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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废墟

咚——咚——

凯因斯听到了钟声。

但凡赛尔既无钟楼也无教堂,钟声又是从何处而来呢?

回过神来时,他正站在泽莱斯身前。对方趴在地上不省人事,其他的神眷者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只杀了一人吗?

这样的战绩令凯因斯略微有点不满。可他已与梅塔梅尔约好,听到钟声之后便不再动手。所以,幸存的三人以及其余的普通人他都会放走。

真幸运。

界域的墙壁渐渐消失,凯因斯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于是他活动活动手脚,往废墟走去。

……

“界域消失了。”弗里德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他急忙问道,“萨绮,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萨绮此刻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好”。冲破界域可不是说的那么简单,每一次她施展能力都像撞上了一道墙。久而久之,萨绮的大脑也逐渐停止思考,基本上弗里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且萨绮的五官也在往外溢血,是无论怎样都配不上淑女的相貌。

在听到弗里德的“休息”之后,萨绮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喘气。被他们救下的人匆匆忙忙道了声谢便迅速跑走。弗里德也没有照顾他们的心思。

他满心在被留下的人身上,泽莱斯没事吧,还有凯因斯……

弗里德不再往下想了,他脚步迈出一步,又想起若战斗没有停止,他一个普通人过去只会增加泽莱斯的负担。

力量……不论何时,力量都如此重要。

连看一眼战局都只能仰仗萨绮。

“我没事了。”萨绮似乎缓了过来,对弗里德说道。

“萨绮,你能听到战斗的声音吗?”

萨绮认真听了一会儿,摇摇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了。弗里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嗯,要小心。”

凡赛尔静悄悄的。土地、废墟、天空全都凝固了起来,定格成一幅画。

弗里德尽量放缓呼吸,与萨绮一同静悄悄地走进战场。

凯因斯还在吗?他把泽莱斯杀了吗?避难区里的人们还活着吗?

诸多种种不断在弗里德脑海里碰撞,炸得他头痛欲裂。

终于,他们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神眷者们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是死是活。他们迅速泡了过去。

还好,泽莱斯还活着。他似乎避开了重要部位,从外表上看没到让人惊悚的程度。弗里德迅速检查其他人。罗伯特与克里韦利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都一息尚存。凯瑟琳就有点可怕了,她半张脸都毁了,而且不知是什么样的攻击,让她表层彻底没了皮肤,裸露出里面的碎肉与管道。

而安娜……那个小女孩身体被一分为二,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萨绮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更大动静。

“你去找找有没有毯子或者长布。”弗里德小声道,他自己则去寻找有没有运输车。厂房里这种车辆并不少见。

周围似乎没有敌人。弗里德提起一万个小心在车间里寻找着物品。里面已经尸横遍野,有些是来不及跑出被砸死的,也有被战斗波及死的。总之,没有一个活人。

“抱歉。”弗里德向运输车下的尸体道歉,他没本事将车凭空抬起,只能将其推出来,而这必不可少地碾压了地上的尸体。

在他将车子到泽莱斯身边后,萨绮也拿着一块白布过来。看上去是用来遮住某件机器的布匹。“这个可以么?”

“嗯。”弗里德说道,“萨绮,你来帮我把他们搬上去。”

而弗里德自己则接过白布将安娜的身体卷起来,他还对照着被切开的部位,尽量拼凑到一处。神眷者的体质特异,说不定她还能从这种伤势中活下来。虽然弗里德也觉得自己有些多想。

一切工作完成之后,他对萨绮说道,“你带着他们先回我们刚才的地方。”

“弗里德呢?”

“我要去找爱丽丝,顺便看看有没有幸存者。”

萨绮立刻阻止道,“这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

“泽莱斯得有人照顾。还不清楚他们的伤势是否致命,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他们清理伤口。而且我还有罗伯特的护身符,没事的。”

萨绮有些犹豫,“那……你小心。”

“你也是。”

弗里德从未如此希望听到醉汉的鼾声。那代表了凡赛尔平静的夜,是所有人都能安心入睡的夜晚,而非一片死寂。

拜托了,让他听见声音。

拜托了,让他看到活人。

然而弗里德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弗里德只能看到被压在废墟之下的尸骸。

他看着看着,脚步一点点变快,最终跑了起来。

“爱丽丝!”

弗里德跑进花店的门前,那里原本是有一道漂亮的上面堆着鲜花的门的。而如今门被破,巨树代替了它原本的作用。

弗里德弯腰,拿出罗伯特给予庇佑的护身符。在一片黑暗中,护身符散发的一点微光足以让他看清脚下。

他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被夹在树枝间,一动不动。

弗里德心里一紧,他费力地拨开树枝,终于从中拖出了……

啊。神啊。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一切,又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一切。

曾拥有较好容貌的少女面目全非,双眼瞪大,宛如死鱼的眼睛。作为战场最先开始的地方,爱丽丝也第一个承受毒气的攻击。她雪白的皮肤上坑坑洼洼,呈现诡异的黑绿色。

“救救我。”

她明明向自己求救了。而自己却没能来救她。

心里的闸门突然崩溃,一直压下的悲伤与痛苦全都一泄而出。弗里德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

“对不起。”

“对不起。”

他是为什么而说对不起呢。可能是为自己的无力,可能是为普通人的无力。可能为自己的傲慢,可能是为神眷者的傲慢。那些无法用语言诉说的诸多情感一瞬间涌入大脑,此时,弗里德想不到什么理由。

他放弃了思考。

只是单纯地痛哭。

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吗?他的口袋骤然发出了强光。

弗里德木讷地掏出里面的东西,是凯瑟琳给他的说是来自玛丽莲娜·阿芙罗狄的戒指。

少女的皮肤回归白嫩,眼睛也是一如既往地清澈。

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了,弗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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