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错梦一场
结果出来前三人在屋里喝茶,荣宝斋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做布料生意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
他自称姓肖,因为与皇室同音的缘故一直颇受王妃喜爱,常常到他家下定,天长日久便结了十分稳固的交情,也只有瑞香坊这样初来乍到又消息不灵通的人才会以为他真是靠布料才拿到生意。
肖掌柜向来目高于顶,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生意突然被人横插一杠难免觉得不痛快,尤其钢材瑞香坊掌柜告诉他,杨柳枝的掌柜进屋前特意揣了个盒子,更觉得此人心思深沉是个不好相与的小女子。
“梁掌柜好本事,刚来半年就能参加王府竞选,这种运气可不是谁都有。”
梁斯眠淡淡一笑,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比不得肖掌柜实力卓绝,旁人望之莫及,妾身不过是来见见世面。”
好一张伶牙俐嘴,肖掌柜没讨到好处,对方像棉花一样接得迎刃有余,继续说下去反倒显得自己气量小容不下人。
袖手旁观的瑞香坊掌柜不怀好意地问梁斯眠,觉得谁会拔得头筹,赢下明年一整年的单子。梁斯眠明知对方挖了坑等自己跳,却也只能硬生生往里跳,答与不答都注定要得罪人,可她却没有选择。
“荣宝斋和瑞香坊都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店,杨柳枝实在无法相提并论,王妃宽宏,许杨柳枝一同竞选,杨柳枝却不敢笃定谁能雀屏中选。”
杨柳枝并不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料子,顶尖的匠人都在后院里待命,可少主一天不给消息,她就一天不能让杨柳枝被人盯上,必要的时候让一让也没什么大不了。
肖掌柜瞥了她一眼,觉得此人心口不一,不能与之相交,只盼王妃不要被她花言巧语迷惑,仍将明年的单子交给荣宝斋。
不多时王妃身边的侍女挑开帘子进来,微微俯身谢过三家前来竞选,然后说“明年的采买单子有劳肖掌柜费心,王妃还有话要交代,请肖掌柜这边来。”
肖掌柜微微挑眉,刚想让那个小娘子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别不自量力来挑衅他,却见她已经收拾好带来的东西,和侍女打过招呼后便走了,看不出脸色有什么异常。
出了王府悬娘还觉得十分憋闷,嘀咕着自己根本没有展示出全部的手艺,今天带来的都是很平常的东西,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不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要是能拿下这一单,杨柳枝就能扬名应城。
“然后呢?扬名应城之后呢?”梁斯眠耐心地等着悬娘继续说,悬娘却被她问住,扬名应城之后自然是要多开分店,多多挣钱。
换成别的店铺自然要想尽办法拿下这一单,可对于杨柳枝来说,成为应城有名但不是最大的布庄才是他们的目的。树大招风,人多嘴杂,杨柳枝虽然明面上是卖布的,可暗地里却承担着为少主收集信息的要务,不能太低调,也不能太显眼。
幸亏在崖州时少主曾经带着她去过多次布庄,确定她要自立门户时又找了靠谱的人教导,否则突然面对这些繁杂的事务她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也不能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崖州一行对她来说像老人口中的脱胎换骨一样影响深远,只要梁斯眠自己不说,谁都以为她出身大家,家世不一般。
现在梁斯眠身边除了护院都是崖州人,其余人都是这些年少主在各地搜罗的能工巧匠,他们都以为梁斯眠就是他们的东家,有许多人暗暗猜测她或许出身云州,是某个织染世家的大小姐,因与家中闹翻才被迫远走高飞,。至于闹翻的原因,或许和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有关。
范海等在门边,一见到梁斯眠就迎上来“夫人,那个姓霍的还是不肯开口,反正别人也不能肯定是咱们抓了他,要不用点刑他估计不会松口。”
梁斯眠听得一愣,一时没想起来谁姓霍,悬娘短促地惊呼一声,捂着嘴无措道“我忘了和他说了。”
一路上梁斯眠的脸色都冷凝如冰,范海心里直打鼓,一个没有官职的小子至于这么紧张吗?
杨柳枝是前店后宅的布局,横跨两条街,连带着中间的一条小巷都成了私产,后院山石边上有个小洞门,钻进去摸开石壁上的机关,顺着幽暗的小路走上半刻钟,转过石壁豁然开朗。
地下有三间密室,现在只有最角落的一间关着人,霍承泽被捆住手脚半吊在架子上,半个脚掌悬在空中,手腕已经磨得出血,身上倒没有太多伤口,精神很差。
“你终于来见我了。”
霍承泽眯着眼找了半天才确定梁斯眠的位置,艰难地踮着脚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很显然他现在做什么都没用。
梁斯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和他说什么。见他还能说话,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低声吩咐范海去请大夫来看看,没大问题就赶紧把人送走。
范海扭头走了,昏暗的屋里只剩下梁斯眠和霍承泽,谁都没有料到再见面会是这种情形,一时对面无话。
霍承泽勉强扯出笑意,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于是轻声解释自己当初以为她已经撒手人寰,疑心沈少主带了人来骗他,所以才不假辞色,后来知道她还活着后便立即出来找人,谁知一找就一年多。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望,梁斯眠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离谱,往日她还能骗自己那不过是错梦一场,现在却不得不接受他当初是故意欺骗的事实。
霍承泽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谎言有任何不妥之处,反而责怪沈少主带她去都城,她不得不怀疑如果沈少主没有救下自己,他或许根本不会想起曾经有过自己这个人。
“在你心里,秦少俞究竟算什么呢?”
梁斯眠的喟叹声轻得像一阵烟雾,在四面石墙的屋子里回荡着,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曾全心信赖过的人,好不容易摈弃的自我怀疑再次卷上心头,他的出现让梁斯眠觉得自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