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珠线
男人用斩马刀刮了胡子,头发像野草割了一茬又一茬,接着换了身蓝色的作战服,用矿泉水漱口刷牙,最后简单洗了把脸。
一个流落街头的王子新鲜出炉。
很明显能看出他是个混血,带着欧罗巴人特有的硬朗,那是千万年来冰天雪地的荒原在其基因里烙下的痕迹。
“怎么称呼?”夏竹显得很好奇:“这是人格分裂吧?”
“叫我火就行了!”男人微笑着。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剑南春在里面发酒疯,我待不了多久……假如今天的任务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想你们可以开快点!”
哇哦,夏竹情不自禁吹起了口哨。
黑色面包车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穿梭前进,速度越来越快。
“不行!”秦福明坚持自己的态度:“可以快,但不能超速,高架桥那段路你可以开快点!”
“行吧……”夏竹霜打似的,软绵绵踩刹车,面包车又慢下来。
“我带你过来只是加一道保险……”秦福明看着自称为火的男人:“事实上,有路明非在这就够了!”
“是吗?”男人直视路明非的后背:“又出了个天才混血种?”
他就这么盯着车内的后视镜,隔着镜面和路明非遥遥相望,岩金色的黄金瞳里缠绕着万千条弯曲的蛇,蛇在爬行,爬过高山河流,爬过冰原荒野,爬过世间的一切,里面什么都有,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但男人唯独没有看到觐见,哪怕一丁点下阶对于上阶的尊敬和敬畏他都没有看到。
他只是看到路明非瞥了一眼后视镜,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又看向窗外发起呆。
对自己的血统威压没有反应吗?有趣,男人心想,看来事异局要么找到了一个天才,要么埋下了一枚炸弹。
一时之间,车内寂静无声,只有引擎轰鸣。
……
福山福利院,院长办公室。
“去哪了!他去哪了?!”
咆哮声如同风暴席卷,把桌面上的书籍水杯和其它杂物一扫而尽。
哗啦啦满是纸张纷飞撞击空气的声音,其中零星夹杂着几下玻璃碎裂的脆响。
一个身穿浅白色毛衣的老人双臂横在桌面,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球震颤不已,他正在大发雷霆。
“不……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个胆战心惊的矮个子,脑袋刚刚高过桌面。
“不知道!你敢说不知道!”老人双手撑在桌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通红:“仓库的钥匙在你手里,我昨晚也叫你好好看着,你现在敢和我说不知道?!”
“我守夜……睡着了……看了监控,不是从大门出的,铁笼的锁没坏,是被人打开的,应该是有人……把他放出去了!”
“那有谁进了仓库?”
“没……监控没拍到……”
“去你妈的!”老人破口大骂:“你弄丢了十万块,你知道十万块值得你这条贱命死几次吗?!”
老人从办公桌后面冲出来,对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拳打脚踢,一阵发泄还不解气,抽出腰间的皮带狠狠鞭挞在那人的背后,皮开肉绽之下,那人也不反抗,抱着头蜷缩在地面,一声不吭。
过了有十分钟,喘着粗气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冷冷道:
“爬过来,让我满意!你今天就不用睡猪圈!”
那人颤巍巍从地面爬起来,鲜血一滴一滴溅落在地,如同盛开的罂粟花,他抬起头,鼻青脸肿的脸上依旧能看出稚嫩清秀的五官。
孩子,是个男孩……脱下老人的裤子。
熟练得好像做了成百上千次。
…………
林强觉得自己活该发财,他的运气好得真是太夸张了。
前几天他和伢子被派去联系少东家,拿到了对面的信物,返回据点的途中在一家店吃烧烤,被人发现盯上了,一开始他和伢子还紧张了好一会,急匆匆结账跑了,连那个猪肘子都没啃完呢……
后来发现跟上来的居然是个毫无追踪经验的孩子,像这么小的孩子,他在二爷的福利院见得多了,和伢子打了手势,准备把那孩子拿下,让他知道江湖的险恶。
但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是个狠角色,仅仅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他俩,倒下的最后那刻他看到了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黄金瞳。
少东家手下的好多人都有。
只不过现在好像因祸得福,自己和伢子被抬到冰窖前的仓库里,逃过了那场几乎毁灭了整个三号据点的旷世大战。
组织没了,两人魂不守舍呢,少东家来了电话,说想要和他们做一笔交易。
用十万换一只死侍!
两人用力推开冰窖的大门,扑面而来的冷气如同白雾缭绕,一时之间看不清庐山。
过了好一会,视线开阔渐渐明了。
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雕塑成排列阵,它们面目狰狞扭曲,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每一节骨刺都锋利无比,这是完完全全的杀人机器,死侍军团就这么被禁锢在冰层之下,它们离这个灼热的世界仅仅只有五毫米,林强甚至能看到蛇一般的瞳孔还在缓缓转动。
但两人并没有什么紧张害怕的情绪,那些触手可及仿若吸血鬼吸食人血的獠牙以及如同钢铁寒光闪烁的漆黑鳞甲并不可怕,反倒可爱得紧。
金子啊!
这他妈的全是金子啊!
……
伢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汗水,看着眼前被绑着的三人,扶腰喘气:
“你们来的真是太不巧了。虽然这里是正规单位,但交易日就要到了,我不能让少东家看样品的时候看到条子。”
“抱歉,你们在这待会吧,我还得找人呢,强子那货不靠谱,居然让样品跑掉了,可能还得再去一趟冰窖,再拉一个来,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那地方现在没谁知道,可要保密,谁说得准少东家一定是个好人不会黑吃黑呢,而且强子也不能相信啊……”
他慢慢走远,关上房门,缝隙被填上,最后的光线也紧跟着声音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漆黑的地窖中,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悄然张开。
无声无息,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