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弱小,也未必不是强大
“小白，告诉我，那份信念和意志，真的是你真正的意愿吗？”
爱莉希雅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几乎意味着禁忌的问题。
既然要做美丽诱人的禁果，那么，自然是要将其贯彻到底了。
“爱莉希雅，你觉得，生存与延续，真的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类真正的意愿吗？”
呵，不过是，别无选择而已。
空白涂黑将爱莉希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扪心自问，爱莉希雅，我对于你们的爱，并不能超越这份伟大的信念和意志，即便如今，我已经不再拥有那种信念和意志，但比起你们这些家人，或许继续践行那份信念和意志，才是我更应该去做的事情。”
应该，去做？
爱莉希雅知道，空白涂黑，终究还是有着身不由己的时候。
毫无疑问，空白涂黑很强，但那是相对这个世界而言的。
只不过，作为那种难以想象的文明一份子，空白涂黑终究还是不会去违背整个文明前进的方向。
“所以呢？小白，你真正的意愿呢？”
爱莉希雅没有放弃，她想知道那个答案。
空白涂黑侧过了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逃避是没有用的，小白，你还会停留在这个世界很长时间，你知道，我们，都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爱莉希雅扳过了空白涂黑的小脑袋。
空白涂黑看着爱莉希雅，仿佛在看着某种诱人的禁果，在向她招手。
可是，空白涂黑还是个尚未成熟的孩子啊！
怎么可以偷吃禁果呢？
“爱莉希雅，追求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事物，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空白涂黑严肃的警告着爱莉希雅。
那副平静的伪装终于绷不住了。
“小白，相信奇迹，并为此不断的努力，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实现奇迹，这可是你告诉我的道理。”
执拗的花朵，永远不会因为暴雨而褪色。
即便如今的爱莉希雅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但那份美好和无瑕的本质，却也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对于空白涂黑来说，爱莉希雅，依旧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这份诱惑，真的是来源于那份美好而无瑕的本质吗？
空白涂黑审视着她自己的内心，沉默了许久。
并不相信奇迹真的会眷顾，或者说，畏惧实现奇迹所需要的代价，而下意识的选择了，所谓的，更加稳妥的做法，这本质上，又与那些并不相信奇迹的人有何区别呢？
也许一切都依旧会按照空白涂黑的预想稳步推进下去，但这样的话，之后的空白涂黑，依旧还是在祂自身为自身设下的限制中，不会有一丝奇迹出现的，按部就班的成长下去。
直到最后，在某一个必然会到来的时刻，那份曾经伟大的意志和信念，再也无法压下那过往种种的悔恨与怨念，而选择彻底死去，将所有的力量，知识，记忆一并传承给后人，也将那份伟大的意志和信念所期盼的美好愿景，一同交给后人，期望着后人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刻，真正的实现这几乎不可企及的愿景。
这就是，空白涂黑为祂自身，所选择的命运。
的确，在这样的命运中，奇迹，已经不需要，也不会在眷顾空白涂黑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爱莉希雅。”
空白涂黑叹了口气，试着一点点的，放开心中那些被积压了许久的情感。
不多，因为对于空白涂黑来说，情感和欲望，都可以被等价的，置换成力量。
隔三差五的稍稍用一点，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而且，还能让空白涂黑更加的理性，理智的看待所有的问题。
人类本就不那么理智，没有必要，非得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如此的——
“小白，至少在接下来的时光中，你可以不用再活得那么累。”
爱莉希雅认真的看着空白涂黑。
“曾经，你已经为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背负了如此之多，而如今，人类文明也是时候该为你背负一些了，不是吗？”
的确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
只不过，空白涂黑却更加的，想要拒绝了。
“爱莉希雅，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空白涂黑始终都不肯真正的放下那份负担，因为，那些世界之外的存在，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可以对抗的。
“我知道，所以，小白，我是来劝你投降的。”
爱莉希雅盯着空白涂黑。
“小白，再这样紧张下去，不管那些存在是不是已经撤手了，你都会先一步，将你自己压垮的！”
爱莉希雅握紧了空白涂黑的手。
“与其这样的话，小白，那我们不如还是早点投降比较好。”
虽然是气话，但，也未必不是真心话。
空白涂黑挣开爱莉希雅的手，几条纯白色的光丝划过了爱莉希雅的身体，认真的审视着眼前，这个可能是爱莉希雅的个体。
“说实话，爱莉希雅，我真的希望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空白涂黑坐起身，和同样坐起来的爱莉希雅对视着。
“那要让你失望了，小白，那是假的，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我可以相信，而你，小白，你不能。”
爱莉希雅知道，此刻的一切对于空白涂黑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就像空白涂黑可以轻易编织出，令爱莉希雅无法分辨出现实虚幻的幻境一样。
那些高位存在，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空白涂黑，无法分辨出真实与虚幻。
甚至于，爱莉希雅都无法确认，此刻的她，到底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是啊，我不能，爱莉希雅，你知道的，我不会屈服，也不能屈服。”
空白涂黑是不会停止前进脚步的人。
爱莉希雅知道，只不过，她也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小白，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爱莉希雅相信空白涂黑应该能够明白，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不知道，而且，爱莉希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假的呢？”
空白涂黑握住了爱莉希雅的手。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
那份爱，大概是做不得假的，吧？
“同理，我也能感受到你，爱莉希雅，还有，爱意这种东西，对于存在而言，真的是可以被随意操控模拟出来的，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一个存在铁了心的要演我这个弱小的高级生命，祂是可以做到，让我感受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爱莉希雅的，我甚至无法做出任何一丝的分辨。”
空白涂黑极为沉重的说着。
爱莉希雅沉默了。
“那，祂们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吧？”
爱莉希雅不甘心。
“是的，但这代价对于祂们而言并非不可承受，祂们只需要付出你我干涉力的次方之和程度的干涉力，就可以完美的骗过我所能做到的一切认知手段。”
空白涂黑并不否认自身的无力。
“因为那本质上，是祂们所能做到的程度，对于我所能做到的程度的碾压。”
淡红色的双眼挣扎了片刻之后，随后涌现出了些微的期盼。
“所以，即便如此，爱莉希雅，你也依旧相信我，会相信奇迹吗？”
爱莉希雅沉默了许久。
总感觉，难题似乎又来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但，答案不是只有一个吗？
爱莉希雅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当然，小白，我相信我们已经创造了奇迹，我相信，现在的我们，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更相信——”
爱莉希雅靠近了空白涂黑，双手放在了那小小的肩膀之上。
“我们以后，我们的文明以后，都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淡红色的双眼中终于涌现出了些微复杂的情感。
于是爱莉希雅继续试图接近空白涂黑，想要来一个，充满爱的吻。
“呼，我可还没有原谅你，爱莉！”
统一场让小萝莉再也没有办法被轻易推到了。
柔和的力场将爱莉希雅和新的，软和的被褥一起丢到了地面上。
“哼！爱莉！今晚不准你上床！”
已经猫进被子里的小萝莉用软乎乎的声线气呼呼的说着傲娇的话。
回来了？
爱莉希雅抱着被子，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没有多说什么，爱莉希雅只是关了灯，然后，摸上了床。
“你下去！”
小萝莉用没有多少力气的小胳膊推着摸过来的爱莉希雅。
“可是地上好凉~没有小白的话，这个夜晚实在太难熬了嘛~”
爱莉希雅顺着那软乎乎的力道，左摇右晃的，就是不肯再回到地铺上。
“而且，小白，比起冷冰冰的被窝，还是我的怀抱更加温暖舒适一些吧？别害羞了，来嘛，来嘛~”
三下五除二的，将没有过多抗拒的空白涂黑拉进怀里，然后，抱住。
终于安静下来的被窝中，爱莉希雅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某种渐渐回归到空白涂黑身体中的事物。
“不说些什么吗？”
空白涂黑感受着身后莫名安静的爱莉希雅。
“需要吗？”
爱莉希雅能够感受到，此刻，两颗心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近，只不过，这也算是身材好的女孩子，才会有的烦恼吧？
“爱莉，你还会让我伤心难过吗？”
空白涂黑还是很在意爱莉希雅违约的事情。
“伤心大概是不会啦，不过难过~”
爱莉希雅似乎想到了什么美梦一般，坏笑了起来。
“不可以涩涩！”
小萝莉气愤的回手敲了敲爱莉希雅的头。
爱莉希雅自然不是那么想要涩涩的人啦！只要没有受到那份异常气质的影响，爱莉希雅觉得，她可能，更想带空白涂黑去游乐园，试试普通人感觉的过山车和鬼屋之类的。
只不过普通的鬼屋大概吓不住空白涂黑吧？
“小白，你喜欢什么呢？”
爱莉希雅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我喜欢爱莉，喜欢芽衣，喜欢德丽莎，喜欢有坚定信念和意志的女孩子。”
空白涂黑的声线非常的软。
仿佛可以随便揉捏欺负一样。
“嗯，小白，你这样，我都不好问接下来的问题了~”
爱莉希雅有些无奈的笑着，笑得很甜。
像是一朵，绽放的蔷薇花一样。
“普通的鬼屋就好了，爱莉，现在，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了。”
“嗯，那，晚安。”
“晚安。”
也许，没有眼泪的明天，终于快要到了吧？
爱莉希雅没有闭上双眼，她睡不着。
总有那么许多事物，是人类所不能够忽视的。
责任，义务，人类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承担起这些来源各异的重担，然后，在这些压力的驱使下，前往各自的未来。
这并非是一件坏事，或者说，对于文明而言，这种人类与人类之间，自发构成的，“压力”，反而是维系文明运作的关键事物。
爱莉希雅想着这些看似无关的内容，听着怀中空白涂黑那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和心跳。
怎么说呢？
在过往，从未有一刻的空白涂黑是以这个世界的人类存在的方式，而存在的。
不过，爱莉希雅能够感觉到，此刻她怀中的这个，看似可爱的小萝莉，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个体。
而非是过往那种，基于空白涂黑模拟出的结果，对于这个世界物质能量运作重新构造而出的产物。
证据嘛~
爱莉希雅的手向下滑去，小萝莉那软乎乎的小肚子中，物质与能量的运作已经不再基于空白涂黑的模拟重排布，而是，真正的按照这个世界的人类生命进程运作的方式，来进行运作。
嘴上说着不要，不可以什么的，但是身体不还是很诚实的吗？
爱莉希雅盖上了并不厚的被子。
空白涂黑，也是一个并不喜欢寂寞的人啊。
嗯，不过，明天该去做什么呢？
日新月异的世界，虽然也很热闹，但果然，如果有可能的话，空白涂黑可能还是更想着去看看那些熟人吧？
爱莉希雅计算着时间，推测着他们到底有没有完成，他们本应该完成的转变。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不觉间，爱莉希雅也在昏暗的房间中陷入了沉睡。
大概是因为想的事情太多了吧？爱莉希雅的睡相并不好，以致于，她抢走了空白涂黑的被子。
于是凌晨的时候，不自觉的争抢被子的两个人就都醒了过来。
“爱莉，果然你还是去地上打地铺比较好。”
空白涂黑拽着被爱莉希雅压到身下，只剩下一点的被子。
“啊！嗯，小白，其实是这样的，我想早点叫你起来看日出！”
爱莉希雅抱住了空白涂黑，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日出？
天还黑着呢！
“我猜今天，嗯，可能，会是个阴天？”
爱莉希雅抱着空白涂黑，在窗边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尴尬的说着。
空白涂黑打了个哈欠，她并不在意爱莉希雅的，小借口。
“爱莉，你也有心事。”
空白涂黑靠在爱莉希雅的怀里，软乎乎的缩成了一团。
心事吗？
“是啊，一些，少女的小心思而已。”
爱莉希雅并不否认。
想要得到的有很多，不想失去的，也有很多。
空白涂黑挥手拉好了窗帘。
“我现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爱莉。”
空白涂黑并没有直接的读取爱莉希雅的思维，尽管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并非难事。
爱莉希雅笑着揉了揉怀里那柔软可爱的小家伙。
并没有多说什么，爱莉希雅知道，现在，空白涂黑已经决定了，她会像一个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试着在一定的程度上，以这种存在方式生存下去。
“所以，小白，现在的话，你在想什么呢？”
爱莉希雅岔开了话题。
而空白涂黑也没有追根问底的意图。
“在想到底是睡个回笼觉还是去吃早饭，不，也许用宵夜来形容会更合适一些。”
软乎乎的声音带着些许困倦，说着似乎很贴近现实的话。
不过，困倦？
“小白，你现在——”
爱莉希雅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所受到的伤害是来源于概念性的，所以，即便是现在我以这个世界人类的方式进行存续，也依旧是处于重伤濒死的状态之中，只不过现在因为相应的治疗手段，让我能够一直在重伤濒死和高速痊愈的过程中，维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而已。”
被爱莉希雅彻底打消了睡意的空白涂黑亲昵的搂住了爱莉希雅的脖子，凑在爱莉希雅的耳旁轻声的说着。
爱莉希雅的身上，有种一种，清香。
甜甜的，像是美梦一般。
所以，现在的爱莉希雅，虽然也会因为一些事情而感到苦恼，实际上还是很开心的吧？
“并不要紧的，只要将那些锚定了我伤势的干涉力抵消掉，这些伤势很快就能痊愈了。”
空白涂黑并不担心，毕竟，这些干涉力并非是故意要伤害祂的，只不过，是因为祂太脆弱了而已。
“而且，这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爱莉，或许重新回到弱小时的模样，真的能够加快我的成长速度吧，所以，不用担心我，爱莉~”
仿佛在撒娇一般的，软乎乎的声音的确很能治愈人心。
只不过，声音为什么越来越小了？
听着空白涂黑那重新平缓下来的呼吸声，爱莉希雅这才发现，空白涂黑已经又睡着了。
弱小？
现在的空白涂黑，的确不再那么强大到难以想象，无法描述，但也算不上是多么弱小吧？
不过，如果以空白涂黑自身的标准来看的话，现在的她，的确算是，弱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