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等待戈多(上)
无边无际的夜色将整个西关城吞噬殆尽,街道两旁的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又把黑夜的帷幕撕得千疮百孔。
柔和的月光从静谧的空中撒下来,像母亲温柔的双手一般轻轻地抚摸着这车水马龙的西关城,皎月光,低绮户,转朱阁,照无眠。
此时此刻我正以45°的角度仰视天空中的如叶眉般的明月,没有发出宇宙之大、人类之渺小之类的做作感慨,只是单纯地抬抬头看看星空、做做白日梦罢了。
我顺便在等公交车的来临,公交车的脾气就是这样,你等的时候千呼万唤都不出来,就像巴黎剧院中的戈多一样。
我左手拿着一块油腻的韭菜馅饼,馅饼上的油多到令人担心美国会贸然出兵占领这里,就像美国人当年对石油大国伊拉克、利比亚做的那样。
右手里拿着的是几张没有刮开就能判定没有中奖的刮刮乐,琢磨着要是真中了亿元大奖该怎么花?脑海飘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买个黄金锄头,然后回老家种地。
我喜欢买这种刮刮乐,至少中奖概率比彩票、双色球之类的高出太多了,概率甚至达到了令人虎躯为之一振的千万分之一。
几辆拉着响笛的生怕附近犯罪分子听不见的警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据说西关东部的一家见不得光的地下场所因为毒品交易没谈拢而发生了激战,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为何毒品交易总是谈不拢,你能记起哪部电影里的毒品交易成功了吗?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金三角地区还在从事着落后的制毒贩卖工作,现如今房地产行业比这赚钱多了,既合法又能一下子把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掏空。
小四刚才破天荒地跟我语音聊天了一会,他貌似大谈特谈了一番他的日常感想,但是我心不在焉。
因为淘宝上有个消息推送声称打五折,结果我兴高采烈地点进去发现却是“最高五折”,其中大部分商品还是女性内衣。
我兜里的魔兽世界兽人款的钱包也是从淘宝买的,这家网店的产品介绍完全是误导,上面写着“六个卡槽加一个可移动的身份证槽”,对于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来说那意味着可以放七张卡,但他们没说可移动的身份证条也占了一个卡缝。
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扔掉七张中的一张了,现在只能忍痛割爱地带六张了,这次的淘宝购物真是如同噩梦一般。
与我形影不离的七张卡分别是:能证明你是你的身份证、澡堂搓澡会员卡、托尼发师的折理发卡、好味道牌食堂饭卡、神行天下的公交卡、魔兽世界圣骑士荣誉联盟证、没有存款的银行卡。
那张魔兽世界圣骑士荣誉联盟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的,因为证上写着“请务必随身带,圣光与你同在”。索性舍弃银行卡好了。
我大抵是那种室内懒猫类型的,平常不想出去撒欢跑跑之类的,每天宅在家里看一看老掉牙的电视娱乐节目,玩一玩已经过气的魔兽世界游戏。
我第一次玩魔兽世界时还是个纯洁的小男孩,纯洁到认为只有人类才能选择“人类”这个种族。
每当我的游戏角色身边走过地精、食人魔、牛头人、兽人的时候,我都感叹一番究竟是什么物种在操纵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种族。
当我长大成人之后也练了一个“兽人”种族,原以为兽人会是个心狠手辣的心狠面也狠的狠角色,实际上先天性的驼背再加上绿油油的皮肤,让人打心底里就无法接受。
今天我写了一份预期增长比投资分析报告,我每次写经济报告都胆战心惊、彷徨不可终日,生怕点错了天文数字金额的小数点,最后落得个赔尽家财、锒铛入狱的下场。
而我能想到的能解决这件事的灵丹妙药就是逃到朝鲜,那里没有网络,没有身份识别,没有到什么都没有。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爱因斯坦也曾帮隔壁的小女孩做过小学数学题,最后这位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把两道题全都答错了。
最近无论是工作还是爱情都不太顺心,与在网吧打游戏的安娜搭得上讪这种难度简直是难到超乎常理,即使你费尽周折,到头来还是连门都没有。
我以前是压根不信一见钟情这种荒诞滑稽的爱情信条的,但与安娜的酒吧邂逅确实令我暗生情愫、割舍不下,她拥有着我不可企及的酷。
我有一种莫名的飞蛾扑火的冲动,抽刀断水水更流,虽然飞蛾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但是一见到火烧火燎的火苗,它立马加足了马力然后飞了过去。
我对女孩一直都是一窍不通,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次我和我在英语课上认识的女同桌呆到很晚,晚到都能听见远处的鸡鸣。
女同桌跟我说女生宿舍门已经关了,不知道去哪,可能她当时在暗示找个酒店之类的。
但当时我是出了名的一根筋,我不信邪地花了十五分钟敲开了女生宿舍的门,然后和宿管阿姨大吵了一架。
还有一次学校组织野营,我和女同桌待在一个小帐篷里,她问我以前亲吻过女生没,然后又问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当时并没有过亲吻经历的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自己赌气在帐篷外坐了一夜。
最后那个英语同桌再也不理我了,我也再没见到过她。
现在遇到的安娜让我切实体会到了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是有丝许甜蜜的带着数不尽夜晚的苦涩的思念。
其实故事都是老调重弹了,男孩和女孩,男孩失去了女孩,女孩找到了另一个男孩,男孩忘不了女孩,最后成了一个找不到红颜知己的孤魂。
公交车譬如戈多一样迟迟未到,冬季强有力的凌冽之风冷得我都激凸了,我闭紧了干涩的嘴巴,以免风涌进去然后闪了我的舌头,立起衣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同阿拉伯人一般。
我戴上了我英语同桌当年送我的耳机,里面有音乐响了起来:“可能是寂寞/空气变得很稀薄/满城霓虹开出荒漠/还为你等着/我的心快要死了/要有什么刺激我魂魄/太深太多/爱会走火入魔/任你自由的/耗在我苦中作乐/这城市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和谁相拥/这眉头那么重/这思念那么重……al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