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结束的故事与开始的记录

成功了吗？

渺小的，已然熄灭的人性在永劫之海中一点点的，被彻底销毁。

自此以后，你们将不再只是被注定了结局的故事。

自此以后，你们将重新获得，属于人类自由选择的权利。

自此以后，你们的文明将延续下去，或许，会再次面临一次次的毁灭危机，或许，会彻底脱离人类这一概念，成为一个崭新的文明。

又或者，走上我们文明的路子，成为一个致力于拯救其他人类文明的，人类文明。

又或许，你们，会走出新的，属于自己文明的路，会成为一个，崭新的，我所从未见过的人类文明。

我不是你们的英雄，我也只不过是一介普通的人类而已。

愿你们的未来，自由而美好。

永劫之海拒绝着一切外来的干涉，将这仅存其中的，最后一丝顽固的人性一并彻底销毁，抹杀，湮灭。

随后，连并永劫之海自身，也一并彻底抹消殆尽，不会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个过程不会很长，甚至可以说，很短。

越短，受到的外来干涉就越少。

璀璨而亘古不灭的意志和信念，也在其自身的选择中，甘愿熄灭，走向消亡。

而对于一切的悔恨，不满，也终于不再那么执着的不肯放弃，就此彻底消逝。

仅存的永劫之海化作了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什么也未能留下。

但在其彻底熄灭前。

“找到了，舰长大人。”

爱酱，或者说爱衣将一枚晶体呈现在了舰长的面前。

舰长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印象，甚至是留于纸面的记录，都会慢慢的消失不见。

只有在这座城市中留下的记录，才不会受到任何的篡改。

而这座禁绝一切超凡异力的城市，似乎，也真的很好的阻断了这种莫名力量的干涉。

只不过，舰长知道，接下来，他将要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情。

他要回到这座城市的过去，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中，留下那些永不被篡改的记录！

这很危险。

舰长并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允许时空穿梭，是否有着潜在的监察者机制，阻断了一切时空穿梭的可能性。

而且，这座城市会不会将时空穿梭，也一并认定为超凡异力，一并阻止呢？

舰长不清楚，他看着爱衣终于制造出来的，以时空晶体形式存在于此的，可以在理论上让他回到过去的，近乎于奇迹的产物。

舰长知道，也许，他的祈愿，应该已经被实现了吧？

毕竟，按照这个时代的科学水平所能提供的加工手段，时空晶体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这种不自然的造物，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托，而现在的这个时代，更加不可能捕捉到合适的时空粒子，来完成时空晶体的制造！

自然存在的时空粒子，那本身就是一种堪称奇迹般的存在了。

更加堪称奇迹的是，爱衣成功的捕捉到了这种时空粒子，并，成功的完成了相应的加工。

“爱衣，谢谢你。”

舰长看着这个陪伴了他许久，许久的人工智能，叹了一口气。

“舰长大人，应该是我说谢谢您才对。”

爱衣看着舰长，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而她这个人工智能，已经没办法再跟上舰长的脚步了。

于是，爱衣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舰长。

也许，就这么停留在这个世界，度过属于普通人的一生，对于舰长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舰长是不会就此停下脚步的，即便，他已经不记得什么了。

“爱衣，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好好发展下去吧，我已经为你铺就出了几条后路。”

舰长看着那颗充能完毕的晶体，伸出手。

“真的，非去不可吗？”

爱衣觉得，就此放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爱衣，你要知道，人类，总是不理智的。”

舰长笑了笑，随后，充能完毕的晶体，绽放出了并非是光的光芒。

时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舰长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绿化带。

没有多说什么，舰长走向了一处小巷，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带着红袖标的人身旁，看似无意的喃喃自语着。

“奇怪，刚刚那个家伙，躲绿化带里干嘛？”

红袖标的耳朵动了动，看了看舰长，随后向着舰长来时的方向走去。

舰长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感受着脑海中那部分，重新归来的记忆。

快，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记下来！

舰长的速度不慢。

很快，一家小超市中，舰长拿起了手中的笔，就要开始记录他所知道的一切。

但，手中的笔却仿佛被某种不可违逆的力量所阻碍一样，怎么也都挪不动半步。

这是，怎么回事？

舰长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找回的那部分珍贵的记忆，难道就要这样——

“嗯？”

舰长听到了，似乎什么人疑惑的声音。

“别抬头，不想死的话。”

舰长看到了，空气中灰尘被凝滞下来的样子。

手中沉重的笔被一只手轻轻的抽走。

“你说，我记，放轻松，在这里，没有任何存在敢来阻止你。”

那个人仿佛只不过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般的自信态度令舰长莫名的放下心来。

“祂，是一个，嗯，很可爱，很——”

某种事物的哀鸣令舰长突然停顿了下来。

“继续讲，别停，不用理会，嗯，很可爱，祂？你小子很有想法，嗯，我记下了。”

舰长总感觉，他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不过，现状已经不是舰长所能掌握的了。

记忆仿佛实体一般的，被那个人从舰长的脑子中掏出来。

“嗯，很可爱，的确很可爱，就以人类的认知而言，那再加上一点点精致，一点点完美，啧，加多了，算了，重来怪麻烦的，再来一点涩气中和一下，不好，手抖，嗯，麻烦，算了，再怎么也是一个高级生命，这点小麻烦，要是都解决不了的话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唉？真死了？废物吗？”

舰长总感觉，事情似乎开始变得不妙起来。

或者说，越来越糟糕了。

“哎呀，想法不错，可惜并没有什么用？不过这个世界，我找找，嗯，找到了，原来是这个世界啊，我想想，该从哪里入手呢？”

某种更加沉重，却无处不在的事物在舰长的视界和认知之外展开。

沉默了许久之后。

“就从这里吧，嗯，首先，祂没能把人类文明的火种成功的送出去，呃，这个不行，那就人类文明的火种被送出去之后又回来了！这个可以，嗯，然后，永劫之海，灭了？还没有，嗯，那就，那就——”

原来祂所做的事情，居然这么棘手的嘛？

居然能够让这种存在也感到犹豫？

“激将法对我没用，人类，我只不过是想要稍稍尊重一下人类自身的选择而已，不过这孩子对自己是真的狠啊，一点生机都不留的，做事也未免太绝了。”

但真可惜，这种小聪明，对于这位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想要延续祂的存在已经不可能了，要不就让祂安息，你们自己世界的事情自己玩就好了，这样的结局，算了，你接受我都不接受。”

舰长突然感觉，这些存在，是不是，都很——

“人类，我曾经也是，嗯，现在，也许还是，所以，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嘛——”

在结局的结局，最后的最后，再次延伸出了之后。

“人类文明的火种归来，重新点燃了永劫之海，嗯，渴望延续下去的意志创造一个奇迹，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回归到了原本的模样，嗯？一个奇迹不够？两个？三个？十六个？二十一！三十八个！还不够？这孩子，真挺会啊！”

事情，是不是又开始变得不妙起来？

“嗯，让我想想，那再往前回滚一些？还是不行，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毁灭世界？嗯，我看看，呃，专业户啊，已经毁灭过拾陆万亿多的世界了吗？怪不得，手熟啊！”

只有在将世界销毁到再也无法复原的这一面上，空白涂黑是专业的。

似乎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位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不行了，这孩子做事比较，没有漏洞，而修复世界什么的，我对这活不熟，嗯，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别人。”

舰长恭敬的低着头，他觉得，这位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说话。

还是很和蔼的一个人嘛！

“嗯，原来得这么整，我会了，会了！嗯，首先，延续祂和那个世界的存续，嗯，行了！原来这么简单。”

“反正不管如何，空白涂黑和那个世界都延续下来了！这很合理！”

技巧？

技巧有用还要暴力干什么？

你明白为什么有些存在，被成为伟大存在吗？

那正是因为，祂们，最好是伟大的。

无限的干涉力轻易的淹没了空白涂黑所设下的种种小手段，正如空白涂黑所说的那样，祂就算拼了命，也最多只能在那些高位存在下坚持三秒。

但，伟大存在呢？

事实就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技巧都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永劫之海重新扩张，点燃，文明的火种也被莫名其妙的种种意外，巧合的寻回，重新投进了永劫之海中。

世界被复原，连同对此毫无反抗能力的空白涂黑一起。

“嗯，很好，这样就，嗯，回滚到了，嗯？没有完全回滚过来吗？啧，过去和未来没了？算了，一点小麻烦，嗯，人性缺失？只是暂时熄灭，没事，小麻烦，嗯，好了，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把这孩子重新怼进这个世界里，哎嘿嘿，这个我熟！”

狂暴的干涉力轰击在了空白涂黑的身上，几乎当场就让祂再次去世。

“没事，重伤而已，小问题。”

又来了几下，很好，重新怼回去了！

哗啦啦——

舰长面前的笔记本快速的翻页着，留下一行行歪歪扭扭的记载。

“好了！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嘛！真是的，一个个活着不好吗？喜欢看悲剧？那不如，亲自上演一下，如何？”

这点小问题并没有耽误这位多长时间，毕竟，那孩子的未来都被逼迫到来这里求援了，那么，作为那孩子认知中的先祖之一，总还要是有点表示的吧？

舰长并不知道这位的话意味着什么，因为无论意味着什么，那都和他无关了。

周围的世界浑噩了片刻，随后，舰长和爱衣重新回到了他们的休伯利安上。

没能维持住空白涂黑外形的遍历者和舰长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结束了。

大概，这次真的结束了吧？

“啪！”

一个笔记本突然出现在了舰长的头上。

故事，已经结束了。

之后的，则是属于这个世界，人类文明自身的选择，所有人共同努力后，所留下来的记录。

遍历者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祂知道，为了这一刻，这个未来，空白涂黑到底做出怎样可怕的抉择与努力。

但，如今的结果，总比空白涂黑所预想中的，要好上太多了，吧？

“你该去找月下了。”

遍历者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祂只是提醒着舰长，现在的他，到底应该做什么，才不会辜负空白涂黑所付出的一切。

舰长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复杂的，不断上涌的情绪暂时压在心里。

“嗯，我，这就去。”

遍历者低头，看着祂那逐渐消逝的身影。

祂知道，如今的未来，已经不会再有祂这位，永恒轮回的失败者存在了。

这真是，太好了。

“谢谢。”

祂说着，随后，彻底消逝了。

休伯利安再次启程，舰长知道，他很快就能见到他相见的那个人了。

就像，空白涂黑所对他承诺过的一样。

不，甚至，比那更快。

还有这个笔记本，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舰长挥手间，为其加上了层层束缚。

还是，等再次遇到空白涂黑的时候，将这个笔记本交给祂吧，不过在此之前，舰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见到月下了！

爱莉希雅茫然的看着，突然重伤倒地的空白涂黑。

不是，你不就放弃了那么一点人性吗？至于这么突然的？

等等，祂？

现在的空白涂黑是祂的状态，为什么——

爱莉希雅顾不得许多，冲到了空白涂黑的身旁。

“我似乎没事，不要过来。”

空白涂黑阻止了爱莉希雅的接近，祂正在检查自身的状态。

那两下子，直接就差点让祂当场寄了。

而现在，也只不过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不过这个世界的命运枷锁，已经不再那么顽固了吗？

计划成功了吗？

还是说，有哪位伟大存在出手帮助了呢？

又或者说，计划彻底失败了，连同祂自己也一并陷进去了？

空白涂黑不知道，也暂时无法确定、

空白涂黑只知道，如果祂再不想出办法挽留祂那即将再度消逝的生命，祂估计真的要死了。

这次，恐怕就不会再有伟大存在出手救祂一条小命了。

“我要去一趟升位之路，爱莉希雅，你先离开吧。”

顾不得许多的空白涂黑将爱莉希雅踢出了这片即将崩溃的意识空间，空白涂黑濒死的自我再次爬上了升位之路。

借助升位之路的特殊性，空白涂黑开始分割祂那些已经无法继续维系下去的部分，将其一一封存，然后集中剩余不多的力量，维持祂的生命。

时间不多，空白涂黑来不及做更多的事情了。

重新从祂的部分中，分割出属于这个世界人类的部分，空白涂黑来不及伤感或者后悔之类的，急匆匆的让祂陷入了深眠之中，缓慢的修复自身的损伤。

维系一具这个世界的人类身体在这个世界中活动，总比祂自身在这个世界活动所需的力量更低。

草草的越过几节升位之路，空白涂黑再度将属于自身的力量也一并压入深眠之中，以免再出现某种不受控的暴走。

而随着祂的深眠，空白涂黑也无法再与升位之路保持联系，顿时重新跌回了那个世界之中。

“嗯？”

梅看着她刚刚组装好的设备上，那个奇怪的示数，随后看向了阿波尼亚。

瞪大了眼睛的阿波尼亚看起来，有些滑稽。

“祂成功了？”

梅像是在询问阿波尼亚，又像是在询问她自己。

阿波尼亚不能确定。

因为，如果祂成功了的话，那么做为代价，她们应该不会再拥有任何有关祂的记忆和认知才对。

梅的眼中似乎有了光。

“祂成功了！一定是祂成功了！”

梅狠狠的拍在仪表盘上，不顾那一阵阵的警示音。

感觉不妙的维尔薇急忙的推开了梅，将这台设备暂时稳定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梅和阿波尼亚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总感觉不会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没救的世界上，所有的希望，都是由一个个人类的牺牲所换来的。

祂没死，那是因为祂的命够硬。

爱莉希雅模仿祂，然后就差点死了两次。

至于其他人？

维尔薇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只能尽力的，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