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沉重的负担
没有多管那些，依旧在内卷的青年男女，两个套着被吹的鼓鼓囊囊的潜水服少女，挪到了游泳池旁，然后跳进了游泳池中。
潜水服中充填的大量轻质气体可以让她们完全不需要考虑沉入水底的麻烦。
“对了，小白，你填充的是什么气体，我总感觉身上轻飘飘的。”
爱莉希雅和空白涂黑在游泳池上飘了一会，爱莉希雅总感觉，她似乎有一种往上飘的感觉。
“昨天从海水中提取出来的，还没用完的氢气和氧气，怎么了？”
空白涂黑并没有那么多烦恼，只不过，被包成一个球的银白色长发，实在是有些太过累赘了。
爱莉希雅突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如果都是氢气和氧气的话，这个量，估计快和炸弹差不多了吧？
只能说，在物质的认知上，空白涂黑依旧还是空白涂黑呢！
“没什么，对了，小白，为什么他们似乎并不关注我们两个美少女的样子啊？”
爱莉希雅看了看可以算得上是奇装异服的二人，有些疑惑。
空白涂黑看着爱莉希雅。
“是认知干涉滤网，不靠近我周围三米就无法正常认知到我的存在，这样就可以暂时避免那份奇怪的涩气而产生的麻烦了。”
在水面上趴了一会之后，没有热闹可看的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无聊。
“他们到底下不下水啊~”
爱莉希雅看着争论了许久的青年男女们，颇为好奇的说着。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来洗澡的。”
空白涂黑试着开玩笑。
不下游泳池游泳，那你们来游泳馆干嘛？
洗澡的吗？
那还不如去公共浴池。
人类到底能够有多无聊呢？
爱莉希雅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答案。
看着终于停下了争吵，选择去吃晚饭的青年男女们，爱莉希雅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的空白涂黑。
“呃，我们，是不是也很无聊？”
空白涂黑伸出手，几根纯白色的光丝勾勒出无形的力场，将两个行动并不方便的少女拖到了游泳池外。
“从我的角度上来看，是的。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很无聊。”
换回了轻薄的夏衣，两个少女看着人们烦恼而幸福的，再次度过了属于人们的一天。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虽然也会有烦恼，但总体上来说，还算幸福。”
坐在高楼顶端，爱莉希雅抱着她那加了鸡腿的盒饭，莫名的感慨着。
“那是现在，在过去，他们更多的，应该是如何生存下去的烦恼。”
神州向来都是崩坏事件频发的地带，即便是这些生活在大城市集群中的普通人，有的时候难免也会遇到那么一两次突破了城市防御网的崩坏事件。
甚至于，偶尔还会发生那么一两起，即便是沧海市这种大规模的城市，也无法抵御的崩坏灾害。
那才是普通人们的噩梦。
即便，这些普通人们，已经很努力了，但在崩坏这种无情的灾害面前，他们的努力，很显然并不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必然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而如今，煌帝国重新为这些普通人们，提供了那么一丝丝看到那种，能够在崩坏灾害面前，保住家人，保住自己性命的希望。
所以，尽管许多人都很清楚，这种内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人们却依旧陷入了这种，近乎压榨自身所剩不多潜力的内卷之中。
空白涂黑啃着盒饭里满满的糖醋排骨。
“普通人都是很现实，他们不会在意那么多，未来的希望，但他们却很清楚，他们现在的生活到底如何。”
空白涂黑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了爱莉希雅的盒饭中。
“这是任何数据和调研都不可能完全反应出来的事实，毕竟，一个人到底活的好不好，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爱莉希雅回过神，扒拉着她的盒饭。
是啊，得快点吃饭呢！
不然的话，一会盒饭可就要凉了。
“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很久，普通人迟早会因为生命安于现状的而产生的惰性，而渐渐地失去这种活性，到那时，才是最为考验煌帝国如今体制的时候。”
公有制最大的麻烦，就是人心不公。
或者说，人们觉得，公有制不再公平。
只要这种思潮成为主流，甚至有了成为主流的趋势，那么就会像癌症一样扩散开来，将公有制彻底的，破坏殆尽。
“不过我倒是很看好德丽莎他们啦！毕竟，崩坏的前沿部队，也快要到了吧？”
能不能打退那么庞大的，崩坏意志和行星级以上崩坏兽组成的狂潮，对于现在的人类文明而言，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只要有那种程度的生存危机存在，那么人类文明自然而言的，也会重新凝结起力量。
只要将煌帝国的制度一直维持下去，成为所有人类的常识和习俗，那么自然而然的，人类文明将会迎来一场，属于文明程度的蜕变。
一个真正能够调用全力的文明，真是令人期待呢！
“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爱莉希雅，那始终都是人类文明需要面对的问题，和需要被解决的矛盾，积压这些问题并不会带给人类文明多少好处，正相反，一个文明如果不能够在其诞生的初期，就打下一个坚实而稳定的基础，那么在之后过于迅捷的发展速度之下，迟早都会分崩离析。”
空白涂黑看着很有胃口的爱莉希雅，再次给她夹过去了几块糖醋排骨。
“这是我从教科书上学过的道理，也是大部分文明发展时，所必然遇到的矛盾。”
爱莉希雅吃着甜滋滋的糖醋排骨。
“所以，小白，你觉得，我们的人类文明，也会是那大部分之一吗？”
爱莉希雅着重的强调了，我们这两个字。
空白涂黑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
“爱莉希雅，我没办法加入你们的文明，就像这个世界无法真正的承载我一样，你们的文明，也根本没有接纳我的资格。”
空白涂黑叙述着一个事实。
“至少也得是完全掌握了一个世界的全部真理的临界极限文明，才有资格接纳我这种，现在重伤濒死的高级生命成为文明的一员，而不会因为高级生命带来的种种次生灾害，而导致文明的灭亡。”
爱莉希雅点点头。
“可是，小白，你，现在也算是这个人类文明的缔造者之一了吧？没有你的话，恐怕我们即便没有受到那种过分的命运约束，也不会创造出如今堪称奇迹的人类文明。”
空白涂黑没有去追究爱莉希雅口中的那个堪称奇迹，到底有多少的水分。
“那是不一样的，作为外援的我，和作为文明一员的我，所带来的影响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程度。”
空白涂黑看着高楼之下那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爱莉希雅，你觉得，一个人，能够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将自己提起来吗？”
很显然，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生命也是如此，作为外援的我，可以将我所做出的种种影响，分为两个截然相反，可以相互抵消恶劣影响的部分。”
“但如果我成为你们文明中的一员，那么作为高级生命的我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就都无法被平息，那些影响会像是在密闭容器中不断回荡的高能波动一样，不断的升高能级，最后，将一切都化为乌有。”
似乎在感慨什么一样。
“爱莉希雅，这就是生命这种存续方式所受到的局限性，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爱莉希雅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是默默的吃完了她的鸡腿饭。
味道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二人的长发，在混浊的夜空中肆意飘散着。
“小白，我们今天去哪睡呢？”
爱莉希雅换了一个话题。
空白涂黑看了看被乌云覆盖的夜空。
可能，要下雨了吧？
“去住情侣酒店，我想看看。”
空白涂黑其实很好奇，神州沧海市的情侣酒店，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爱莉希雅并没有反驳什么。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情侣了！”
爱莉希雅抓住了空白涂黑的手，前倾的身体压在了空白涂黑的侧上方。
“不要，我还没有原谅你！”
空白涂黑推着突然靠过来的爱莉希雅。
“嗯？真的吗？”
爱莉希雅坏笑着看着空白涂黑。
看来人性已经有了恢复的苗头了？
没有再多争辩什么，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情侣酒店，花花绿绿的灯光晃得人神思迷乱。
机器人服务员为二人开好了房间，尽管所需的贡献点有一点多，但，德丽莎的账号真好用。
粉红色的大床，以及夜店风格的照明装修，除此之外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怎么说呢？有些失望。
简单的冲洗了一下之后，两个人钻进了被窝中。
薄薄的一次性床单和被单触感，不是很好。
便携的终端投放出了虚拟的投影屏，无聊的两位少女浏览着网络上的近况。
“居然这么快就有通过全部必要课程的人了吗？呃，是那些科学家啊。”
爱莉希雅点开一份名单，看着其中熟悉的，会在一些未来大放异彩的人名。
“一般般吧，知识传承的手段和技术还需要再更新几次，才能达到一个星际文明的合格线。”
空白涂黑的评价并不算高。
爱莉希雅翻了个身，将小白压在了身下。
“当然，不过，这就是之后人类文明需要面对的事情了。”
将小白翻了个身，爱莉希雅盯着空白涂黑那双淡红色的双眼。
“而我们，是不是，现在更应该，做一些普通人该做的事情呢？”
甜美的笑容在少女的脸上浮现，令人难以拒绝。
“可我们终究都还只是我们。”
空白涂黑知道，爱莉希雅，与空白涂黑，都还有着需要各自去承担的责任。
爱莉希雅并不否认，她只是低下头，轻轻的嗅着空白涂黑那并没有什么气味的银白色长发。
被爱莉希雅抓在手中的银白色长发就像空白涂黑一样的，柔顺。
“但我们，也还可以不止是我们，小白，我们终究还是并不需要，将所有的一切都肩负在自己的身上，那样对你，对我，都实在是太残酷了，不是吗？”
美丽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了些微的红晕，那双粉色的眼睛带着醉人的迷恋，看着倒映在了空白涂黑的双眼中。
如果不能真正的卸下那些实在过于沉重的负担，爱莉希雅知道，即便空白涂黑真的再次复苏了人性，那份过于微小脆弱的人性，最终也只会在空白涂黑所承载的那些几乎等同于绝望的负担中，再次熄灭，破碎。
说到底，人性这种事物，在面对空白涂黑所必须要面对的那些事物前面，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太久。
“对于困境的无能为力是绝望感的主要来源，爱莉希雅，我不能去逃避那些我终将会遇到的问题，也不能接受一个脆弱的，有着任何致命弱点的自己。”
空白涂黑平静的说着。
“安稳的世界之内从来都不是我所应该出现的地点，过往所留存下来的记忆和认知告诉我，为了给予一个个人类文明以转机和希望，才是我所生存着的唯一理由。”
空白涂黑委婉的提醒着爱莉希雅，她的期望到底有多么不切实际。
“可是，小白，你应该说过的吧？”
爱莉希雅看着空白涂黑。
“不相信奇迹的人，是不会得到奇迹眷顾的。”
爱莉希雅一字一句的说着。
空白涂黑沉默了片刻。
“是的，爱莉希雅，我的确没有那么相信奇迹，对我而言，唯有那已然可以确定的结果，才是我所追求的目标。”
空白涂黑并不否认祂的不成熟。
“所以，我才会如此严格的限制自身的倾向，因为我是清楚知道的，爱莉希雅，我和那些曾经锚定了你们命运的存在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祂们是想要看到你们在命运中演绎的悲欢离合，以此来取乐，维持祂们的倾向，而我，只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创造出奇迹，走出你们属于自己的路，以此来获取满足感而已。”
空白涂黑依旧是那般的，令人感到既绝望，又无奈的平静。
“小白，你知道的，你不应该再用这种借口逃避下去了，告诉我，小白，你，喜欢我吗？”
爱莉希雅决定更加直接一点。
“喜欢，但并不足以让我抛弃我所应该承担的责任。”
爱莉希雅觉得后面那半句话是多余的。
“那，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仅以这是世界人类的视角来看，此刻的爱莉希雅，完全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美丽少女。
但对于此刻的空白涂黑来说，爱莉希雅，她意味着一种，可能会令空白涂黑放弃原本应该作为生命中最重要事物的，致命的诱惑。
闪烁着光彩的禁果尽管美丽而诱人，但是空白涂黑并不想真的去尝试，祂到底能否从其中脱身而出。
在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应对答案时，空白涂黑并不想，忽视那些在品味了禁果之后，必然会出现的问题。
“不想，爱莉希雅，你对我，你们对我都意味着一种危险。”
空白涂黑平静的拒绝着爱莉希雅。
爱莉希雅并不感到气馁。
“真的吗？小白，你知道吗？人类的情绪，总会表现的很直观。”
爱莉希雅伸出手，将空白涂黑眼角的泪花擦去。
空白涂黑依旧很平静。
“那是伪装出来安慰你的，爱莉希雅。”
谎言吗？
爱莉希雅突然松了一口气。
真可惜，那真的是谎言。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就此放手的话，也许对她们彼此都是一件好事。
空白涂黑并不会在面临，她们这些家人在无法生存下去之后的悲痛，而她们，也可以在必然到来的，生命的最后一刻，笑着和重新回归祂的空白涂黑告别。
“心与心之间的联系，可以跨越一切阻碍，小白，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嘛？会好好珍惜这段时光的。”
爱莉希雅抓住了空白涂黑的两只手。
“而且，小白，即便你真的逃掉了我这个爱莉希雅，也迟早会遇见，下一个能够打动你的爱莉希雅，到时候，你又能再逃几次呢？”
尽管只不过是猜测，但是爱莉希雅依旧十分确信的说着。
“还可以逃十六次，如果十六次之后我还未能晋升存在的话，那么做为高级生命的我自然也无法再生存下去了。”
爱莉希雅盯着空白涂黑那实在是过于平静的淡红色双眼，一下子情绪都不连贯了。
这不对啊！
小白你不应该是恍然大悟，然后从此和大家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爱莉希雅，请不要在脑海里继续贬低我了，高级生命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空白涂黑反过来握住了爱莉希雅的手。
“人性对于我的意义也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在让我成为存在之后，继续保持自身应有立场的筹码而已，而这种筹码的分量，其实并不重。”
爱莉希雅盯着空白涂黑。
如果一切真的都像你所说的那样，小白，那你为什么，还是在感到悲伤呢？
空白涂黑的确很少骗人，但并不意味着，空白涂黑绝对不会骗人。
因为很多时候，即便是空白涂黑自己，也处于祂自己所编织的谎言之中。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听起来就能感受到其中沉重意味的，伟大理想和信念。