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都城太大

年节将至，家家户户都在为团圆夜做准备，梁斯眠不愿留在这个伤心地，苦思了几日自己的去路。

她不愿意再麻烦沈家，自然不肯跟他回崖州，博州和丘州都没有她能住的地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为难。

沈少主提议送她去云州，梁斯眠不想继续麻烦他，可自己又没有能傍身的本事，一时间颇为踌躇。得知她在担忧什么之后，沈少主问她愿不愿意帮个小忙。

沈家近些年一直在寻找机会重新在国内立足，因此需要很多人前往各个城池打探消息，沈少主让梁斯眠不必担忧，沈家一直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不会叛国。

梁斯眠轻笑道“少主的为人我是放心的，只是我没什么本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说是帮忙打探消息，其实平时没什么要做的，随她爱做什么都可以，但若收到沈家的信，就要把消息传回去。

听起来并不难，梁斯眠没考虑太久就答应了。沈少主出手大方，让她安心挑自己喜欢的地方，沈家会负担她第一年所有开支。

梁斯眠选了应城。沈少主觉得奇怪，这里既不是关隘也不富裕，一般人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她却在地图上一眼看中。

“博州在应城东边，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像在家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爹娘，博州没了爹娘就成了一座会吃人的城，回去要面对的除了满城的风言风语，还有不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的方若尘。

以前听过很多次，女子出嫁后就没了家。她一直觉得这话不可取，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无处可去，如果不是运气好遇见沈少主，一年前她就已经葬身鱼腹，今天也不会有机会重头来过。

陌生的城市意味着未知，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下来，但既然花了沈家的银子，他们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打水漂吧。不过也说不定，毕竟沈家富可敌国，是就连陛下也不敢小看的人家，或许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呢。

临出发前，沈少主说要送她一份礼物，特地带她来了锦绣阁。这里出售全都城最好的衣料，还有熟练的师傅能裁出最合身的衣裳。沈少主要送她四季衣裳，让她安心生活。

“按照应城和都城的样式做四季衣裳，冬天和春天的这两日赶出来带走，余下的按照季节送过去。”

梁斯眠急忙婉拒他的好意，沈少主已经帮了她很多，这已经超出东家为伙计做的了，可沈少主却让她安心挑布料。“你替我办事，自然算是沈家的人，穿得不好丢的是我的脸，这笔银子记在我的账上，你安心穿。”

这里的衣料华美得让人眼花，梁斯眠被花团锦簇的布料围在中间，哪一匹都很好看，却哪一匹都不适合她，她摸了摸头上的绢花，觉得就算霍承泽不肯承认他们的曾经也没有关系，反正她嫁的本来也不是霍承泽。

“我还在孝中，就不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劳烦姑娘替我取几匹素一点的料子。”

捧着布料的小娘子没想到少东家居然会带一个寡妇来买东西，诧异得差点咬下自己的舌头，见少东家没有反对的意思，赶忙去拿今秋刚刚送来的新料子。

一般女子这时候总要像秦香莲似的哭闹一番才正常，再不然也要狠狠告一状才能罢休，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在屋里哭几天就算了。还要穿素衣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守孝？这种行为在他们崖州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沈少主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同的想法，难道她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你要是想找霍承泽麻烦，我可以借你几个人。”

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找他麻烦又能怎么样，只不过让本就不美好的记忆变得更加难堪。

“算了，我不想再提他。”

裁缝把梁斯眠带到另一间屋子量身，约定三天后把成衣送到沈家别院。出门时撞上另一人，女孩子娇气地叫了起来，扶住身边人的手抱怨都城里人太多。

霍承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少主，上一次对话并未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他想再试一试，或许能打听出更多消息。“沈少主也来挑料子？”说着就看见有人从沈少主背后探出手去拿搁在桌上的面纱。

她是沈少主的人。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霍承泽不悦皱眉，和上一次遇见的感受不同，这一次他多了几分抗拒，像是在否认他们之间可能有其他关系。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和沈少主起争执，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们会对梁斯眠这么了解。

“这人是谁。”

霍承泽介绍两人认识，司嫋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沈少主，原来这就是崖州的人，看起来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差别嘛，为什么爹爹会对这些人敬而远之？她的眼神顺着沈少主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身材消瘦戴着面纱也让人觉得怯弱，难不成是沈少主的相好的？

“都城女子都不戴面纱，十几年前丞相就下过令，许我朝女子出入自由，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少主挡住想要辩解的梁斯眠，这种时候她说多错多，司嫋嫋明摆着想要寻她的错处。“她不是都城人氏，新近丧夫所以戴着面纱。司姑娘还想问什么，沈某一并回答了。”

孤男寡女一起买衣服多半有些什么，司嫋嫋不怀好意地眼神显得十分轻佻，她笑得暧昧，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霍承泽浑身紧绷，盯着沈少主的眼神像在看偷了东西的小贼，没来由的厌烦让他感到震惊，他变得不像自己。

“梁娘子是沈某的朋友，她来都城寻人，沈某顺路送她一程，虽说天下太平，可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始终让人放心不下。”

司嫋嫋满脸不信，千里迢迢送一个寡妇来都城，哪有这么简单。“那你找到人了吗？”

梁斯眠看向一脸冷漠得霍承泽，明明警告过自己不能被他牵动心绪，却还是在看见他大大方方地站在另一个人身边时为自己感到心酸。在博州时，他也曾经这样站在自己身边，可后来去了丘州，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再也没有带自己出门闲逛。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预兆，他根本没有真心，是自己愚昧无知，捧着一颗石头心当做无价珍宝。

“都城太大，我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也许他根本不在这里。”

秦少俞一年前就死了，她的少年慕艾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葬身汪洋，或许这就是报应，她失去记忆的那三年大概做错了太多，老天爷要惩罚她，不许她有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