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孩
石应拿起袋子又走了很久,才从郊外回到城市。
每个城市郊外都有一条馈赠之路。第一次走馈赠之路的修行者,只要踏上起点的漩涡,往前走就会进入风雷火冰四个区域。
不回头,踩到终点的漩涡,就能得到天上的漩涡送出的馈赠。如果不踩起点的漩涡绕过它,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馈赠就像是漩涡送给修行者的天赋、能力,又或者能改造修行者的身体,如果遇到极品馈赠,修行者可能从此实力大增,哪怕废物也能咸鱼翻身。
但每个人都无法选择得到什么馈赠,踩到终点漩涡时,天上的漩涡送出来什么就是什么。不能更改、不能放弃,再走一次,连风雷火冰四个区域都不会出现。
这是一件神奇的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路?不同的人走为什么会经历不同的痛苦、得到不同的奖励?为什么有人得到奖励之后变得很强,有人看起来又没什么变化?为什么又有人在十年、二十年之后突然又发现了馈赠的妙用?为什么有人会在走馈赠之路时消失、尸骨无存,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没人能回答。
天上那道黑色漩涡在十万年前突然出现,从此一些人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修行,成为修行者。馈赠之路和漩涡同时出现,修行者得到馈赠会变强,普通人走上这条路,却毫无变化。
于是修行者越来越强,强到不怕坦克大炮。而之前主宰人们生活的科技,却停滞在出现漩涡那一刻。星系的主宰变成了修行者。最强的修行者变得长寿,他们生育了很多子女,从子女中培养出更强的修行者。一大群长寿的修行者在一起变得更强,他们依靠血缘关系组成了豪门。
从此星系被豪门主宰,普通人艰难地挣扎求生。
但没人知道漩涡为什么会出现、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变化。很多时候,人们对自己生存环境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只有当这种变化传导到自己身上,才会被“烫”到;就像我们被铁锅把手烫到之前,锅身已经烧很久了。
石应又在破烂衰败的街道走了很久,才走到一道阴暗潮湿的小巷。
小巷两边是摇摇欲坠的老旧危楼。
这里是城市边缘,在黑死星、黑都还繁华时,这里就已经是贫民区了。漩涡出现以后,人们陆续移民主星,人口变得稀疏,空出来很多房子。
人们逐级迁徙。
最富豪的家族全迁去主星了,留在黑都的普通富人就迁到了顶级家族旧居;之前的中产则迁到普通富人旧居;就这么逐级上跳,贫民区彻底没人住了。
这种迁徙一直持续到最近几百年,才慢慢停下来:主星已经很拥挤了,于是长老们决定,每年只拿出很少的名额给几个“废星”。
几百年来,很多曾经的豪宅都变成了废墟,完好的不多。城市边缘的这些房子,还能安稳不倒的,已算当年的良心建筑。
大半年前,石应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几乎没人会来这里,事实上没多少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里没有水电,没有商贩,没有一切人类提供的服务和商品,当然也就不会有人收房租。
巷子外面就是无尽的荒野,而且是资源匮乏的荒野,没有香甜的野果,没有美味的野兽,连兔子也没几只。
荒野中有个大湖,湖里鱼也不多,还很狡猾。
石应会放置一些自制捕鱼装置等着傻鱼自己撞进去,但这种守网待鱼的做法根本不能维持他和小榭的生活,最多只能偶尔来几条小鱼打打牙祭。
但这里也没有税收、不需要交房租、不会被豪门盯上、不会被依附豪门的小地痞流氓欺负,更不会有几乎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大志等人。
大半年前他一路寻找,找到这里。他选了一所还算完好不漏雨的房子,打扫干净。他把小榭放在拼凑起来的小车上拉过来、安置好。这就是他们住了近一年的家,一个破败、简陋但温馨的家。
白天他出去当人肉沙包赚紫晶顺便提升实力,晚上回来给小榭做饭、梳洗。
他走到门口,心里一阵温暖,但又觉得沮丧。他想进去,但就是迈不出这一步。
屋里人灵敏的感觉已经捕捉到他,一个温柔甜美但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小石头回来了?”
他挤出一丝笑,尽量装得昂扬,声音很大但有些发干,“我回来了,我拿到漩涡馈赠了。”
“回来就好,快进来让我看看你。”
石应推门而入,就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孩。
女孩看起来年龄和石应相当,眉眼五官十分精致。
这时她脸色苍白又隐隐有些蜡黄,两种不健康的颜色交织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极其憔悴。
她的脸不像这个年纪的姑娘那样堆满了胶原蛋白,反而瘦得有点脱相。也因此显得眼睛尤其的大,但又没有十四岁女孩的那种灵动活泼,只还保留着清澈与本真。
她头发剪得很短但不太齐,是石应为了减少她身体负担和方便照顾胡乱剪的。成日卧床又让她营养不良而枯黄甚至发灰的头发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女孩更没有同龄人那股子洋溢四射的青春活力,相反有一股迟暮的死气、与她年龄毫不相称的、垂暮老人身上的那种死气。
女孩看见石应十分开心,笑着让石应坐在床边。在如此糟糕的状态下,她仍然笑容甜美,融化了石应心中的冰雪。几乎垂死的她,笑起来竟然也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女孩上下摸索着检查石应,发现他除了手心破了之外没什么损伤。
又看到石应衣服破破烂烂,很多地方被烧焦了,蹙着眉说,“你过火区把衣服都烧成这样了?我去年过的时候就是觉得热,也没怎么样。你都遭遇了什么?一定很痛是不是?你该回头的,说不定你会死。还好!”
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该是鼓起的小包子,但是现在一马平川。她又庆幸地说,“还好你回来了,跟我说说,你遭遇了什么。”
石应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过的时候有一点点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比挨打的时间还要短一点,不,短很多。得到馈赠一下就全好了,似乎有一道柔和的光治好了我。我得到的馈赠是......”
女孩马上拉着他的手,捂住他的嘴。
她的手又柴又凉,石应却觉得熟悉而温和。她在制止石应,但她柔弱无力的声音却并不让人觉得被冒犯,反而像是母亲、姐姐那样的体贴慰藉,“不要说,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连我也不要说。”
石应挠挠头,“知道了。可是这个馈赠看起来不会马上起作用。我没有变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还得去挨打,慢慢攒紫晶。”
女孩说,“不要急,我也不会马上就撑不住了。就算挨打能提升修行,你也不要天天挨打,那样你恢复不过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想想。你要是挨不住了,那我就没人照顾了。”
石应点点头说,“知道了,放心吧。你饿了吧,我去做饭。吃完饭再帮你擦身子,你先忍一忍。”
女孩一直记挂他,早也累了饿了。他这一回来心里一安,就沉沉睡去。石应烧起从荒野收集来的柴火,做了一顿简陋晚餐。是糙米、一点油、胡萝卜、洋葱、白菜、肉和鱼的边角料一起煮熟的饭食。
石应每天挨打赚的能晶多数用来给小榭看病、买药,没能晶买什么高级货。其实普通的肉、鱼也不算贵,但他们仍然买不起。
漩涡出现后,自然资源比以前更加丰富,普通的粮食、蔬菜、水果、鱼肉都极其便宜,主要成本不是养殖、捕捉,而是运输、流通。甚至有人开玩笑说流浪汉都能大鱼大肉,因为施舍给他们的人根本不好意思只给米饭和白菜。
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不能经常吃鱼肉。要不是蔡大叔等人看他们可怜,时常接济他们,他们早就饿死了。
小榭就像是一个吞金兽,需要不断看病、吃药,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和消瘦。
石应做好饭,叫醒小榭吃了。再烧好一锅水,帮小榭脱了衣服,细细帮她擦洗好身子,再穿好衣服,扶她睡下。
擦身子时,小榭总是红着脸闭上眼,石应则心无波澜。出事时,小榭刚十三岁,已经开始发育,身体出现了很多变化。两人以前一直互相依靠、拥抱着入睡,但那时小榭不再让石应碰她、也不会当着石应换衣服。
石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度以为小榭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了。但小榭保证她的心一点没有变,只是她的身体变了,她需要时间来重新适应自己的变化。石应仍然不明白更不理解,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转变,对小榭的依恋让他愿意承受改变带来的不适。
但很快就出事了。
小榭冒了巨大风险提前走馈赠之路,结果回来不久就生病了。
小榭的身体就像是在退化,刚刚隆起的小包子不见了,刚萌芽的绒毛不见了,颜色刚开始变深的部位也回到了小女孩的样子。刚开始变得光彩照人的皮肤不再紧致、光滑、弹软、香糯,又变成黄毛丫头时的那种灰暗;还好身体只是变瘦却没有变矮;而少女的初潮,也都消失了。
小榭很快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先是不能剧烈运动,再是无法行走,最后是连坐起来都很困难,更不能自己洗漱、清洁。
一切都是石应来帮她,一切。包括吃饭、起居、清洁、解手。石应给她脱衣穿衣、石应给她擦洗身子、石应抱着她去方便、给她清理。
小榭一开始又是害羞、又是自责、又是心痛,她不反感石应查看、触摸她的身体。十来年一起生活,她也经常看石应掏出小鸟在墙上画地图。对彼此身体感到好奇时,他们也会给对方做模特、做道具。
但现在他们是少男少女。女孩本就早熟,他俩周围的人又荤腥不忌,她早就什么都懂了。
所以尽管这时她已经不像一个少女,但还是会害羞。她更为自己的污秽之处、污秽之事都要石应来代劳打理感到羞愧。虽然石应说过一万遍清理她跟清理自己没什么分别。
石应还说,他仿佛又回到一年多以前,那时他们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这让他感觉很好。
“等我好起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每次小榭都会这么说,“你愿意抱我,就抱我;你想看我摸我,就看就摸;你一定要和我挤着睡,那我们就挤着;你想欺负我,我就让你欺负我。”
但石应还是个半大孩子,不完全知道欺负是什么。他只是知道,不能让别人欺负小榭,谁想对小榭不利,他就跟谁拼命。
所以每当小榭这么说,石应也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们以后怎么过,都听你的。”这时小榭就会哭、抱着石应哭。但最近一个月,小榭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石应折腾一整天,也早脱力了,强撑着才做完这些。于是就在床边搭起一张自己拼凑起来的木板床,垫了一些破布,关灯睡下。他把手伸进小榭的被窝握住女孩的手,一阵冰凉。他不敢跟小榭说大志回来、在找他们的事,怕徒增小榭担心,只希望自己快点变强,不然大志真的会打死他、再欺负小榭、卖到那种地方。
被石应握着手,小榭很安心,不一会呼吸就均匀了。
“紫晶又不多了,明天要再多挨一顿打。”石应想,“后天还得再去西门医馆,小榭的手越来越冷了。”
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