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梁卓汝仗义执言 太上皇震怒训孙
方唐镜见此人身材短小,生的相貌堂堂,穿着一袭崭新得到青色襕衫,便知定是今科秀才,自己院試没过,只是一童生,天然就在对方面前矮了一截,心中有些怯意。
但见这秀才年纪轻轻,心中胡思乱想揣测这也是一个走后门的,加上酒壮怂人胆,便骂道:“难道这郎朗乾坤之下公然作弊,上下相蒙,我等说几句也不行?!”
那年轻秀才虽孤身一人却毫不畏惧,大声反驳:“贾案首年纪虽轻,但一心向文,在下也有好友在叠翠书院,闻得贾案首黎明即起,鸡叫之前,唐诗宋词,大声诵念。由是诗文日进,初不过外舍末流,数月后便升入中舍,又数月升入内舍。
于内舍中糅合一众典故作《声律启蒙》,可谓是举一反三之才,偏偏到了阁下口中贾案首却成了依靠祖宗庇佑之碌碌之人,此等空口无凭毁人清誉的小人行径,吾以为耻,真是羞与你这等人同列!
去休!去休!”
这番义正言辞,说的方唐镜等一众士子脸色俱白,有些胆小的立马被骂酒醒过来,顿时噤若寒蝉。
正冷场之际,忽听楼下大堂有说书先生手里拿着一叠纸朝茶客们说道:“诸位,今日正逢那宁荣街贾府贵妃省亲,贾府的小案首相公作诗一首,小人偶然得到抄本,不知客观们可愿赏脸一听?”
那茶客俱是爱凑热闹的,听得有此事还不赶紧催促?有人甚至直接掏出银钱赏了过去。
“快说快说!让我们也沾一下贵人们的贵气!”
周围的人连声称是。
那说书先生笑容满脸:“先谢过这位的赏钱,诸位客官们请听:
北斗挂城边,南山倚殿前。云标金阙迥,树梢玉堂悬。
半岭通佳气,中峰绕瑞烟。小臣持献寿,长此戴尧天。”
“好!”不知何人大声喝彩起来,声如洪钟。
众人一看,居然是巡逻间来此小憩的五城兵马司士卒,见周围目光异样,那为首的小旗也臊,大声道:“虽不明,但觉厉,听起来郎朗上口,端是极好的!”
那说书先生声音浑厚,坐在三楼得到太上皇听得一清二楚,抚须点评道:“此诗气度不凡,比喻甚妙,北斗星高挂,金玉满堂,祥云瑞烟,一切水到渠成,半点生硬拉扯的匠气都没有。单以此诗,朕观此子于诗作上已有几分火候了!”
一旁的萧天养也附和道:“皇祖父说的极对,这诗初读平平,但细读之下又朗朗上口,观其文风确是和此子所作《声律启蒙》一脉相承。”
那二楼方唐镜一众人也听得清楚,事实当前那出头的年轻秀才也不作多言,只是嘴角含笑望着方唐镜,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见状那方唐镜气的鼻子冒烟,疯了似的冲到回栏上冲一楼大骂:“一群丘八,懂些什么!”
这一下可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那小旗怒目一睁,骂了一句:“阿西仈,居然有人诋毁案首相公,各位弟兄!这天下许多人将俺们喊作丘八肆意嘲弄!这说句攀亲的,这宁荣两位开国公也算是咱们五城兵马司的老上司,这些年也就宁荣两家算是不忘本没有苛待咱们,如今老上司声名受辱,咱们能坐视不管吗!?”
“大哥说得对,今儿贾府贵妃省亲,兄弟们寒风中站了一上午,幸得人家体恤,赏下一碗热腾腾的元宵,如今便是报恩的时候!”于是士卒们如鱼贯而上,一下子将方唐镜擒住。
“我、我是读书人!你、你们这是有辱斯文!”
方唐镜酒醒了大半,仗着自己童生的身份反抗着,那小旗狞笑道:“今日元宵佳节,加之几家贵妃省亲,大人说了,关防重地严防宵小,遇有可疑之人可先行抓拿!先跟我回去衙门再说吧!”
这小旗也是个懂分寸的,知道这些读书人多是软骨头,只抓了方唐镜一个,其余的便怂了。
那年轻秀才看着方唐镜死翘翘般被抓了出去,说了句:“自作孽。”正待转身离开,忽然被满脸笑容的掌柜截住。
“这位相公有礼,实不相瞒,这醉琼楼与贾府大有渊源,我等作为下人见主家受辱也是义愤填膺,只是主人常常道和气生财,却也不便出面,今儿相公替我等出了一口气,一点心意望相公笑纳,更盼相公留下大名。”
那秀才见掌柜之礼,不过酒一小壶,点心一袋,便一笑接过:“仗义执言,在下南州梁卓汝。”
说罢潇洒离去。
太上倚在三楼栏上,静看这场闹剧终结,为国家有这么一堆如方唐镜般只懂争风吃醋的读书人头疼。想着想着忽又叹道:“荣宁贾家,唉……可惜了。”
“皇祖父,这荣宁两家居然还敢伸手插足军方之事,真是毫不体谅皇祖父当年的宽仁之心……”
“天放住口!”太上顿时生怒喝骂:“太过放肆了!”
雷霆之下,天放吓得连忙从榻上站起跪下:“皇祖父息怒!”一旁戴珠也跪下。
太上望着跪着的萧天放,忆起过往,怒气很快散去,命他抬起头,语重深长地说道:“荣宁二公功勋超卓,二代荣国公代善公自幼随侍朕左右,跟朕亲如兄弟,乃柱国之臣,如今贾家出了小案首,写下《声律》一书,朕心甚慰!
当年你父乃是自不量力,加上受小人挑拨才犯下滔天错事。你万不可因汝父之过而迁怒贾家!朕为何加恩封你忠义郡王,你要细细体量!”
“孙儿谨记!虽为忠义,唯忠而已!”
“你自己明白就好!你父亲是个耳根子软的,所以才被小人趁虚而入,你四叔自小有主见,虽有些执拗,却并非你父那样容易被人摆布的,国政交给他我也是放心的。你定要吸取前车之鉴,立功于社稷,洗刷你父之过!”
这话说得重忠义郡王萧天放只得顿首再拜,心思却飞到了远处。
【太上皇对这贾府,似乎还念着旧,那我是否可以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