗯，这里是同官城。”
小禾彻底懵了。
“我也不知道，我和师傅在金锁关啊，怎么到了同官？”
“你不知道？”
“嗯，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就在那间酒楼了。”
“什么？”
这一声惊呼声音很大，正玩笑闹腾的一众老兵，齐刷刷的一静，都是不解的望向秦重和小禾。秦重情绪激动，双拳攥的咔咔响。
小禾望着秦重，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当初在蒲城，两人一句话没说就分了手，为此小禾闷闷不乐。王郎中看出小禾心事，也无心在蒲城停留，走山中小道赶到了金锁关。
王郎中和小禾二人，都知道秦重最终要去延州。而金锁关，乃是通往延州必经之处，因此，就一边行医，一边等着秦重到来。
不料，小禾被歹人盯上。她只觉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过来，已经在一间奢华的房间里。
嘴里塞着碎布，手脚都被捆着，躺在一张大床上。小禾一睁眼，就是这样的场景，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任她如何挣扎，也是睁不开绳索。就在筋疲力尽，房门被猛地一下撞开。
然后，满脸淫笑的刘二蛋，出现在了小禾眼前。
刘二蛋正要欺负小禾，庄青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两人开始对骂，然后就动手了。结果，庄青被刘二蛋扔出了窗外。再后来，秦重从天而降，解救了小禾。
从始至终，小禾都不知这里是同官，还以为在金锁关。
金锁关离着同官城，还有六十里地呢，秦重和一众老兵都听傻了。
老鬼揪了揪下巴上几根胡须，神神叨叨，开始推算小禾的经历。
小禾的描述，指定是遇到了拍花。这是专门拐卖女子孩童的把戏，一张帕子上裹了药粉，迎面一扑，一两个呼吸就人事不省。
拍花一般都是当地的混混，得手后，迅速卖给青楼或者人牙子，不会在手里过夜。青楼也不傻，当晚就会挂牌开苞。
小禾估计是被庄青看上，因此花了大钱买下，并带回了同官。
不想好事有人截胡，半路杀出一个刘二蛋，夺下了小禾。
小禾怔怔望着老鬼，浑身都开始颤抖，小脸儿顷刻间变得煞白。她被老鬼的推测吓到了，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在同官。
至于怎么来的，她想破脑袋，完全没有记忆。
“还有一种可能。”
老鬼手捻胡须，两眼望天，一副神棍做派。
“说。”
“庄青找人迷晕小禾，然后带回同官。”
“啊？”
小禾更害怕了，试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被人暗中盯上，这是什么感觉？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万幸的是，小禾遇到了秦重。
“好了，不提这事儿了。”
石勇到底沉稳，眼见小禾脸色苍白，打断了老鬼的推测。
“刘厚，葫芦谷之事，讲给虎子听听。”
“好。”
刘厚应一声，讲起葫芦谷突袭之战。
那一夜，秦重走后，石勇开始分派任务。总共六人，还是个个带伤，因此石勇提出潜入侦查，能不战则不战，查清情况即可。
最后决定，老鬼带两人进去；石勇伤重，留在外围接应；刘厚带着另一名老兵在谷口，以弓箭守住老鬼退路，不让人堵在里面。
丑时过后，人睡觉最沉的时候，六人开始了行动。
葫芦谷就像一个葫芦，入口虽小，内部却十分宽阔，足可容纳数千人。到了葫芦谷中间地段，山势猛然狭窄，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这个位置，修建了石墙，墙高两丈有余，留有一道小门。墙上只要设置一排弓箭手，再多人也难攻进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葫芦谷前段住着养马人，后段是马圈。
老鬼探查半天，找不到一丝漏洞，不由发起愁来。忽地，秦重曾说过的一句话，给了他灵感：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凭他们几人，从谷口攻进去的可能，几乎为零。至于潜进去的条件，是有机可乘。如今，葫芦谷跟个乌龟壳似的，老鬼找不到漏洞。
只剩下一个可能，从天而降。
对斥候来说，攀岩不是事儿。于是，老鬼带着人，悄悄摸上峰顶。果真如他所想，这里藏着瞭望哨。自然，轻松解决了哨兵。
他们取出绳索，然后顺岩而下，人不知鬼不觉到了马圈。
深更半夜，马圈里除了马，没有其他人。老鬼一匹一匹的查看，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一百多骏马，竟没有一匹是丢失的战马。
如此结果，自然没有再战的必要。
很快，他们原路返回。然而，他们即将爬上山顶之时，一块岩石松动，竟轰隆隆地滚了下去。这一下，葫芦谷被惊动。
一道道火把燃了起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丁，从养马人的房屋中，挺枪冲了出来。同时间，也有队伍冲出葫芦谷，往山上搜寻而来。
此刻，老鬼心中惊跳，葫芦谷早设了埋伏。
雷家族长雷勮，雷家二子雷豹，全都现身出来，站在火光之中。
“一群臭虫，偷偷摸摸，让人笑掉大牙。”
雷豹双锤一碰，发出沉闷的声响。仰头望向山峰，尽情地嘲讽，以发泄他在秦重那里所受到的羞辱。他自以为，秦重一定在此。
老鬼知道情势危急，但他老于斥候，也不会坐以待毙。
只见老鬼不慌不忙，将身后的包袱打开，从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是浸了火油的油布。另两人一见，不由哈哈大笑。
“老鬼，你这是要搞大事啊。”
“不搞点儿大的，岂不是弱了老子的名头。”
“哈哈。”
说着，三人摘下弓箭，引燃油布，箭射如流星，直奔马圈。
一箭，射在了草料垛。
一箭，射在了马棚。
一箭，射在了养马人的茅草屋。
这才是干草遇烈火，“轰”的一声，草料垛燃起熊熊大火，一连二，二连三，一排草料垛相继被引燃，火焰窜起丈多高，声势骇人。
紧接着，马棚也烧了起来，里面的马匹，顿时跟炸毛了似的，冲撞着栅栏想要逃出来，嘶鸣声响成了一片。到这时，火已经无法救了。
前段的茅草屋，也燃起了大火，葫芦谷彻底大乱。
老鬼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大笑起来。随即，三人钻进了林子，借着黑暗和树林的掩护，躲避着搜索的兵丁，往山下退走。
刘厚二人守在谷口两侧，见到谷中起火，知道事情有变，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稍有走神儿，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他们二人所守，就是老鬼三人的活路。
正自焦急，老鬼三人冲出了谷口。他们的身后，火光冲天。火光中，黑压压无数追逐的身影晃动，喝骂声响成了一片。
一支支利箭，带着凄厉的锐啸，从他们的身旁掠过。
老鬼三人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回身一箭，让追兵不敢靠得太近。五六十步的距离，对于精锐斥候来说，指哪射哪，箭无虚发。
刘厚手指一松，一支利箭飞了出去，追赶的人群中，登时有人栽倒，追赶的势头为之一遏。另一侧，同样的箭矢，同样地取人性命。
五张弓，压制的追兵出不了山谷。
这是葫芦谷的弊端，谷口太小，左右两侧弓箭封锁，里面的人再多，根本冲不出来。当然，这也是刘厚等人，箭法高超的缘故。
箭箭夺命，谁敢露头？
刘厚和老鬼相互掩护，先后骑上战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