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狐狸尾巴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个侍女,是不是昨日那个去找鲛医的侍女?”
一个小小的侍女,自然是没有人记得的。
可衣着相似,那侍女去找了鲛医,他们昨晚昏睡了一夜,想来之间必有联系。
这时,长子的贴身侍从也被人唤醒了。
那侍从一进门,被吓得腿都软了。
领队一把揪起侍从的衣裳,“东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名唤东关的侍从瑟瑟发抖,摇晃着脑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领队将东关揪到长子尸体身侧,指着地上的女人问道:“这个女人又是谁?你可认得?”
东关跌跌撞撞的趴在地上,和那女人被戳穿的舌头对视上了。
他吓得身子一缩,胃里一阵翻滚。
就在东关几乎要吐出来的时候,那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发了疯似的嚎啕着。
可舌头被刺穿,让她说不出话来。
强烈的疼痛让女人癫狂似的挣扎,东关被吓得啊啊大叫,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领队命人抓住了东关。
那女人也因为强力的挣扎,竟然将毛笔从舌头上撕扯下来。
断掉的舌头还血淋淋的挂在毛笔上,女人更加崩溃的嘶吼着。
尖锐的叫声几乎贯穿了整个鲛人王宫,透着凄厉和惨然。
颜汐浅猛然惊醒,身侧的少年也立刻醒了过来。
“阿浅,你还好吧?”卿晏辞的声音贴着皮肉传过来,清澈又空灵。
颜汐浅往他怀里缩了缩,轻轻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
卿晏辞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把她搂得紧紧的,“没事了,别怕。”
颜汐浅深吸了口气,弄得卿晏辞颈窝里痒痒的。
“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有人发现尸体了。”
卿晏辞往外看了一眼,天已经亮了。
他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骗过他们。”
颜汐浅也叹道:“我已经尽我所能的把火力引到水清公主的身上,至于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
即便是再怎么滴水不漏,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和些许不合理的地方。
如今能剩下的也只有等待。
鲛人族的动静不小,以至于军队都退避整装。
虽然如今动乱,是进攻的好时机,但从兵力上来说,南海确然敌不过鲛人族。
况且,此时发兵,也等于告诉海蛇族,这件事中南海也插了一脚。
于是乎,颜君澜也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一连两日,无论是鲛人族还是海蛇族,都没有什么动静。
颜君澜也整日见不到踪影,不知做什么去了。
第三日黄昏。
“阿姐?”营帐外面传来颜君澜的声音。
颜汐浅和卿晏辞相视一眼,心道定然是有了动向。
“进来吧!”颜汐浅道。
颜君澜掀开帐幔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颜汐浅,道:“阿姐,有转机了。”
颜汐浅皱了皱眉,接过书信,打开来。
信笺是由一名名唤江明书的少年写的。
信上大抵介绍了江明书的身份和来信的用意。
此人是海蛇族族长的小儿子,也是族长的庶子。
除却海蛇族长子之外,还有三个嫡出的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哥哥。
他身份低微,但却胸怀大志,想继承族长的位置。
可凭他现在的能力和身份根本不可能,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南海上来。
信中表明,他这些年来自己也有一些自己的亲信和耳目,可以在长子之死上大做文章,让鲛人族和海蛇族彻底决裂。
相应的,他也愿意想办法让父亲偏向南海。
作为回报,他要南海承诺,父亲身死之后,自己能成为下一任族长。
这看上去似乎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颜君澜道:“阿姐怎么看?”
颜汐浅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吗?”
那人一怔,垂下眸子,“果然,我做什么都瞒不过阿姐。”
这几日,他都不在军中,定然是有什么极要紧的事情。
如今南海危在旦夕,若是和南海存亡无关,于他而言又如何能谈得上要紧?
而他方才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有转机了’,显然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想必这个江明书会投诚,也少不了颜君澜从中作梗。
颜汐浅轻哼一声,道:“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
颜君澜一言不发。
颜汐浅抿了抿唇,又道:“你做得很好,我不能否认,在军事上,你有这方面的才能。从前我嫌你阴谋诡计,如今却觉得那些东西只是用的地方不同,效用不同。今时今日,我不得不承认,你那些手段……未见的是错的。”
那人惶惶然的抬起头,惊诧的看着颜汐浅,“阿姐?”
颜汐浅被他盯着,不怎么自在,但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以前的事,我有我的不对,你……不要怨恨我。”
颜君澜摇了摇头,“我没有。”
从前的从前,颜汐浅最看不过他的那些手段,当然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把那些手段用在了自家兄弟姐妹的身上。
颜汐浅想到昨晚听卿晏辞说的那些话,或许在王者的背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那么想要成为王者的人,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
或许君澜并非她想的那么无情,反而是她,这个亲姐姐,没有更坚定地支持他。
“和好吗?”
对于颜汐浅这样一个倔脾气,要说出这三个字已经很难得了。
颜君澜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好。”
颜汐浅摸了摸他的头,别别扭扭的说:“以前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跟你道歉。”
“我也道歉,我不该嫉妒阿姐,不该总是惹阿姐生气。”
颜汐浅摇摇头,道:“好了,道过歉了,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往后我们还和年少时一样。”
“好。”
两人都有点湿了眼眶,但谁也没有真的落泪,只是姐弟二人相互凝视的一眼,千言万语都在无言之中。
和颜君澜和好,这一整晚都让颜汐浅喜笑颜开。
连卿晏辞做饭的时候,她都欢欢喜喜的跟着。
“有这么高兴吗?”被她的笑容感染,连卿晏辞脸上都洋溢着暖洋洋的笑。
颜汐浅嗯了一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很高兴。”
卿晏辞回过头来,笑着说:“我也高兴。”
少年杀鱼已经很顺手了。
颜汐浅从他肩头探着脑袋,问道:“杀鱼的时候怕不怕?”
他摇摇头,道:“不怕,倒是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些活着的东西很不听话,有点手足无措。”
颜汐浅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不擅长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样样儿都出类拔萃,无师自通呢。”
卿晏辞道:“我也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一点也不特别。”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他甚至能感觉到颜汐浅将脸埋在他后颈上,温热的呼吸。
她轻声说:“你很特别,和别人都不一样。”
少年没有回头,一面对付手里的鱼,一面问:“有什么不一样?”
颜汐浅道:“别人都没有我喜欢,只有你是我喜欢的,所以,你和别人不一样。”
卿晏辞拿刀的手顿了顿,眸子都软得像水似的。
她听到他柔柔的嗯了一声。
平静的一夜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鲛人族和海蛇族彻底闹翻了,这其中少不了江明书的帮助。
另外一件喜事是,海蛇族有意和南海结盟,一同征讨鲛人族,为族长死去的长子报仇。
军队整装待发,颜汐浅和卿晏辞也身披铠甲上了战场。
真正到了这一日的时候,颜汐浅突然没有原先那么害怕了。
即便造下杀孽,即便万劫不复,只要能维护这一方安宁,她也愿意去做。
这一仗打了一天一夜,南海赢得很漂亮。
鲛人被打退数百米,回到浅海鲛王宫,而鲛人王也在这一战中阵亡了。
南海胜券优渥,可战况却出现了僵局。
鲛王宫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颜君澜为此伤透了脑筋。
江明书倒是给颜君澜献上一计,“如今鲛人王已死,新王即位,年轻气盛,若是用美人计里应外合,岂不是手到擒来?”
颜君澜眯了眯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阿姐去?”
要想里应外合,那么打入敌人内部之人必然得是能力非凡的。
放眼整个南海的女子之中,能够的上这一标准的,也就只有颜汐浅一人。
江明书笑了笑,道:“我认为,凭二公主的本事,即便是事迹败露,也有办法脱身,七皇子莫要感情用事。”
颜君澜冷哼一声,“此事绝无可能。”
“一个时辰前,已经将这个计划告诉了二公主,二公主倒是很愿意为七皇子殿下出一份力。”
颜君澜的眉头紧皱起来,他猛地扯住江明书的衣领。
那海蛇大吃一惊,双手举起,道:“我也是帮殿下出谋划策,殿下这是做什么?”
颜君澜的脸阴沉的可怕,“你胆子不小,没有我的允许,你便擅自同我阿姐交涉,我看你怕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狠狠的将江明书扔了出去,语气凌冽,“我说过了,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打我那些兄弟姐妹的主意。只此一次,下次再犯,我绝不饶你。”
江明书阴鸷的笑了笑,敷衍道:“是,殿下。”
颜君澜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眸子深了深。
屏风后走出一对年轻男女。
颜汐浅双手环抱,道:“我就说,这个江明书绝不是个善茬,他先将此事告知我,定然是别有所图。”
颜君澜叹了口气,道:“只一战,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看样子,他始终是有自己的计划。”
颜汐浅摸了摸下巴,道:“眼下该怎么应对?虽然他似乎别有目的,但美人计倒也着实是良策,值得一试。”
“不行!”
“不行!”
颜君澜和卿晏辞几乎同时出口,两人惊诧地对视一眼。
颜汐浅被他们俩这一声吓了一跳,“喊什么?想造反?”
两人顿时哑然。
颜汐浅摸了摸鼻尖儿,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又没有真的打算去,你们俩紧张什么?”
卿晏辞握着她的手,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那种事,万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明知道江明书别有用心,怎么能……”
他越说声音越沉,听得颜汐浅心里闷闷的疼。
“好了,我又没有真的去,你怎么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颜汐浅轻轻的拍着少年的背,安抚道。
卿晏辞可怜兮兮的看她一眼,低声道:“那阿浅要听我的,不能擅作主张。”
这一副‘你不听我的,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颜汐浅着实是受不了,只能点头答应,“好好好,听,我听还不行吗?”
颜君澜看着卿晏辞的一波操作,心里不由得鄙夷,他这个姐夫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真是丢死人了。
正僵持着,外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颜汐浅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吵闹声中掺杂着一个柔柔的女声。
那声音飘进来,颜汐浅忍不住问道:“怎么军营里还有女子?”
颜君澜眸色一深,道:“我出去看看。”
颜汐浅:“我跟你一起去。”
那人立刻慌了,轻咳一声,道:“不,不必,我自己去就好。”
瞧着颜君澜脚步都有点发飘,颜汐浅更加好奇了,“什么人啊?该不会是君澜的小情人儿吧?”
似乎是听到身后阿姐的疑问,颜君澜掀开帐幔的手颤抖了下。
卿晏辞浅笑,“大概是吧!”
颜汐浅眼珠儿一转,道:“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说罢,她拉着卿晏辞悄悄去看。
外头的几个虾兵一见颜君澜出来,立刻停止了争吵。
只见几个虾兵架着个一身军服,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那丫头只瞄了一眼颜君澜,立刻把头埋得低低的。
颜君澜皱了皱眉,“程微微,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谁准你混进来的?”
少女心虚的抬起眸子,脸颊委屈的鼓囊囊,嘴里喃喃着:“干嘛这么凶嘛,人家只是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