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班西,玫瑰学派,神孽
“飞鱼与酒”酒吧。
克来恩推开木门，神色从容地一步步走出来，将酒吧内满地的狼藉留在身后。
因为是外来旅客的缘故，他刚刚被酒保联合一个叫洛根的家伙讹诈了。
出于对格尔曼·斯帕罗疯狂冒险家的人设维持，他下狠手教训了两个骗子。
如果是以前，教训完之后他必须赶紧离开，但在经历白玛瑙号海难事件之后，他随时可以借取到足够的力量，惩戒“邪恶”。
所以处理起这一类事情来，自然也就更加从心从容，由内而外的散发出强大的自信。
那种渊渟岳峙的强者风度，硬是吓得酒保们不敢拿起武器追出来。
克来恩一路前行，然后转入一旁的阴暗僻静的小巷子，站在巷子的中间。
感受着又冷又咸的海风在小巷子里迎面而来，将他的呢子大衣扯得往后飞扬，他压了压自己险些脱落的半高礼帽，转身死死盯着拐角处的阴影低沉开口道：
“出来吧。”
“很敏锐嘛......”片刻安静之后，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闪身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年级大概三十岁上下，眉毛呈焦黄色，眼睛深蓝却明亮，轮廓不算太深刻，仿佛因蒂斯南部和伦堡、塞加尔一带的人种。
刚看到这个人，克来恩就认出了他，这个家伙之前在酒吧窥探过他。
“你想做什么？”
克来恩依据“格尔曼·斯帕罗”该有的反应做出略微俯低腰背的动作，仿佛一只蓄势待发，随时会伤人的巨型猫科动物。
黑斗篷男子低笑一声：“刚刚那个叫洛根的家伙确实是在假冒地狱上将的线人，但酒吧老板‘白鲨’汉密尔顿确实与多股海盗有联系。你在酒吧打了他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另外，你应该是今天早上从海里‘走’上来的那群人吧？我对‘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很有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谈谈。”
“达米尔港传播信仰的人很多，为什么选择我？换一个人，相信他很愿意为你讲解‘救赎之光’的教义。”
“好吧，实际上是因为你刚刚表现的格斗技巧与处理办法非常符合我的胃口，你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黑斗篷男人说到这里，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是冰山中将艾德雯娜·爱德华兹下属，‘黄金梦想号’的第四号水手长，烈焰达尼兹。”
“赏金三千镑的‘烈焰’达尼兹？”
克来恩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串数字，下一刻，他在心中念诵起“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尊名。
若对方是手染鲜血的邪恶之徒，冥冥之中“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就会反馈力量，配合他铲除邪恶。
而站在他对面的达尼兹忽然有了种错觉，那就是站在阴暗巷子里的这个家伙，化身成了难以描述、充满饥饿的怪物，正垂涎着他的血肉与灵魂。
不过这种恐惧的感觉很快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巷子的另一端，一个俊美得足以令诸神疯狂的年轻男子在层层叠叠色块的簇拥下突然出现，对格尔曼澹澹开口道：“他算不上罪大恶极之辈，没有到要剥夺生命的程度。”
“弥赛亚......”
克来恩神色微微一动，想到昨晚对方的表现，以“格尔曼·斯帕罗”式冷澹的口吻询问道：
“你是‘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座下天使吗？”
不，我就是大君本尊......吴奈再次低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澹澹开口道：
“危险在临近，你们这些‘选民’都要遭受迫害，我特地来告诉你，要小心，小心【玫瑰学派】，小心【极光会】，小心【魔女教派】，小心海上的风暴教会......他们要逼迫你，你却要避开他们逃走。”
说到这里，吴奈突然偏头，看向达尼兹道：
“对了，达尼兹，你不是对‘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感兴趣吗？”
“既然如此，就追随格尔曼·斯帕罗吧，在此期间你将得到主的卷顾，对了，要记得告诉格尔曼‘白鲨’在哪里，即使是在非常时期，主的正义依旧要得到伸张。”
狗屎！我才不想要什么狗屁卷顾……达尼兹一呆，没想到自己会卷入这样的风波。
听二人的对话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极光会、魔女教派、玫瑰学派甚至是风暴教会这样的顶级势力。
他虽然是个海贼，但也不想在大海上被这么多大势力追杀。
那样绝无活命的可能！
“我......”达尼兹刚想开口拒绝，却发现所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卡在了喉咙里，无论怎么样用力也无法蹦出半个字来。
并且他的身体也背离了自身的意志，居然在眼前这个男人吩咐完之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主动站在了格尔曼·斯帕罗的身后。
狗屎！他，不，她对我做了什么......达尼兹一脸惊恐地看着格尔曼·斯帕罗口中属于“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的天使。
“为什么要小心那么多......”
一旁的克来恩也很无奈地出口询问：“连风暴教会都要小心，我们在大海上几乎没有人可以信任了，随时随地处在危险之中。”
“因为她们要来了......”
“欲望母树、风暴之主、永恒烈日、知识与智慧之神、原初魔女、亚当......她们要‘击打牧羊人，羊群就会分散’。”
吴奈负手而立，对二人说出的话语里带着魔力。
在克来恩与达尼兹眼前构筑成了亘古滚滚向前的命运洪流。
洪流之中掠过一幅幅画面，画面里有诸神出没。
正是即将发生的一幕幕。
风暴之主、永恒烈日、原初魔女......克来恩与达尼兹数着当中的神明数量，只觉头皮发麻。
尤其是克来恩，他险些绷不住“格尔曼·斯帕罗”的人设，忍不住脱口而出询问道：
“如果我就此改变容颜蛰伏下来呢？还会被找上吗？”
你也知道怕啊，刚刚表现得不是很疯狂吗......达尼兹在一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倒也没有对格尔曼的反应感到奇怪，毕竟再疯狂的家伙，在听到这一串的名字后也会变得和老鼠一样恨不得打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太可怕了，六神围猎！并且这六尊神里，还有当世公认最古老的三位正神。
简直无法想象这场神战打响之后，会引爆什么样的后果......
“【无面人】的非凡能力无法遮盖住你身上的气息，欲望母树早已通过信徒举行仪式，获取了能够捕捉‘大君’气息的物品，感知范围极广，而祈祷过的人身上都沾染着这种气息......”
吴奈摇了摇头，否定了克来恩从心的策略，叮嘱道：“所以赶紧走吧，不要心怀侥幸。在灾难来临之前去班西，那是羊群分散之后重聚的地方。”
“......”
这一刻，克来恩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没想到，获取“大君”力量的代价竟然这样大，会被诸神追杀。
早知道在白玛瑙号上直接吹铜哨请求阿兹克先生帮助就好了，也不会摊上这样的大事......
克来恩暗暗叹了口气，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巷子前，吴奈的身影仿佛被橡皮擦擦去之后，他毫无顾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当着达尼兹的面做了一个占卜。
占卜的结果与吴奈所说的一模一样，不去班西就会大祸临头！
“走吧......”
克来恩又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出海寻找美人鱼的道路会这样曲折，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诸神的争斗漩涡之中。
“去哪里？”达尼兹下意识地服从道。
“白鲨那里......”克来恩若无其事地开口。
狗屎！这个疯子，还想着去找“白鲨”，现在得赶紧逃命，我得找个机会向船长求助......不对，我不能把船长牵连到这种事情中来......达尼兹思绪百转，短短一瞬间已经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
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连累船长，不知道她发现真相的那天会不会因此而感动......达尼兹展开舔狗模式，重重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地看向格尔曼，然后吐露出了白鲨的住所。
......
前冒险家克里维斯与船长艾尔兰在达米尔港宣教，一路行走，一路施行许多奇迹，传播“救赎之光”的教义，叫瞎眼的能够看见，叫瘸腿的起来行走，叫麻风病人顷刻间痊愈。
诸多民众因为这些奇妙的事情就跟从他们，将荣耀归于“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
在吴奈的卷顾下，这股队伍壮大得非常快，迅速具备了数百人的规模，为他带来的反馈也相当可观。
不断推动着【上帝之剂】的消化。
虽然效果细微，但胜在长久，反馈丝丝缕缕跨越时空而来，连绵不绝。
如果能够每日不断，水滴石穿之下，或许吴奈很快就能够晋升序列二。
只是在诸神的环伺下，命中注定事情不可能这样一帆风顺。
在达米尔港传播“救赎之光”的第二天，克里维斯与艾尔兰应邀前往一所贫民汇聚之地去治疗那里的疾病，传播信仰。
沿途穿越一片树林之时，克里维斯与艾尔兰的灵感突然预警。
四顾之下，二人觉得周围每一株树木，每一片树叶，每一块石头，每一根小草，都想致他们于死地。
一片翠绿的叶子在艾尔兰头顶飘落下来，正在心中默默祈祷的他忽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光，几乎出于本能地扭动身体，避过那片落叶。
但就在这时候，叶子在半空中陡然加速，甚至奇异的转了个弯，紧紧吸附在他的嘴与鼻孔间。
它就像是怪物的触须，牢牢封锁住了艾尔兰赖以呼吸的身体器官。
“艾尔兰！”
克里维斯低吼一声，虽然感到震惊，但凭借着多年的冒险生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扯掉了树叶，像是扯断了一个成年人的手臂。
若非“大君”的卷顾，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嗖嗖嗖！
树叶被扯裂的同时，围绕着二人四面的树树枝全部脱落，化作一根根利剑般的武器，发出破空之声射向他们。
那些散落在道路两侧的生活垃圾也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连接在一起，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怪网，一下子“扑”过来。
但这些危险还没有临到他们，就一一凝固在了半空。
仿佛有一位伟大存在拨动时间的齿轮，令它暂时停在了这一刻。
同一时间，在这股禁止时间般的伟力下，隐匿在暗处偷袭二人的存在再也难以维持别人看不见的状态，迅速变得半透明半真实。
他是个白发稀疏，皱纹很深的棕黑老者，五官长相很有南大陆特色，正是匍匐在欲望母神之下的杰克斯。
他看向天空的棕褐色眸子里勾勒出一个令诸神垂涎的身影。
“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所属，欲望母树神启之中，这次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弥赛亚·贝伦斯！”
在看到这道身影的那一刻，杰克斯眉头一跳，就想张开嘴巴吐出自己长久沉默里酝酿出的极致恶毒诅咒。
但诅咒刚刚喷出就失去了所有效果。
黑白不分，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奥秘的混沌色以吴奈为中心蔓延开来，在极短的时间内侵蚀了这片天地。
带来天地初开般的死寂。
在这片死寂之中规则不存、秩序崩坏，一切皆是最原始状态。
连带着杰克斯这位玫瑰学派的半神存在，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失去了所有非凡能力。
“不......”
从云端跌落的杰克斯神色骤变，但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迅速从怀里取出一个湿漉漉、黏答答的，巴掌大小的小人。
这个小人脸上只有一个小孔，那里正吐着灰白雾气。
杰克斯没有犹豫，直接将这个小人塞入自己口中。
吞下这盛大仪式之中所造就的奇物之后，他体表变黑，皮肤皱起，并分泌出大量水渍，头发眉毛全部枯萎凋零，飘落下来，四肢随之变长变细。
短短一个呼吸间，杰克斯就被小人同化了，变成了大号的，黑色的，四肢细长的，皮肤肿胀干皱的湿漉漉婴儿。
在欲望母树的影响下，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全部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往脸部中央汇聚，似乎要聚在一起，凝成一个新的器官。
杰克斯的皮肤、手臂、新器官外形，都带上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邪恶。
“‘大君’果然厉害，但是母树更加强大，我们追寻着那些气息而来，注定会灭亡你们......”
再次具备了一定非凡之力的杰克斯发出嘶哑恶毒的声音：“没想到还未到母树所说的班西，就能够沿路钓到你这样的大鱼。”
“你竟然觉得是自己‘钓’到了我......”
拍打着背后层层叠叠的羽翼，仿佛庄严神圣十字架悬空的吴奈，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类似阿蒙的戏谑开口道：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自己可以算计【作家】的错觉？”
“你的到来不过是我对欲望母树的一次反击......在她的计划里，你遇到我，应该在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