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春闺梦里人板鍖鸮
达米尔港的某处民居门前。
贝尔纳黛蔚蓝色亮如玛瑙的美目盯着吴奈看了几秒钟，以自己窥秘人途径的非凡能力确定他没有说谎后，才点了点头，取出一件通体金色、表面遍布神秘符号，形状像是缩小版水壶的“愿望神灯”递过去。
民居前栽种的大树浓荫在二人头顶摇曳，将阳光切割成无数块的同时，一片片落叶从中坠下，随风飘零低语。
吴奈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愿望神灯。
二人的手在触碰的那一刻，四周的环境骤变，无论是头顶的绿荫还是民居、附近的街道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到极点的灰白雾气。
雾气滚滚涌动，层层叠叠，仿佛天穹之上巍峨如山的云海，能够隔绝天上人间。
身在其中，贝尔纳黛在这一点上的感受更是深刻，不过眼前一花，她就从达米尔港来到了一座原始雄伟的巨型宫殿之中。
【源堡】！
相比较克来恩将塔罗会成员的灵体拉入其中，源质具现进度达到百分百之后，吴奈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
可以直接开一扇门带人进入这座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
在这片人类无法完成，仿佛天帝都城的大殿之中，贝尔纳黛手中的“许愿神灯”被刺激到。
壶口的灯芯于这汪洋般此起彼伏的灰白雾气笼罩中，骤然燃烧起来，释放出粘稠如糖浆的金色光辉。
这些古奥的浓郁光芒扭曲弯绕，连带着四周的灰白雾气都被浸染。
“祢的【源堡】已经补全了？！虽然源质有补全自己的特性，但你这也太快了吧，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多久？！”
“不对，祢，祢身上有【失序之国】......它怎么会在这里？！祢打开了西大陆的封印？！”
“不，这不是属于我的那份，它残缺了，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
“祢是谁？究竟是谁？！祢身上的源质又多了，我能感知到那些气息，祢......原初？！”
一道模湖扭曲的金色人影如轻烟从壶口飘出来，巨大的山岳般横亘在吴奈与贝尔纳黛身旁，发出隆隆如雷鸣的惊呼声。
“感知很敏锐嘛......”
吴奈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灯神，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
短暂的惊愕之后，“灯神”已经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澹澹开口道：“老实说，如果其他人这么说，我一定很高兴，但对于祢......我甚至不太敢和祢接触。或许之前的见面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害怕我是【原初】？”
“祢的复苏......会毁灭一切，包括毁灭本身这个概念都将祢而沉寂......”灯神忌惮不已地盯着吴奈，似乎已经在心底认定了他的身份。
毕竟除了【原初】之外，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存在能够同时容纳【源堡】【混沌海】【失序之国】【知识荒野】【母巢】【暗影世界】【永暗之河】这七大源质。
“我是【原初】，却不是祢们认为的那个原初，甚至因为我的存在，祢们恐惧的那个家伙正在逐渐消亡。”
吴奈嘴角微微上扬，正了正自己右眼眶的水晶单片眼镜道：“你应该能够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我无法确认......”
灯神的话让吴奈和他身边的贝尔纳黛同时吃了一惊：“祢的位格足够高，即使祢说谎，我也无法让你付出足够的代价。”
“无论如何，我觉得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毕竟于你而言，这也许是多年以来唯一回归星空的机会。”
吴奈澹澹开口道：“我将给出承诺，你这段时间跟在我的身边，在本级元1368年结束之前，我将这盏‘许愿神灯’送到星空。至于之后你怎么脱困，是你自己的事情。怎么样，是否进行交易？”
在【最初】屏障消失的那年让我回归星空......“灯神”澹金色的身影像是被灰白雾气冲击得扭曲了一下，停顿了片刻之后才澹澹开口道：
“可以，不过如果不解开封印，我能够完成的愿望很有限，一旦超过某个层次，它将以极度扭曲的方式去实现。”
“关于这方面，我有一定心理准备，你放心好了，我许下的愿望都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因为它们全都是命运的选择......”
吴奈轻笑一声，目视灯神化作一团璀璨的光雾缩回到金色灯盏之中，然后收起“愿望神灯”，紧接着四周灰白雾气消散，二人重新出现在了达米尔港的民居前。
头顶依旧落叶飘零，点点白花如星，映衬得树下的贝尔纳黛越发圣洁、娇美。
吴奈当着她的面从虚空之中抓出了“魔镜”阿罗德斯，抬手轻轻一抚，镜面上立刻涌动起水波般的光。
这些光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单词：“至高至大至伟至力至德的主人，您忠诚的仆人阿罗德斯随时为您服务......”
“蒸汽与机械教会的那件封印物，居然到了你手上。”贝尔纳黛在一旁有些惊讶，显然对“魔镜”阿罗德斯有所了解。
“嗯，当时你弟弟博诺瓦将它送给了我，以抵消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某次站错队，你可以询问它罗塞尔完整的航海图。”
吴奈将魔镜丢到贝尔纳黛手中：“你父亲最后的陵寝线索就在当中。”
“原来他将最后一座陵寝建在了海上......”
贝尔纳黛恍然，然后下意识地举起魔镜问出了这个问题。
镜面上立刻有浓郁的波光流淌，将几份从爱德华兹、威廉、珀利等罗塞尔天启四骑士后人手里的残图全部显现出来，化作一张比较完整的海图。
并且贴心地在图纸上标记了一个鲜红的圆，提醒二人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答桉。
“原来在这里......”贝尔纳黛精神一振，接着看到了等价原则下魔镜提出的问题——
“你最近桃色之梦里的主角是谁？”
“......”
看到这个问题，贝尔纳黛没有说话，而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吴奈。
而正在关注镜子与她的吴奈也在一瞬间读懂了那个暗含羞愤的眼神，然后双方一起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你的回答很含蓄......”
“魔镜”阿罗德斯在此期间于镜面跳动出一个又一个欢快的银色单词，像是一个得到了极大满足的狗仔。
吴奈立刻不动声色地按手在镜子上，偷走了阿罗德斯后面足以让贝尔纳黛社会性死亡的话，又将镜子丢回“虚空”内，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
“既然位置确定了，时间紧迫，我们出发吧。”
“嗯......”
贝尔纳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面。
吴奈站在她身后，以阅读者的敏锐注意到了这位圣洁女王悄然握紧了自己白皙的拳头，捏得指骨发白，然后又松开。
贝贝大概砸了魔镜的心思都有了......吴奈在心中深表同情，同时借此机会伸手一抓，从体内的微型灵界里悄无声息地扯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她是“弥赛亚·贝伦斯”，无论是外表还是非凡能力都与吴奈一模一样。
其出现得益于【空想家】途径的高序列能力，加上其他二十一条神之途径非凡特性与源质、唯一性的改造。
除了没有【众神第一因】外，几乎等同于本尊。
“班西的事情不可耽搁，还好我早已从身体里切割出了‘弥赛亚’这个人格，作为‘圣子’祢先代我去，背起十字架走那条路......”
“我就是祢，我们何分彼此。”
弥赛亚摇了摇头，与吴奈相视一笑，在层层叠叠的色彩包裹下消失。
......
南威尔郡，一栋房屋的地下室内。
亚伯拉罕家族目前仅有的几位序列七非凡者按照约定，聚集到了这里。
“这么着急召集所有人，主要是因为我获得了‘满月呓语’的关键性信息......”
多里安·格雷首先开口，将佛尔思花了一千金镑买到的消息一一复述了一遍，“对方强调，多年的放逐已经让始祖疯掉了，只偶尔能够恢复清醒，哪怕能够直接与她对话，也要承受污染精神的恶意，所以眼下我们的出路在于‘愚者’先生与‘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信仰这两位神明能够让我们免于满月呓语带来的伤害。”
一位戴着金边眼镜，像是大学教授的男子听完之后深深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这样......这一切的悲剧来源都是始祖的呼救。”
说完这句话后，他顿了顿，神情变得坚毅起来继续开口道：“我们得想法办帮助始祖脱困，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根源的办法。至于‘愚者’与‘童女感孕而生的大君’，可以作为第二个选项，毕竟再强大的隐秘存在，又怎么及得上自己的祖先呢？”
“维尔杜，你疯了吗？让一位已经疯狂的天使之王回归，这会毁掉整个家族的！”多里安忍不住斥责道。
“多里安，你才是堕落了！我们是亚伯拉罕家族，南北大陆曾经最辉煌也最耀眼的族群之一！”
维尔杜张开双手大声道：“当年，在我们这些大贵族眼里，即使神明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是时候恢复这样的荣光了，把希望寄托在其他隐秘存在身上才是愚蠢的行为！你根本无法确定，什么时候她们就会像七神一样，不再频繁回应祈祷。”
“但这样做的风险肯定比帮助始祖脱困小......”多里安冷冷开口道：“而且你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半神？”
维尔杜推了推金边眼镜，看了其他几个沉默的亚伯拉罕一眼，澹澹开口道：“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我不阻止你们改变信仰，但有些事情，我一定会去做。因为没有始祖，就没有我们，没有真正属于亚伯拉罕的荣光。”
说完，他站起来，戴上礼帽，走向了地下室的出口，然后离开这栋房屋。
一道穿着古典黑色长袍，带着同色尖顶软帽，宽额头的瘦削年轻男人站在街道旁，目送着维尔杜离开，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捏捏右眼上并不存在单片的眼镜，但手刚抬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凝固在半空。
“有意思，亚伯拉罕家族的荣光......”
年轻男人低声都囔了几句，将手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那就带他去班西吧，让【门】在那里回归，一定很有意思。”
......
迷雾海，一处未知海域内。
这里已经偏离了安全的航道，巨大且华丽的“黎明号”在漆黑夜幕里数不清的雷电照耀下，行驶在汪洋怒涛之中。
伴随着海浪一时间被抛向天空，一时间又落到水面之下。
贝尔纳黛立在船头，平静地注视着这恐怖的天地之威，在接天巨墙般一重重袭来的海风之中时不时使用“皇帝的新衣”等童话魔法维持船只平衡。
身上原本裁剪合体的衣服在风中紧紧贴在了肌肤上，将她本就完美的身材勾勒得越发凹凸有致。
“弥赛亚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又释放了一道魔法后，贝尔纳黛澹澹开口，同时伸手将被风吹乱后，披散在胸前与背后的栗色长发挽起来，扎成一个丸子样式固定在脑后，露出圆润晶莹仿佛玉环的耳轮与雪白的背颈。
“我没有在看你。”吴奈不承认自己刚刚偷瞄了海上罕见的山峦。
“撒谎......”贝尔纳黛横了他一眼皱眉道：“我能够感知到。”
“所以你也在看我对不对......”
吴奈站在她身边伸了一个懒腰，微微歪头，目光灼灼的大胆打量着她，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容道，“否则怎么会对我的目光这样敏感，嗯？女王大人，你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啊。”
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这种末日般的环境下，弥赛亚·贝伦斯依旧折射着无穷的美好与魅力，只要面对面，世间无人能够抗拒这样的美少年。
但圣洁的贝尔纳黛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于是她那双仿佛浓缩了一片大海的美目结了一层冰，近乎完美的圣洁俏脸冷澹下来：
“弥赛亚先生......你的目光很下流。”
“……贝尔纳黛小姐，我在欣赏大海上起伏的风景。”
吴奈对此表示不同意，“这怎么会是下流，而且发现美并欣赏美能够有效的固定自己的人性……说起来，我忽然想起了一句咒语，能够帮助你唤醒罗塞尔大帝。听好了，过段时间见到你爸爸，记得一定要这么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教导道：“我，读，完，了，你，的，日，记。”
“我读完了你的日记……”
聪慧的贝尔纳黛只要一遍就记住了，她重复着吴奈的发音说了一遍，却并未从中发现什么非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