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境遇何其殊,斯人在囧途下

因此，徐盛此时，便颇有些进退两难。

万幸，颜良对徐盛毫不藏私，仅略一思忖，徐盛便想到了，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眼前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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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至此，当然称不上吊诡，然而…

随着斥候们陆续返回…

徐盛霍然惊觉，此地居然确实有流寇！

事情至此…虽有些曲折，但也依然算不上吊诡，所以，别急。

当徐盛将规模不小的舰队，按照斥候们传回的情报分散击敌时，方才发现真正吊诡的一幕：

成德县当地守军…其众虽已换上葛布短褐，但军人的气质却无法遮掩…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们居然正在四处打劫来往的商船！

徐盛得知此事后，险些气歪鼻子。

其人一声令下，便将这些明为官实为匪之徒杀败，并绑缚了其中数名头目，气势汹汹地杀到成德县县衙，当场砍了那勾结当地为富不仁望族的县令。

这时，徐盛方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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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成德尉之所以谎报敌情，实则是想请梁习派兵铲除这些恶徒！

徐盛长叹之后，带上这成德尉，便急匆匆返还寿春。

徐盛委实未想到，九江郡竟然已经腐败、堕落到如此严重的程度！

他突然间很想念颜良。

马腾率自己的精锐部曲，以日行近三百里的高速匆匆赶了两天路…

诸君毋庸置疑，沿途尽为旷野，马腾这一路极为寂寥。

当然了，他已经看到多处休屠各人扎营后留下的羊粪蛋、篝火余烬以及…便溺之物。

所以，其人表面虽云淡风轻，实则忧心如焚。

这一日傍晚，暮色将至时，马腾终于在一处山脚下，远远看到了无边无沿的骑兵。

其人高扬起手，当即传下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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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我不明，众儿郎偃旗息鼓、隐匿踪迹！暂不可轻举妄动！”

然后…

待其人部曲依照军令隐匿妥当身形后，马腾便…

一马当先蹿了出去。

其人麾下兵卒们登时瞠目结舌。

啊这…这…主公居然不守军令？

此事真不能怪马腾，谁让那面写着“大汉卫将军赵”字的大纛迎风招展、极为醒目呢！

马腾正忧心如焚之时，陡然间看到这面赵旻的大纛，又焉能不激动到忘了军令？

马腾激动归激动，其人倒也不至于因激动而忘记仔细观察，该大军到底是不是汉军。

其人眯起眼打量一番，只见这支骑兵虽皆未着甲，但战马皆配马蹬、且骑兵们精神抖擞、身材魁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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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蹬暂且不提，就看这个头儿，这支骑兵也必定是汉军无疑。

于是马腾远远便高呼道：“老夫乃大汉征西将军、扶风马寿成也！不知来者何人？”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军阵中便传来一声河东…不是河东狮吼，而是河东话高吼。

“某乃卫将军麾下武卫中郎将、河东徐公明也！征西将军何以至此乎？”

旋即，那支大军仿佛被摁下暂停键一般，陡然止步。

自军阵中，一骑疾驰而来。

马上将领方面阔口、身材昂藏、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河东杨县徐晃徐公明。

与满宠书信往来极密切、且曾派张既赴许都向天子、赵旻朝贺的马腾，当然知道徐晃何许人也。

其人纵声长笑道：“公明既在此，则南匈奴左贤王已伏诛乎？”

徐晃在马上抱拳答道：“回征西将军，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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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腾的笑声戛然而止。

其人打量着徐晃身后那军容严整的大军，表情明显有些惊疑不定。

“公明，若如此，此战某等是赢是输？”

徐晃语气虽淡定，但嘴角早已咧起。

“征西将军勿忧，左贤王已向天子称臣也。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左贤王便要遣十万青壮分赴关中、洛阳屯田。”

马腾登时大喜：“公明，不知关中可分得青壮几何？公明有所不知，而今关中百废待兴，急需青壮！”

徐晃忍不住笑道：“征西将军，此事需由主公做主，某亦不知也。”

马腾险些忍不住嘟囔一句“啊对对对”，万幸其人及时忍住。

“公明，左贤王那近十万战兵今如何？逾万休屠各骑兵今又何在？”

左贤王实则只有不到八万战兵，其人只是对外号称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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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论这一点，南匈奴左贤王比毫无下限、一贯喜好乘以十倍的故曹操一方靠谱十倍。

徐晃将左贤王王帐之战、休屠各歼灭战，极简略地为马腾讲述了一遍。

赵云已将休屠各歼灭战的详情，派亲卫告知了徐晃。

即便徐晃没有乘以十的坏毛病，马腾也依然听得瞠目结舌。

其人期期艾艾道：“如此说来…公明，此战仅一日便定？”

徐晃颔首：“然也。”

马腾复又期期艾艾道：“休屠各人一夜之间便尽诛？”

徐晃纠正其人：“征西将军，休屠各人非一夜之间尽诛，实乃一朝之间便尽诛也。”

马腾有些头晕目眩，但同时，其人也暗自庆幸不已。

哈哈！韩遂老狗！而今你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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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再次问道：“不知征西将军何以至此？”

马腾将自己此行原因，向徐晃详细解释了一番。

徐晃闻言二话不说，当即滚鞍下马，向马腾深深一揖。

“征西将军高义！某感激不尽！”

马腾忙不迭滚鞍下马，当即扶起徐晃。

“公明休要如此，卫将军心怀天下，老夫仅略尽绵薄之力耳，遑论老夫空跑一趟乎？”

徐晃站直之后正色道：“征西将军，话非如此，倘若某等为匈奴左贤王、休屠各人前后夹攻，征西将军必可解某等之困厄也。”

二人相互吹捧、又互相自谦一番后，徐晃分给马腾五千头耕牛、两万只羊，又留给其人不少军粮，方才与其人告别。仟千仦哾

可以说，本来极缺耕牛的马腾，此行收获满满。

于是乎，其人愈发坚定了自己追随卫将军赵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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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上一章，我们大致说了说刘备丰富的情感；这里，咱们继续说刘备的城府。

建安元年（196），刘备兵败广陵，下邳为吕布袭破。

刘备无家可归，遂降吕布。

刘备有贤名。

吕布为了和刘备拉关系套近乎，把刘备拉近卧室，让刘备坐自己老婆床上；

还把自己老婆叫出来。

昏黄的油灯下，吕布老婆深情款款、凤目含春、一步三摇走出来。

刘备见状，吃了一惊：

“奉先，你这是要弄啥？我刘备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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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忙说道：

“兄弟别误会，咱俩都是边地人。你是幽州涿郡人（今河北涿州），我是并州九原人（今内蒙包头），咱可算是有缘人呐！”

紧接着，吕布又唱起歌谣“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说罢，吕布带着媳妇，给刘备打躬作揖，搞得很不像话。

而此时，刘备还很尴尬地坐在吕布老婆的炕上。

刘备见吕布这厮脑子似乎有点儿问题，心里是又恨又怕，脸上却嬉笑如常；

其人还连夸吕布做得好，很懂事儿，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

（布）请备于帐中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名备为弟。备见布语言无常，外然之而内不悦。--《英雄记》

注意关键词：外然之而内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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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内心恐惧愤怒时，表情竟然是嬉皮笑脸；

甚至，其人还能顺着吕布的话头儿继续扯淡。可见，这是：

“怒于心而喜于（脸）色”。

这才是刘备式的“喜怒不形于色”。

再来看张松和孟达这两个贼子。

张松、法正、孟达，这三个家伙是标准的乱臣贼子、卖主求荣之徒。按传统儒家观念，应属“有才无德”的奸贼。

刘备有识人之明，法正对刘璋虽奸，却可为刘备所用。

刘备厚待法正，法正亦如刘备所料，最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达和张松则不然。

刘备头回见面儿，就对此二人不信任；却依然对二人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痴汉样，絮絮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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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好干部，你们两个我都要重用……”

然后呢？

张松被亲兄张肃告发，枭首身死。

甚至有人怀疑是刘备故意出卖张松，借以同刘璋翻脸。

孟达攻陷上庸，有大功于刘备，却被刘备夺了兵权，还派干儿子刘封去欺负孟达。

（孟）达将进攻上庸，先主阴恐达难独任，乃遣（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统达军，与达会上庸。

封与达忿争不和，封寻夺达鼓吹。--《蜀书十》

领导的话别当真。

领导前脸儿夸你时满面堆笑，可能转脸儿就让人事裁了你。

混过职场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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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如是，古亦然。

再看糜竺。

建安二十五年（220），南郡太守糜芳降吴，导致关羽败死。

刘备闻讯大惊失色，面容灰败。

比刘备脸色更灰败的，是糜芳的哥哥糜竺。

糜芳顺江东下，已在东吴做了将军。

糜竺肉身困在成都，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糜竺效法廉颇，把自己捆成粽子，一步一跪向刘备哀告求饶。

刘备摆出一副很贴心的面孔，和颜悦色地说：

“弟弟犯法，不会牵连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会继续好好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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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呢？

糜竺很快死去。

刘备对外宣称“糜竺是因为惭愧，自己病死的。寡人很痛心。”

（糜）竺面缚请罪，先主慰谕以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竺惭恚发病，岁馀卒。--《蜀书八》

糜竺真是病死的么？

笑话。

“忧死”“惭愧发病死”“狂疾物故”这些官修辞令，属于标准的春秋笔法。

忧死者，有灵帝生母董太后，有荀彧，有陈泰，有李严；

惭愧发病死者，有蒋济，有于禁，有糜竺。

哪个是真“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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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愁还能直接致死？

所谓忧死、惭愧发病死，说穿了就是“被赐死”。

刘备面容和蔼、语言平缓地宽慰糜竺时，内心已然高举屠刀。

一如曹操对待荀彧一般。

曹操有云：天下英雄，唯刘使君与操耳。

这是同类之间的嗅觉和第六感。

刘备拼死逃离曹营，是因为他知道曹操是个什么东西；

曹操拼死也要杀掉刘备，也是因为他知道刘备是个啥玩意儿。

这或许就是英雄相惜带来的边际效应？

最后看“遥治永安的尚书令”李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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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二年（222），刘备伐吴。召李严入白帝城，授尚书令。

章武二年，先主徵严诣永安宫，拜尚书令。--《蜀书十》

章武三年（223），刘备大败夷陵，败归白帝。驰召诸葛亮，与李严共受遗诏，同佐刘禅。

名义上，李严与葛侯同为托孤大臣，且李严为尚书台首领，理应录尚书事（即总揽朝政）。

按字面推断，李严之尚书台，当与葛侯之丞相府，互相牵制，互相制衡，避免一家独大。

真是如此么？

笑话。

请读者朋友注意，刘备授予李严的尚书令，是在白帝城（即永安）。

季汉的首都是成都，不是永安。

永安在哪？后世重庆奉节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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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成都好几百里地！

永安的尚书令有个毛用？

诸位可曾听说过“在波士顿办公”的“华盛顿州州长”？

李严这个治永安的尚书令，说穿了，就是遥领；

这类似于刘备当年的司隶校尉、大司马，啥用没有。

刘备临终的安排，恰恰是为诸葛亮一家独大而铺路的。

刘备临终时，握着李严的小手，悲戚戚地说：

“正方啊，咱帮里这么多兄弟，我谁都信不过，我就信得过你！你以后要和丞相一起辅佐太子，晓得不？”

李严的美梦还没做完，刘备转脸儿就把李严的权力死死限制在白帝城。

你李严想回成都和丞相共辅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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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做梦了，回去洗洗睡吧。

诸葛亮上台后，更是贯彻先主遗志，将李严移屯江州，让陈到陈叔至接手永安。

诸葛亮欲出军汉中，严当知后事，移屯江州，留护军陈到驻永安。--《蜀书十》

诸葛亮意思很明白：

你李严这尚书令就算是个挂名，别说你回不了首都（成都），你连陪都（永安）都呆不住！

如此看来，刘备临终留给李严的，到底是蜜糖呢…

…还是巴掌呢？

刘备托孤时、对李严涕泪横流的恳切，与后续安排的决绝，云泥之别。

可见，那是鳄鱼的眼泪，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一言蔽之，领导的心，海底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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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你时你别飘，领导笑脸的背后，可能窝着攒心的刀子；

骂你时你也别哭，领导凌厉的口舌下，可能暗藏擢拔重用的善意。

这就是领导的艺术。

刘备深谙领导的艺术。

所谓喜怒不形于色，实指如此。

此亦即日常喜怒哀乐，一如常人。

只不过，你猜不透他的笑脸儿背后，到底是胡萝卜，还是大棒罢了。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