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劫后余生
梁斯眠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听完了霍承泽的辩解,直到最后梁斯眠也没有告诉他自己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的欺骗,他宁可找一万个理由为自己辩解,也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问了两天都没问出来答案,范海脸上挂不住,问能不能给他一天时间,他一定会弄清楚幕后之人是谁。梁斯眠问他知不知道霍承泽是谁,范海纳闷道“不就是个公子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爹是霍思渊又怎样,难道咱们还怕这个。”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梁斯眠无奈摇头,内里牵涉太多她不好说明,只叫他赶紧把人送走,省得节外生枝。
范海突然想起少主临行前嘱咐的话,瞪大了眼睛在梁斯眠和霍承泽身上来回打转,那个负心人就是他?范海挽着袖子就要动手,被梁斯眠喝住“你别忘了他爹是谁。”
会投胎就是了不起!范海咬牙切齿地嘟囔了半天叫来两个人把霍承泽捆好扔上车。“直接送到都城霍家,路上别耽搁。”
刚上路没多久,马车剧烈地抖动了几下险些侧翻,外面传来几个路人的议论声,说城东的杨柳枝突然着火了,好多人都困在里面。
“听说他家掌柜的今天到店里盘账,也不知道救出来没有。”
“我知道他家,他家掌柜的是个漂亮寡妇,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梁?她长得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前头那个是怎么没的。”
说着几人发出暧昧的笑声,彼此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推搡着走了,后面的话说得声音很小,但偶然飘出来的零星字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让人羞于启齿的事情。
跟车的两人面面相觑,犹豫半天才小声商量应不应该过去,一个说他们好不容易才担了这份差事,反正家里有人,少他们两个也不少。另一个说这可是在夫人面前长脸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霍承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杨柳枝和她有什么关系?等等,杨柳枝的掌柜的姓梁!他猛地往前扑,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杨柳枝是你们夫人开的?”
被抓住衣领的人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说“是是是啊”
另一人一言难尽地看着霍承泽,都摸到别人家里去了,居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掉头回去!”
两人正左右为难,忽然又听见有人着急地从旁边跑过去,惊魂未定地说“杨柳枝的火可真大,听说掌柜的还在里头,我看多半凶多吉少。”
“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就没了。”
霍承泽从脚底踩出刀片,轻松割断缠在手上的绳子,掐着一人的脖子命令另外一个人立刻驾车折返。
他们到的时候杨柳枝几乎被火包围,源源不断地有人取水救火,可火势太大,杯水车薪,门前围了一圈人,霍承泽焦急地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梁斯眠,心一横,抢过路过的桶,从头到脚浇了一通,捂着口鼻冲了进去。
火光滔天,根本看不清哪是哪,刚刚浇了满身的水很快就被火烘烤得浑身发烫,霍承泽捂住口鼻在昏黄的屋内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头顶的房梁随时可能掉下来,必须尽快找到她。霍承泽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向上的楼梯,栏杆已经开始烫手,顾不上太多,霍承泽咬牙继续上行,一连碰壁数次后终于在三楼末尾的屋子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梁斯眠。
窗框门框都被火缠绕,进出的路都被堵死,霍承泽根本找不到任何逃生的通道。无头苍蝇般四处碰壁后他突然不想找了,就这样和她一起丧身火海似乎也不差。
霍承泽小心把梁斯眠抱起,把自己身上还没干透的衣服脱下来,松松地缠在梁斯眠的头上,过去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霍承泽是被烟呛醒的,火势依然猛烈,进来的门已经完全被火吞噬,他下意识地收紧怀抱,企图在滔天火海中为梁斯眠撑出一片小小的天地,他从没有这么畏惧过失去,这么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烟熏火燎的间隙中,细微的水汽见缝插针地钻了进来,霍承泽能够感受到脖颈处她微弱的呼吸,外面的人还没有放弃他们。
范海指挥着功夫好的护院爬上屋顶,借助晒布的竹竿挑起浸透井水的细布盖在屋顶上,底下的人从水缸里钻出来一路提桶浇水把上楼的路浇了个透彻,可即便他们多路并行,屋子燃烧的速度依然快得让人追不上,屋子随时都可能倒塌。
屋内霍承泽抱着梁斯眠把她移到水滴下来的位置,让她侧躺在地上,鼻子前始终留有呼吸的余地。
“屋里有人吗!”
霍承泽激动得大喊,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后让他往后退几步,然后几人合力撞开烧了大半的门,见两人都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有劳霍公子。”但霍承泽却没有退开,就着护住梁斯眠的动作把人背了起来。“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屋外的人不停催促着他们,扑救只是缓兵之计,屋子已经烧透了,再耽搁下去谁也别想走。于是一前一后护着两人往外跑,下楼时还要格外注意楼梯是否已经烧空,短短一段路程走得惊心动魄。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霍承泽却突然停下脚步,焦急的人群围在门口,几步之遥就能重获新生,可他却在这时停下。霍承泽手腕用力,让梁斯眠的脸贴近自己的脖子,轻轻地叫她“阿宝”
昏迷了很久的梁斯眠被门口的凉风吹得多了几分清醒,主动在霍承泽的脖子上蹭了蹭“夫君”
霍承泽深深吸了口气,木头烧焦的味道唤回他的理智,把梁斯眠交给护院后,霍承泽脚下的地板发出危险的吱呀声,护院不敢停留,愧疚地看了一眼他,搀扶着没了知觉的梁斯眠快步走了出去。
经过长时间的燃烧,整间屋子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塌。范海已经在着手疏散围观的人,看见梁斯眠已经出来就要让人把屋子推倒,可听见手下人说霍承泽为了救梁斯眠停在屋里时暗自挑眉,要是早就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停在那种地方,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见死不救,将来江湖上的人要怎么看他。
“随时准备好拉垮一层的柱子。”说完,范海抄起靴子里的短刀,提了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去,一抹脸往火海里冲。
范海用袖子掩住口鼻仔细寻找着霍承泽的下落,很快他就在拐角处找到了呆站着不动的霍承泽,从这个位置能够隐约看到门外的情形,离逃离火海只有一步之遥。
“你不该进来。”没有人不想活,可霍承泽知道现在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楼随时可能倒,多进来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霍承泽踩中的是范海提前设置好的机关,夫人每天都要在布庄三层看账本,入夜后启动机关,一旦有人闯入机关自动开启,谁都不能活着出去。
大概是大火烧塌了楼板,机关在不应该启动的时间开始运作,如果不是霍承泽及时停下脚步,当时在场的人都要死。
范海小心清理掉周围的杂物,纤薄的刀片从鞋底的缝隙钻进去,从一个古怪的角度割断了连接的机栝,没等两人松一口气,排山倒海一样的热浪从门边冲进来,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门外传来其他人的惊呼声,“海哥!快出来,楼要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拔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刚一动身,粗大的房梁就从顶上砸下来,要不是两人动作快,此时早就见阎王爷了。
前脚刚冲出来,后脚楼就塌了,巨大的冲击把两人击飞,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霍承泽就昏了过去。
范海艰难爬起来之后捂着隐隐作痛的五脏六腑挥手示意大家撤,这地方不能待了。
梁斯眠悠悠转醒时天色刚暗,旁人不敢动她,只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不要紧。所以她醒来时身边只有个在打瞌睡的悬娘,悬娘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烫了手,这会儿嘶哈嘶哈地给自己上药,不留神身边有人,猛一回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嗓子被烟熏得说不出话,梁斯眠用手指了指杯子,悬娘赶紧给她倒了满满一杯,自己随便抹了点药,着急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梁斯眠轻轻摇头,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你们没事吧?”
“大多是烫伤擦伤,曲大夫已经去看过了,范海伤得重一点,要调理一段时间,别的就没什么了。”
“在门口立个牌子,歇业一段时间,大家都好好养养。”
“虽然店里已经烧没了,可夫人没事就好,账本和布料都是身外之物,性命要紧。”悬娘低头给自己缠伤口,声音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梁斯眠喝了两大杯水后喉咙的疼痛总算缓了过来,从腰上掏出薄薄的一本账簿,后怕道“幸好我平时不把账簿放在楼上,要不然今天就完了。”
“夫人果然聪慧过人,谁能料到账本竟然不在屋里呢。”悬娘轻轻笑了,端详着自己被烫伤的手叹了口气“只是可惜我伤了手,不能上织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分开,杨柳枝的火烧得太大,附近梁家险些被牵连,幸好左邻右舍帮着扑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梁斯眠思索着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又怕又累不知什么时候便抱着账本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